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莫斯科市南方一百余公里的图拉,早已化作巨大的军营。
诸如图拉、卡卢加、梁赞等莫斯科外围卫星城,城市里机器轰鸣,坚决不撤的上百万军民加紧生产军火,城市外围的大片森林掩护下的是无数军营。
有道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它并非是一种对军魂的赞誉,而是战争残酷的直白提现。
营区的主人上了前线,因为八月份的大反攻朱可夫的部队伤亡很大,空旷的营房很快又热闹起来。乘坐火车而来的新部队斗志昂扬,他们住在营房中丝毫不觉得战争的残酷,直到新的进攻战役到来……
苏军在拼命集结力量,不仅是兵力,大量的武器装备,以及被服、粮食,它们堆积如山!
甚至一些高科技设备被运到特别区域,这就包括巨大的防空预警雷达。
八月下旬德军对莫斯科的空袭,德军方面宣传他们取得胜利,又夸张的宣传“莫斯科的防空如若一张纸一捅就破”。
德军的狂妄令斯大林愤怒,再说德军说的不全错,莫斯科和周边区域的防空亟待加强!
仅仅增加国土防空部队兵力乃至增加卫戍战斗机数量是不够的,苏联需要一些新设备。
终于,八月底那些所谓的新设备终于开始投入使用。
图拉的各个军用机场都安排了两辆雷达监测车,两车雷达交替开机,能够全天候对空探测。
但这些雷达车功率较高,它们探测范围有半径近三百公里。
图拉城内设立一个大型雷达站,一座火力发电站为他供电,它庞大的能量能探测半径三百公里,高度在三百米至一万米的庞大空域。
这是什么概念?德军战机刚刚飞抵西方面军的新防线即可被探测,如果德军意欲空袭大城市,苏军前线的各个机场战机可提前半小时起飞拦截。
诸如八月份的德军空袭,苏军能将其完全扼杀中途?唯有实战能够验证。
这些雷达站一直对空探测,图拉雷达站接到任务,九月二日凌晨,第101远程航空团运输机中队将降落图拉五号机场,雷达站必须在发现确定其身份后,引导其平安降落。
戈里佐杜波娃有着极强的夜航自信,这一次她态度冷静,在飞跃战前后,遂直接尝试与雷达站联络。
“站长!屏幕有情况!”
检测员小姑娘瞪大双眼,只见进口自美国的大型示波器突然出现巨大波峰。
雷达站长看看时钟是晚上十点半,时间尚未到九月四日。
也许不是那些大雁?也许大雁提前起飞了?
站长问道:“亮点具体方向?”
“西偏南35°。”
站长立刻窜进地图室,他以图拉市为中心,按照监视员提供的角度,以直尺逆推可疑飞机航线,只见这航线极度贴近白俄罗斯南部沼泽。
应该就是他们!
本有些疲惫的站长兴冲冲回到雷达监测室,他赫然看到,另一位部下候在这里。
“谢苗?收到什么特别电报了?”
“报告站长,是大雁!是戈里佐杜波娃同志,他们快到了。他们渴望和您通话。”
“明语通信?快走。”
里2运输机机载无线电功能强悍,图拉电报电话局的设备一样强悍。
戈里佐杜波娃在四千米高空飞,她距离图拉仅有二百公里了,如此距离用高级设备,明语通信信号非常清晰。
“好的,我将调整航向,降落五号机场。完毕!”
剪短的通讯后,蕴藏在她平静表情下是狂喜的心!
雷达站发现并基本定位了运输机群的位置,站长除了紧急通知五号机场塔台与雷达,也一直关注着机群位置。
站长更是给图拉市苏维埃第一书记打去紧急电话:“领袖的贵客将飞过图拉上空,请暂停灯火管制两小时,就让图拉最为最好的灯塔。”
电话打过区区五分钟,站在窗边的站长被突然亮起的路灯吓了一跳,接着,他的嘴角流露一丝笑意。
苏联转入战时体制,国家的一切资源都该供给战争!
此刻,人字形编队的机群开始降低高度,渐渐的和云层持平。
或是因为降低空域机身轻微晃动,睡得很轻的杨明志突然苏醒。
“怎么回事,他们降低高度了?那是云层?”
