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雕塑流光暴涌，逆时针不同寻常地盘旋，却有意地避开地面被萧宇凡激活的条条图腾纹路。好似蓄势待发的野兽，将危险悄悄内敛潜伏。

眼下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变故，玉墨他们关注着萧宇凡，而萧宇凡集中精力在解除咒语的上面。三仙珠围绕着他旋转，搅动时空的波澜，强大的威慑力四溢，不过这一切对于萧宇凡都没有影响。

当他默诵着咒语，彻底地发动三仙珠的力量，明明闭合着眼睛，却仿佛看到日月星辰无比迅速地流逝，日与夜交替频繁——这是被咒语夺取的时间么？使得玉衡村的村民们在成年之前，即永久地离开这个人世。

真够残忍，萧宇凡咂咂舌，惩罚他们从出生开始，即能望见自己的死亡——能活的年岁不会超过二十。世世代代祖祖辈辈，玉衡村的村民望着这个时间段是恐慌、绝望，还是如同林姑娘那般其实已经看开一些，对这样的命运妥协？

不管怎样，这般诅咒今日即可终结，所有玉衡村村民都将在正常的时间段生老病死。

萧宇凡仙力从身上爆散，三仙珠的光芒莹润透亮，运转的速度逐渐加快到极限，环绕着他形成一条条炫目的椭圆形轨迹。方不语刚开始只觉着威慑力非常，而当三仙珠的轨迹映照在眼眸中，他蓦然露出吃惊的神色。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模仿了南斗六星的运行轨迹。

师父说，南斗注生，北斗注死，今日信然。

三仙珠运转的速度达到极限之际，意识空间内的那道繁复的光印啪嚓粉碎，漂浮的光粒映亮深邃空间，萧宇凡只觉着大脑一阵恍惚……不过总算成功了，嘴角勾勒出细微的弧度。而就在这刹那间，萧宇凡突然睁开眼帘，闪烁着金辉的眸子露出震惊以及肃穆的神情。

众人皆循着他的视线后转，旋即脸色煞白。视野内映照出地面的图腾纹路，本应该随着萧宇凡的收手而变得黯淡，却没想到有股光流从外面赶来，冲进祠堂中，而使图腾纹路变得越发湛亮，好似条条狰狞的闪电擦过脚边，跃入阵法中央，瞬间缠缚住萧宇凡的身体，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宇凡！！”

所有人皆甩过头来失声大叫，萧宇凡则平静地望着他们，目光中有种奇异莫名的情绪，而后身体缓缓仰倒，发出扑通的声音，世界陷入深沉的昏暗。

******

鬼界。

谢灵均反复在梦中挣扎，华胥城的惨案和百亿年前的往事轮番上演，令他深深陷落不得解脱。谢灵均早已分辨不出自己与蚩尤的界限所在，仿佛蚩尤经历过的，自己也经历过；而自己经历过的，也为蚩尤所拥有。

他们有着一样的复仇心性，有着一样的痛恨对象——轩辕。蚩尤责怪轩辕未能保护好嫘祖，竟然还有脸拦阻他复仇；谢灵均则对轩辕护女的行为不齿，如果最后避无可避，他不介意对抗轩辕，甚至杀掉轩辕。

但对于轩辕夕月，两人产生很大的分歧。谢灵均毫无疑问是要杀掉她的，而蚩尤认为华胥城事件乃是轩辕夕月的无心之举，应该予以宽恕才对。谢灵均如今深陷两人的梦境当中，自然也继承了两人的思维模式。他时而恨不得将轩辕夕月除掉了事，时而对那位肖似嫘祖的女孩抱持着哀怜心理，纠结的思绪不断使得意识空间泛起波澜。

“很危险灵均，在修行当中不要纠结于此事。”

“镇静下来，以前的契约还有效，本尊不会干涉你的行动。”

