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兴宗看陈剑火起,他瞥了一眼正循声往这边看的唐凌,忙道,“别再说了,否则被唐凌听到少不得一顿鞭子。”
“如此不公之事,为何要听之任之?”陈剑没有理会蒋兴宗,径自向唐凌走去。
五人见阻挡不及,忙跟了上去。
唐凌见陈剑脸带怒色,往自己匆匆而来,不由放下了手中的点名册。
“陈剑见过唐营长。”陈剑首先向唐凌拱了拱手。
“我的军营里没有陈剑,”唐凌看了看陈剑胸口的编号,“46号,你有什么事?”
“想问唐营长,朝廷将我们发配边疆是何用意?”
“充实军队力量,也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唐凌眯着眼,神色不屑!
“那如何充实军队力量?”
“士兵多了,军队的力量自然增强了。”
“那唐营长认为上阵杀敌的是一个军队?还是几百个士兵?”
唐凌怔了一下,斜着眼看了陈剑很久,“当然是军队,散兵游勇有何用处?”
“那唐营长以为我们先锋伍的士兵是不是散兵游勇呢?”
话到此处,唐凌已经了解了陈剑此话的用意。
“你这是对本营长的决定不服?”他的脸上,开始浮现了丝丝愠色。
“46号明白,在军队,服从命令高于一切,但是,对于不合理的命令,作为士兵有义务提出!”眼见唐凌的脸色不好,陈剑却毫不退让。
周边三三两两操练的士兵,看到了这个新来的正在跟他们的唐营长对话,纷纷围拢过来。
蒋兴宗拉了拉陈剑,“好汉不吃眼前亏,快别说了。”
“本营长的治军之策,可不是你这么个新来的黄口小子就可以妄加评断的。”唐凌脸色铁青。
“作为一军将领,担负着全军士兵的性命,行事虽然要果敢,但也需纳忠言,小心行事,否则,一意孤行,贻害全军!”陈剑还在步步紧逼。
“看你小子,嘴上无毛,说出话来倒老气横秋。”唐凌一改脸色,嘴角扯起一丝笑意,“既然你说的头头是道,那么本营长来问你,治军首要是什么?”
“治军首要自是军纪严明!”
“那今日,本营长先来跟你讲讲军纪!来人。”唐凌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两边士兵应声走上前来。
“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给我绑到军法柱上,赏他五十大鞭,饿他三天三夜,我看他是不是还敢跟我讲什么狗屁治军之法!”
蒋兴宗眼见陈剑要被拖走,忙跪求道,“唐营长,他刚来,不懂事,营长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唐凌冷哼一声,“刚来就敢跟本营长顶撞,今日不好好惩治,我以后如何治军?”
蒋兴宗见唐凌那愤恨的神色,心知此事没有转圜余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剑被士兵架走,心中焦急,却也无法可施。
深夜。军营中早已陷入一片沉寂。
边关处地,与挞雪国境临近,气候比平阳县城阴冷许多,守卫的士兵正站在月色下簌簌发抖。
教练场正中,军法柱上,陈剑正茫然地看着天上依旧明亮的冷月。
身上的鞭伤,还在丝丝渗着鲜血。一日未进食,让他觉得这周身被掏空一般。他看看四下无人,忙运息调气,良久之后,身体才稍稍感觉有些许暖意,他看了看寂静的山谷,看着军旗在空中飘扬,暗暗叹了口气。
自己沦落至此,当真心酸。
凭唐凌的区区几名士兵,自己如果想跑,他们绝对拦不了,但是他不想跑,自己毕竟是平阳府发配过来的,如果做了逃兵,势必又会引起一番波澜,就算陆青松对自己绝情,陈剑也不想因为自己再连累平阳府一丝一毫。
身上的伤对自己没什么,但是心头的伤痛陈剑至今还未能宽解。
自己没有想到,一向敬重有加的陆青松竟然会设计陷害自己,自己简简单单的报恩之心却被人误解至此。
他突然间想到了上官云瑞,听到自己被发配充军的消息他是会去找平阳府算账还是第一时间赶来边关将自己带走?还有,万琳小师妹,当初答应他解决纷争之后会去天山找她,如今自己却身陷在边关,无法兑现当初的承诺。
自己一直真心待人,却落到如斯境地,陈剑心中有些许失落。
他望了望远处的守卫,月色下,那几个守卫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陈剑暗叹一口气,如此军纪,何以上战场?