突然间,透过云层的缝隙,他看到了地面一片灯火通明。那是属于城市的特征,莫非这是到了莫斯科?
不!莫斯科是个巨型城市,它的光亮应更加闪耀。
杨明志确定那不是莫斯科,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图拉。
在本时空,交流电开始广泛还是在二十年代,全然是天才的特斯拉不要交流电的专利费,人造光源开始点亮蔚蓝地球的阴暗。
但大规模照明需要巨大能量,杨明志对苏联的电煤供应完全有信心,对发电机组功率可就不怎么看好。
再说了,正直残酷战争时期,他们难道还把大量电能用于照明?这难道不是浪费能源么?
虽然电灯不是很耗电,市民家里基本不存在高耗电家电。照亮整个城市除了用电巨大外,不也是给潜在的德军的声明:我在这里夜间快来轰炸。
而且若从工业生产角度来看,一切电能都该驱动车床转动,以最大效率生产炮弹才是硬道理。
对于戈里佐杜波娃来说,来自图拉市的光就是完美的灯塔,原因无他,莫斯科以南最近的一座较大城市就是它,宏大的夜间光芒也只有城市内综合交错道路的两侧路灯能够发出。
发现图拉意味着调整航向。
她握紧步话机:“各机组注意,全体转向正北,立刻行动。”
所有机组人员,他们或有民航工作的经历,然残酷的战争迫使他们在驾机飞行时要做些剧烈动作。再说了,他们可是俄罗斯人。无论刮风下雨,勇敢的俄罗斯飞行员无视这些恶劣自然条件,更不说驾驶民航耍战斗机才有的紧急机动。
杨明志又陷入迷糊,突然间他被一股作用于下身的强大的向心力弄醒。长久的战地生涯驱使他时刻保持警惕,他猛地惊醒,下意识的捂住腰上的枪盒。
“哎呀,我这是在飞机上,可把我吓得。等等,飞机怎么感觉倾斜了?不,他们在做紧急机动!”
“他们为何这么做?莫非遭遇敌机了?”
杨明志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不过是戈里佐杜波娃的正常操作,民航时期她被飞行法规的条条框框拴住,那时候民航可不敢玩极低急转半径的侧倾转弯。
她骨子里是对自由飞行的向往,渴望成为老鹰自由翱翔,更要像老鹰能疾速俯冲。
十架运输机全部来了一记紧急转弯,几乎所有的乘客全部惊醒了。
杨明志所在的长机情况还好,苏醒的大家陷入小小骚动。倒是那些装满战争孤儿的九架僚机发生混乱,受到惊吓的孩子们或是高声怪叫,或是放声大哭,岂是一个凄惨能形容。
好在身经百战的机组人员抑制住爆炸的内心,他们以强大的精神自制力战胜了熊孩子的吵闹。
很快,长机机舱内各处扩音喇叭想起了戈里佐杜波娃的慷慨陈词:“同志们!我们刚刚飞跃图拉!我们的最终目的地是图拉第五军用机场,预计还有二十分钟着陆。请所有人做好准备。”
终于,到目的地了?
此刻机舱照明灯悉数打开,杨明志看看腕表,已经是十一点半了。他不禁打了个哈欠,又晃了晃依旧迷糊的妻子。
妻子的小脸肉嘟嘟的,她的睡相一直很可爱,真是难以想象,飞机之上她不但沉沉睡去,机载喇叭也没将其唤醒。
“真是,飞机上坐着睡觉难道很舒服?”杨明志晃晃她的身子,这才将其唤醒。
“怎么……到底怎么了?到……到了?”
