冬天的风很冷，吹在人的脸上像极了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割过，让人连呼吸都觉得会牵扯到伤处。

东繁海看着那一片蔚蓝的大海，夹杂着银丝的黑发在风中凌乱，他双手垂直在身侧，面色庄重而愧疚。

是到了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

他想。

这样下去并不是一件幸事。也许一开始他就做错了……

金钱、地位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就像瑞琪说的“我如果怕别人瞧不起我为什么要嫁给你”，她不怕被瞧不起，她或许只怕东繁海他自己瞧不起自己。

他已经为了利益害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现在又为了当年的事差点逼疯甚至逼死自己的女儿，他不明白，做错事的是他，为什么惩罚的却是别人？

原来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心痛。

这一路下来，他好像始终都在犯错，好几次，他都想对自己说，是结束的时候了，可总是由于种种原因悬置未决。

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

东儿已经为了他牺牲那么多了，爱情，婚姻，幸福，她还只是个孩子，才二十一岁的女孩子，正值花样年华的她凭什么要为她老子收拾二十年前的烂摊子？

越早收手他想至少不是坏事。

也许就像兰清哭着安慰他也安慰自己说的，时机不对，也许真的是这样，他只能说很遗憾，真的很遗憾。

只可惜时光永远都不能倒流，他这一生都注定背负了两条人命。

“你把我叫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

磁性的男音打断他的思绪，东繁海没有转身，“我以为你不会来。”两个小时前他打电话过去，只说了一句海边就被挂断了电话，他真的认为他不会来，因为他是龙天尧。

龙天尧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他依旧对大海有着无法避免的恐慌感，只是这一点在他沉着冷静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只会让人觉得他不屑走过去。

“事实上我也不想来。”因为每每看到你，我都会想要拔枪了结你。

可他答应过东清梧，放过他们一家人，当然包括欠他两条人命的东繁海。

有着血海深仇的人近在眼前，你却不能对他做任何事，这是多么令人痛苦的一件事。

龙天尧插在裤子口袋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清脆的骨节声在风中消散。

“如果不是为了东儿，我今天也不会来找你。”东繁海转身面对着他，身后就是那一望无际的大海。

他相信，龙天尧会过来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东儿，他看东儿的眼神与当年东繁海看到左瑞琪死去的眼神如出一辙，深情而绝望。

他是爱她的，毋庸置疑。

“你和东儿做了一笔交易，那么我们也来做一笔交易。”东繁海微微笑了笑，“我承担当年所有的过错，你能不能和东儿重修旧好？”

龙天尧沉默看他，他说：“我是在恳求你，回到东儿身边，她很爱你。”

“你应该很久没有看到过她了，她现在的样子，站在你面前你大概不能相信那是东儿。其实这一切我才是罪魁祸首，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从我这里拿走，东儿是无辜的，请求你放过她，给她一个幸福的家。”

东繁海红了眼眶，没有泪水流下，“重度抑郁症，神经衰弱，她才二十一岁，就已经要承受那么多的苦难，我真的害怕她会突然有一天就支撑不住的倒下去，只有你，只有你能救救她了。我只有这么一个要求，求你陪在她身边，直到她健康快乐。”

“你当初做那一切的时候就该想到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你的所作所为会给别人和自己的家庭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东繁海，你让我放过东清梧，那么我问你，谁来放过我！你能明白我亲眼看着父亲死亡，母亲被凌虐的心情吗？你能明白一个十岁的孩子被注射了毒品的痛苦吗？你又能明白我顶着陆姓过的是怎样寄人篱下的生活吗？”龙天尧暴走，有力的手在空中狠劲挥舞。

他瞪着他，几近疯狂。

“你能明白吗？你能明白吗？你不能明白！因为你是东繁海，那个为了钱财就可以肆意屠杀别人的东繁海！你也好意思说和我做一笔交易！你摸着你那仅存的良心问问你自己，你配不配和我谈交易！你有没有那个资格和我做交易！”

龙天尧说着突然跨出一大步，指着他咬牙切齿：“告诉你，如果你不是东清梧的父亲，你死一万次也不足以消我心头之恨！”

“事实证明你是爱她的吧。”东繁海很淡静地看着他，“只要你爱她，我就能够和你做这笔交易。”

“因为我们的目的都只有一个，为了她能够幸福。”

“我已经做出了最大让步。”龙天尧平息心头怒火，陈述这个事实，他已经为了她不再去找东家的麻烦，答应放过所有人，就是他对她感情的最好证明。

东繁海静了几秒，说：“可她现在并不幸福，甚至可以说相当糟糕。只有你能让她好起来。”

“……我不能和她在一起。”龙天尧抬眼，目光眺望大海，心里是满满的无奈和悲哀，“我没办法和她在一起。”

她应该，也没办法和我在一起。

这句话他没有说，只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相处这么久，龙天尧早就发现，他们两人出奇的相似。脾气，秉性，对人对事的态度，就连许多生活习惯都一模一样，可以说如果她不是东清梧，那他们会是很恩爱的夫妻，会让所有人都羡慕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