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飞扬枪法准、子弹多，安安全全躲在跺口里射击，杀伤敌人最多。

但其他人就不行了，尤其是那批大学生，他们训练少、枪法差，又没战斗经验，不到一个时辰就伤亡了二十多人。对此，张团长十分心疼，硬是从最吃力的北门阵地抽出一个排，去换学生兵下来。

前来支援南门的是赵同，他的那个排没有跟随400团撤退，而是留下来帮助守城。

马向忠威胁何盛民：“如果你不带学生们退下去，我就命令赵同回去，让你们死光算了。”

任飞扬也催促：“何老师，快带他们走吧，不然真的死光了。”

何盛民望着七名牺牲的学生，还有那些在受伤中**的学生，一咬牙说：“好，我们撤下去。”

齐惠新不肯离开，任飞扬不管三七二十一，叫来几名男学生抬她下去。

金宁临走前，低声对任飞扬说：“任少侠，千万小心，平安回来。”

任飞扬看着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突然感到内心一阵颤抖，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赵同指挥手下补上学生们的阵地，阻拦日军的进攻。

赵同对任飞扬的武艺相当佩服，他之所以留下来，一来因为高营长的牺牲，他决意继续杀鬼子为高营长报仇；二来想跟随任飞扬作战。

赵同比任飞扬大几岁，任飞扬是直接称呼他为赵大哥，而不是叫他赵排长。

“赵大哥，其实你可以跟400团撤退的，留下来守城凶多吉少呀。”

“任少侠，我一生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高营长，一个是你。如今高营长牺牲了，我们营除了我这个排，基本上都死光了，我不想再回400团了。”

“守完城，你还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任少侠你呢？”

“我要回武当山，苦练剑术，将来出山杀了上野平川，为高营长报仇。”

“任少侠，就为了你这句话，帮高营长报仇，我就想追随你。”

“你想做武当弟子？”

“少侠想我入武当，我就入武当，包括我手下三十多号人。”

“那好，守完城，我们还能活着的话，你就跟我走吧。”

日军连攻三天三夜，每日从晨至晚，不断进攻，阵前遗尸无数。十里边城，烟火遮天蔽日，喊杀声、枪炮声、飞机轰鸣声日夜不绝。

日军的联队指挥部一片混乱，山本大佐呆若木鸡坐在椅子上，因为进攻天镇的作战不顺利，他已经多次受到上级的斥责了。

眼看进攻不能奏效，他得另想办法，否则他的联队长之位必定换人。

上野平川进入了指挥部，来到山本大佐跟前，说：“山本联队长，中国守军出乎意料的顽强，我们再这么打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山本大佐说：“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

上野平川问：“联队长有计划了？”

山本大佐指着地图说：“正面进攻天镇的战术不奏效了，我们要绕过天镇进攻阳高。只要我们拿下阳高，切断天镇的后路，没有后勤补给的中国守军就不堪一击了。”

上野平川大喜：“这是一条妙计，天镇指日可待了。”

山本大佐站起来，拍拍上野平川的肩膀说：“其他几个大队的大队长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进攻阳高的重负就只好交给你上野君了，你把你的大队从南门撤出来吧。”

上野平川一愕：“南门不攻了？”

山本大佐说：“对，不攻了，我们围而不打。等你胜利拿下阳高，我们再一举进攻。”

上野平川说：“好，我马上就带部队出发。”

山本大佐说：“等一下，你的大队虽然作战凶猛，但是在南门损失严重，恐怕不够兵力去打阳高。”

这话正是戳中上野平川的痛处，他急于追杀任飞扬，一味催促部队进攻再进攻，手底下的兵力损失严重，真的带这支残余部队去进攻阳高，多半讨不了好去。

上野平川神色不定，山本大佐便猜到他的心思：“上级派来的二千援兵已到，我拨一千给你的大队，希望上野君一举拿下阳高，为大日本帝国立此大功。”

一千士兵，再加上原来残余的部队，那是一千八百多人，这是什么概念？那是比一个正常编制的大队多出了五百多人，他上野平川的大队就成了一个加强大队。

上野平川脸露喜色，有这么多兵力，两个阳高都能打下来了。虽然，山本大佐之所以故意多给他人马，那是为了巴结他，但毕竟解决了他切实的问题，他向山本大佐认真地行了个军礼。