静下心来,陈剑又想起了陆青松。他至今没有想明白,陆青松为什么要无端陷害自己?他说的那个所谓的理由,陈剑完全没有相信。自己跟随陆青松也有一年多了,陆青松是个什么人他知道,他绝对不会是一个因为在意虚名而陷害他人之辈。可是,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当中到底有什么玄机,他不懂。
正自沉思间,陈剑发觉身边有人靠近。
“陈剑,没事吗?”蒋兴宗压低了声音,慢慢靠近他。
“大叔,你怎么来了?”
蒋兴宗看看陈剑身上的鞭伤,摇摇头,“你这又是何苦呢?唐凌向来蛮横惯了,怎么会听你的呢?”
陈剑苦笑,“就算他不听,我们还是有职责要提醒他,毕竟这是军营,唐凌一个人的决策影响的可是我们数百人的性命,我们决不能因为贪生怕死而闭口不言!”
话刚出口,陈剑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到蒋兴宗低着头没有说话,忙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
蒋兴宗摇摇头打断他的话头,“其实,你今日所做的,我们又何尝没有做过,但是除了换来一顿鞭子,什么都没有改变,所以,大家也便都放弃了,横竖都是一死,只是早死晚死而已。”
“这军中就没有人管管他?”陈剑很不服。
“这里山高皇帝远,沈将军管不到,都是唐凌一个人说了算。再说,到这里来的都是死囚,也没有多少人会关心。”蒋兴宗弯下腰,从那单薄的靴子中拿出一个已硬邦邦的馒头,递到陈剑嘴边,“你还是吃点东西吧,这个大冷的天,你又受了伤,身体会熬不住的。”
陈剑摇摇头拒绝了蒋兴宗的好意,“既然到了军营,就要守军法,就算唐凌是如此龌龊小人,毕竟是一营之长,身为一个兵士,自然要听命与他。三天期限未过,陈剑不能违反军纪。再说,大叔偷偷为我送吃食,万一被唐凌知道,岂不是连累了你。”
蒋兴宗笑笑,“没事,大不了跟你一起吃顿鞭子。”
陈剑闭紧了嘴,“不,陈剑决不能因一己之事累您受罚。”
蒋兴宗见陈剑一力拒绝,只好无奈地藏起馒头。
“我明天再去求求唐凌,让他放了你。”说完,他打量一下四周,悄悄离去。
而这一夜,陈剑一直没能闭目,因为,先锋伍的几个弟兄接二连三的给他送来了食物,当然,陈剑全部拒绝了。
等到先锋伍最后一个人离去之后,东方已渐露鱼肚白。
陈剑有些累,迷迷糊糊间,他看着那冉冉升起的日光陷入了昏睡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剑猛然间清醒过来,却发现早已日上三竿。
营地的操练场中,兵士们还是稀稀拉拉没有几个,更有几个,围在一起对着指指点点,似乎在看什么新鲜玩意。
陈剑心下恼怒,这群懒散的兵士,非但不操练,连基本的军仪都没有,是以,脸上渐渐浮现一层冰霜。
围观的兵士们似乎觉察到了陈剑的脸色,顿觉没趣,便纷纷散去。
先锋伍的人,在蒋兴宗的带领下,早已从兵器房出来,驻足在陈剑面前。
望着已一日未进食的陈剑,众人的心都阵阵发紧。
陈剑看着这些人,萍水相逢却能夜半不顾军令为自己送吃食,心下感动,如今见他们担心自己,便展露一脸笑意。
看着陈剑的笑容,五人都知道他在宽慰他们,如今之计,也没有方法去解救他,便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兵器房。
望着五人离去,陈剑松了口气,醒醒神,便又一边观察这军营中的种种,一边暗自调息。
偌大的一个军营,陈剑没有看到士兵们整齐划一的步伐,没有听到响彻云霄的声声呐喊。
在他的眼前,只有三五成群、闲聊闲散。
这样的军队,不堪一击。
更奇怪的是,今日,这军营之中却并未见到唐凌的踪影。
到了日落时分,唐凌依旧没有出现,士兵们对缚在军法柱上的陈剑,也早已没有了新鲜劲,懒懒散散地都回到自己的住地。
只是,先锋伍的五个人眉头越来越紧,因为他们发现陈剑的脸色渐渐苍白。
自从在平阳府被诬陷杀人之后,陈剑被刑罚和化功散折腾的伤痕累累,到了边关,还未好好休整,又受了一顿鞭子,所以在经历又一天的寒冷和饥饿后,陈剑整个人几乎虚脱。
在陈剑面前站了很久,他们想上去解下陈剑,又怕适得其反,加重唐凌对陈剑的处罚。
陈剑看着面前的五个人,知道他们的意图,便不断地用眼神示意大家离开。
就这样,六个人互相注视了很久。
猛然间,已经散去的士兵们重新又陆续回到了操练场。远处有一士兵急急跑过来。
“快集合。沈将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