女孩眯着眼睛,半张着嘴无视着嘴角的哈喇子。
“很快就到了。”
可她还是一副慵懒的样子,杨明志伸出双手,划拉干净她的口水,有对着粉嫩的脸颊捏了几下:“给我马上清醒起来,你是一名苏联英雄,一会儿下了飞机,必须给我保持精神,别让接机的人看笑话。”
会不会看笑话杨明志不知道,另一边坐着的柳红秀可是咯咯的笑出声。
话说,杨明志只知道一定有人接机,究竟是哪个部门哪种级别的人在场,他一无所知。甚至于,在降落后的住宿事宜、交通事宜,更是不知情。
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既然那是属于图拉的机场,想必距离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宫,直线距离肯定得有一百公里。
……
飞机开始缓速下降,那是为着陆做准备。
正当杨明志对下机后怎么办犯迷糊时,一位机组人员走来,向他说明了情况。
“报告将军同志,待飞机降落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解释内务部将派人接您去莫斯科。”
“这样啊,是内务部的人我就放心了。”
话是这么说,杨明志心里真是忐忑不安。内务部的那群人经常干着“秘密警察”的事,大清洗是在自个穿越之前发生的,因为不是亲历者,他只能从各类信息上感知那运动的可怕罢了。
但内务部搞监视实在在行,这一刻杨明志不得不感慨,自己在普里佩特沼泽待了整整十三个月,不是被耶莲京娜盯着,就是被萨林奇金盯着。尤其是萨林奇金,他主持游击共和国工作不假,监视自己的任务也是真。
他们都是内务部的人,即便到了莫斯科,我依旧要被监视。
对呀,我凭什么不会被监视?那些人的存在就像是锦衣卫,尤其是这种非常时期,对全苏的高级军官和干部,来自内务部的监察力度都是极高的。也唯有这一措施,才能将“打入苏军内部的德军间谍”揪出来。
杨明志认为他已经用太多的行动向斯大林表明自己的忠诚,不过自己这中国人的灵魂是不会改变,就像黑色的头发与发黄的皮肤,还有单眼皮面部扁平的特征,都和斯拉夫人差别太大。
更糟糕的,如果他们问及我的年轻过往,这可如何是好?如果内务部有心,他们会想方设法的和现在的中国官方展开合作,调查别列科夫将军的履历。试想,一个所谓的年轻抗联士兵居然一肚子智慧,如果现在中国的高等学府查不到这样的人才,他总不是泥土里钻出来的奇人吧。
听了机组人员的话,短短两三分钟的时间,杨明志陷入一系列的思维混乱中。他向妻子付诸笑脸,拼命隐藏起内心的彷徨。
不一会,那位传话的机组人员又走来,似乎是与炮塔的同志换岗?
杨明志赶忙拦住他,好奇的问起别的事:“同志,其他人的安排呢?我是说,所有名单上的人。”
“这……我不知道。他们应该有各自的去处,请您放心,上级肯定会把所有人安排好。”
显然整个参与“大雁行动”的飞行员们没有权限获悉上级的全部命令。
杨明志坐正身子品味着那人说的话,他的眼角轻撇身边的柳红秀,内心突发一阵波澜。
“对呀,如果大家都有各自的归宿,秀儿她一下飞机,不得有专门人士将她这个小留学生接走?”
不管怎么说,和柳红秀的遭遇真是天大的巧合。也正因如此,彼此间恐怕就不是一路人。在可见的未来虽同在苏联,恐怕自己要在兵工厂里搞新武器,或是继续带兵大战。而她,她必须完成因战争而荒废一年的学业,再说她来苏联就是为了学习知识的。
恐怕,当飞机着陆,机舱内的许多同志要第一时间分道扬镳了。大家必须服从当局安排,大家想必都有为联盟做贡献的觉悟。
但一想到这样的结果,杨明志自觉就站在快乐时光的终点,就像一支连队的官兵全体退伍那般。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们即将各奔东西,杨明志心底堵得慌,表面上看却平静如水。
没有人能读懂他的忧虑、他的烦闷,包括杨桃,她这是觉得丈夫变得深沉。
杨桃没有再多想,她不但系紧了安全带,又一次钳住丈夫的胳膊,因为她看到了地面上以矩阵排列的一串灯光。
聪明的女孩马上意识到那是跑道信号灯,飞机即将结束。
伸展开的起落架猛得触地,弹簧系统减震效果一般,机舱为之猛烈震颤一下。也是这一震颤,它胜过千言万语,以向所有人飞机平安着陆。在漆黑的夜里,众多乘客透过舷窗看到了不远处的的灯塔,月光则把水泥跑道照得发白。
“尊敬的乘客们,欢迎您乘坐联盟航空,我们的终点站图拉市第五军用机场已经到了,请您拿好您的行李物品,待飞机机舱门打开后,排队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