蚩尤试图用言语劝慰，但谢灵均沉浸在梦境中的灵魂，只觉着远处声音嘈杂，丝毫传不进心底。祭台上的图腾阵法再次失灵，时而光芒暴增，时而黯淡消沉，所吸聚过来的灵魂原力也以不正常的姿态盘旋。

“魔尊陛下！”

“鬼面尊者那家伙，该不会在背后捣鼓着什么吧。”

“……不清楚，灵均的脸色很不好。”

祭台旁边传来几位部属惊诧的呼声，为这一状况深深地担忧。蚩尤反倒渐渐冷静下来，口中默诵着咒语，边渗透谢灵均的意识空间，边轻声呢喃着：“忘记自己吧灵均，我们固然做过交易，但你对同伴们恐怕不会痛下杀手；忘记自己吧灵均，不要在夕月的问题上纠结，你家人的仇恨我会向轩辕讨还。”

致密的图腾纹路缓缓将谢灵均的意识空间覆盖包裹，封印住不必要的记忆，少年从此只记得自己是蚩尤培养的魔尊继承者，使命为打开太古天门。这项精巧的工作错一步，即会毁损谢灵均的灵魂乃至肉身，不过蚩尤拥有神格的当下，做到这些不费吹灰之力。

灵均，莫怪我无情，有些事是你自找的。

……而且消除了仇恨，说不定能让你就此解脱呢？

蚩尤泛起细微的笑容，没有丁点负疚感，魔尊不需要那种软弱情绪。同时间他的神格发散金色光芒，将谢灵均的元神细腻地包拢，二者有规律地旋转。不多久谢灵均的元神便开始散逸出能量，而那些能量毫无意外地传递给蚩尤神格。两者之间好像拉了一条晶莹的细流，只不过细流的方向是单向的。

谢灵均元神的能量正在被蚩尤神格所吸收，换言之，谢灵均的元神正在被蚩尤神格所慢慢吞噬。

对于这个事实，少年没有一点感应，沉浸在睡眠当中。面颊情绪柔缓，眉目淡淡的清雅如仙。剥除了华胥城的记忆，谢灵均有史以来第一次安心沉睡，将修行、将后面的人生都放心地交给蚩尤所规划。

我们只需一个元神即可，我们的目标只要一个即可，那就是毁掉永恒国度，让他们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最后一缕能量被吸收，谢灵均的元神被吞噬完毕，现在他的体内只有一颗元神在运作，那就是蚩尤神格。其仙阶迅速地提升着，达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胡青丘觉察到异样，眸光暗沉，他同朱厌、霍桑一起跪伏在地，迎接新生的魔尊。

******

“灵均！”

萧宇凡猛然翻身坐起，眼眸大睁目光呆滞，显然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额头冷汗淋漓，打湿了刘海。

“怎么了，宇凡。”

旁边传来惊喜而又慌张的声音，萧宇凡扭过头去，便看到玉墨俏丽的白色身影，以及韩医仙那张挂着疲惫之色的童颜。萧宇凡顾不得韩医仙在旁，一把扣住玉墨的肩膀，以前所未有的严肃口吻说道：“玉墨，灵均的元神被吞噬了，他会不会消亡！？”

萧宇凡话说得急切而不甚清晰，玉墨仅听清几个字节，她不禁皱起眉头：“宇凡，不要着急，慢慢说。”

萧宇凡也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而且手指因为太用力，在玉墨洁白柔韧的肩膀上按出几道红印，他连忙松手道歉。平稳了一下心绪，萧宇凡这才凝望着玉墨慢慢说道：“我刚才梦见灵均躺在祭台上，似乎昏睡了过去，而蚩尤趁此机会吞噬了他的元神。”

“吞噬元神？”玉墨哑然。

“是的。”萧宇凡重重地点头，凝重、慌乱、担忧的神情在脸上交织：“蚩尤的神格似乎已经找到，灵均的元神变得可有可无，所以蚩尤那家伙干脆吞噬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