上野平川把部队从南门收回来，连同新调来的一千士兵，急速奔往阳高。

傍晚时分，刚到阳高城外，一个迫击炮连便上来迎接上野平川。

上野平川叹道：“这个山本君，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等我过来拿战功。”

上野平川大致察看了一下阳高的地理环境，发现阳高没有天险，城池不够坚固，比天镇好打得多。他笑了笑，下令部队无需等到天亮，立刻突袭阳高。

驻守阳高的也是晋绥军的一个团，但他们在天黑瞎火之下，根本不知道已经被包围。直到日军的迫击炮一响，他们才知道糟糕了，但已经太迟了。

一千多名日军冲破了阳高的防御阵地，疯狂地往阳高纵深插去。

阳高守军曾经一度顽强抵抗，但是无论在兵力上、火力上和准备上都处于劣势，很快被日军击溃。

阳高失守！

天镇后路已断！

上野平川见阳高轻松拿下，便留下一个中队驻守阳高，自己率领主力连夜返回，与其他日军部队合力围攻天镇。

天镇的压力倍增，日军从四面八方进攻，399团的兵力捉肘见襟。

任飞扬已经打坏了几支步枪，子弹也被他挥霍了好几箱，还好他的枪法准，在他狂泻滥射的打击下，城下的日军死伤惨重，南门稳如泰山。

其他防御阵地就没那么幸运了，北门甚至一度被日军攻上城头，在张团长身先士卒的带领下，399团付出惨重的代价才将日军赶下城去。

酣战了一天，日军见毫无进展，便暂时退去。

但是，张团长接到军长的命令：阳高失守，399团立刻撤出天镇。

早已杀红眼的399团将士无不跺足捶胸，不愿弃城后撤，许多士兵为此失声痛哭。

无奈军令如山，由不得399团继续死守。毕竟后路断了，军资供应没有了，再守下去也只是一个弹尽粮绝的结果。

张团长被迫计划撤退，那批大学生要优先撤走，部队的主力当起掩护任务。

深夜，399团趁黑打开西门，有条不紊地大撤退。首先是前锋部队出城侦察，跟着是主力部队走出来，那批大学生和伤员夹在其中，断后部队却仍然守在西门不动。

这支断后部队由张团长亲自带领，他们在等人。

他们等的是任飞扬、马向忠和赵同这批外编人员。

自从撤退计划的开始，399团首要的任务就是要把平绥路各桥梁全部炸毁，不能让日军顺顺利利地占用这些桥梁。任飞扬自告奋勇接受了这个任务，赵同和马向忠都去做他的副手。

任飞扬一行在各个桥梁上把炸药埋好，算好时间，一起引爆。

剧烈的爆炸声惊天动地、响彻夜空。

上野平川从床上翻了起来，奔出营房，眺望天镇城内各处的火光。

“紧急集合，敌人要逃跑了。”上野平川突然吼起来。

警报声立刻响起，日军纷纷从营房里冲出来，列好队准备出发。

“怎么回事？”山本大佐骑着马过来了。

“报告山本联队长，天镇城内爆炸不断，我猜敌人是想要撤退了。”上野平川说。

“让他们走吧。”山本大佐说。

“什么？”上野平川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野君，难道你想去堵住他们的去路，迫他们继续守着天镇？”

“这……”

“上野君，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支中国守军的战斗力凶悍，如果迫着他们在天镇战至最后一人，我们的损失将难以估计。况且，他们只要撤退，我们就是胜利了，我们主要的任务就是拿下天镇，解除晋北这个最大的屏障。”

“但是杀害龟田中佐的凶手就在这支中国部队里，我想去找他算帐。而且，我很不高兴让他们撤退得那么顺利，我要给他们制造点麻烦。”

“这个可以，你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然后早点返回。”

上野平川所部驻扎的地方比较靠近西门，他这支部队一个急行军，就到达西门了。

张团长见日军前来阻拦，立刻命令断后部队开火，阻击日军前进。幸好，这支日军部队也没有全力进攻，只是原地还击，用火力压制对方。

激战之中，任飞扬等人终于奔出了西门，他们完成了任务，炸毁了所有桥梁。

但是，上野平川发现了任飞扬，便不顾一切命令部队全力进攻，早把山本大佐的叮嘱丢到爪哇国去了。

张团长心急如焚，没想到日军有这么多人，自己的主力部队又不在身边，这样下去恐怕突围不出去。

正在危急之际，日军突然阵脚大乱，他们的右侧遭到攻击，399团的主力部队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