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着窗外黑漆漆的鬼城景色，谢灵均冷艳的红瞳微微眯起，精致的容貌好似雕塑那般完美，高贵清冷的气质浑然天成，从骨子里透出魔尊威严。胡青丘踏入大殿内，望着白衣少年的背影，只觉着暗暗心惊。

谢灵均已经不是以前那位谢灵均。

看起来熟悉却陌生得可怕，他身上找不到一丝软弱的情绪，感性的东西似乎全都摒除，只剩下绝对的理性。恍惚看到蚩尤本人的姿影，冷冽坚毅，敢作敢为，有驰骋风云号令天下的英豪气概。但和蚩尤稍稍不同，白衣少年内敛睿智，神情举止有着从容不迫的韵味，仿佛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这真是完美无缺的组合，如果烛阴还在，一定很欣慰。

胡青丘胡思乱想之际，背对自己的少年转过身来，对于他隐晦的视线似乎早有所觉察：“青丘护法。”

清冷如泉的嗓音有着透明质感，只可惜缺乏情感的波动。胡青丘微怔，旋即放肆而大胆地直视着少年魔尊，为了验证心中的疑惑，他愿在此试一试：“灵均，比起魔尊这个称号，我记得你比较喜欢别人呼唤自己的名字。”

谢灵均淡漠如常，一双妖异的红瞳波澜不惊，对于胡青丘的失礼没有怪责。胡青丘敛着清浅笑意，摇晃着蜚廉扇走近几步：“哎呀呀，灵均醒来，卑职还真怕你贵人多忘事，将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情给消抹干净，幸好幸好……”

“有话不妨直说。”

谢灵均冰冷的声音使得胡青丘停顿脚步，两人距离现仅有一步之遥。胡青丘意义不明地笑了笑，啪的收拢蜚廉扇，一本正经地拱手禀告：“卑职截获到消息，萧宇凡及其同伴正朝着鬼界而来，多半因为灵均你的关系。敢问魔尊陛下该怎么处理？”

“杀掉。”

清脆的话音不带丝毫纠结，谢灵均冷艳的红瞳平淡冷漠，就宛如下达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命令。胡青丘微微挑眉，狭长的凤目很好地掩藏起凝重之色，他语带戏谑地回应：“明白。卑职原本担忧灵均会对昔日好友难以下手，今天看起来态度很爽快啊。”

话音未落，就觉着脖颈一紧，有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拎了起来。胡青丘艰难喘息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脸色憋得紫红。骨骼喀吧喀吧发出碎裂的声音，只需稍稍用力，他这条命就可以送掉。而这时脖颈的束缚一松，胡青丘扑通栽倒在地面，他勉强撑起身体，大口大口地换气喘息，耳边传来“谢灵均”的清冷声音。

“不要说多余的话，胡青丘。”

胡青丘微微苦笑，从地面站直身体，稍微整理了仪容，又变成风流潇洒的公子哥模样：“卑职明白。只是魔尊陛下……这么改换灵均的记忆，恐怕会对他造成伤害。”

蚩尤微哼：“多虑了，这点伤害灵均承受得起，他可是比你有觉悟得多，胡青丘。”

是吗？胡青丘眼中透露出这样的疑问，不过他没有再劝说什么，他曾经劝说了数千年，也没有使蚩尤改变任何主意，在蚩尤快要恢复全力的当下，他更无法改变对方复仇的念头。胡青丘发出细微的叹息：“那么真的要杀掉萧宇凡么？”

“杀掉。”

蚩尤这话说得决绝，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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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界之井。

时间静默无声地流淌，没有日夜的概念。黑暗无边无垠地向前延伸，总也走不到尽头，大大小小的山岩飘浮着，令人想起洒满银河的星辰。萧宇凡踏着岩石穿梭跳跃，时而驻足左右观望，眉间的皱纹越来越深，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应该是这个方向吧。”

神色很不确定，萧宇凡想单独去往鬼界，但进入六界之井还没半天，便悲催地迷路了。萧宇凡现已增强到仙尊等级，方向感自以为变得非常良好，只是眼下行走在六界之井这种诡异地方，还是多少会迷路。

“灵均那家伙，从不会犯这种迷糊。”

萧宇凡自言自语，想到自己的好友，本来暗沉的心情变得更加抑郁，所以前方熟悉的气息临近了他才发觉。向前飞行两步，落在一块山岩上，萧宇凡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现出的四位人影夸父、玉墨、丑娃娃和天火蛟，嘴角抽搐地问道：“你们怎么跟来了？”

“灵均有事，我这位做掌门的岂能不出面？”夸父自然而然地答言，接着他高大的身躯微弯，俯瞰着萧宇凡询问：“倒是宇凡，你这是准备回去么？”

萧宇凡面色有些尴尬，未答言之前，天火蛟揶揄地笑道：“没见到谢灵均，盟主大人怎么可能回去。呵呵，定是迷路了吧。小主人，你师父真乃名副其实的路痴，不跟着他不行啊，弄不好就丢了。”

“呵，多亏我迷路，你们才能追上来。”

“是是。”天火蛟不甚在意地飞行到前面探路。

玉墨和丑娃娃则来到萧宇凡的身边：“宇凡，你又擅自行动了。这样很危险，你一个人怎么对付整个鬼界。”

面对玉墨的训斥，萧宇凡扬起淡笑：“多虑了玉墨，我并没准备大闹鬼界，只要把灵均悄悄地带回来就好。”

“但师父你容易迷路，还是我们跟着比较好。”

丑娃娃一语戳中他的痛处，萧宇凡的脸黑了半晌，他狠狠蹂躏着丑娃娃的脑袋：“这是跟谁学的？该不会被天火蛟给传染了吧。”

丑娃娃呜呜咽咽地从他魔爪下逃脱，夸父笑了笑道：“既然碰到一块了，就一起走吧。”

萧宇凡知晓劝说无益，只好勉为其难地点头。跟随玉墨他们瞬身飞行，形态各异的山岩在视野内闪掠而过，快得好似流星，不过移动的是他们而已。似曾相识的场景浮现脑海中，萧宇凡心神悸动，苦涩的笑容掠过唇边。

当时和谢灵均在六界之井重逢，惊喜之情不言而喻，哪怕对方展现出超乎寻常的能力，萧宇凡也没有产生任何猜忌。他相信好友不会对自己做出不利的事，和妖族的战争中，灵均不就站在神仙一派了么？

可是现在……萧宇凡隐隐地担忧着，以灵均的本性不会害自己，甚至有可能听从自己的劝说，回归神仙队伍，但蚩尤那家伙一定不会放手吧。还有鬼面尊者，将人命看得卑贱犹如蝼蚁，不把他斩除，总会给六界带来祸端。

萧宇凡暗暗地咬紧牙关，全身威压不自觉地泄露而出，周围的压力陡然升高万倍不止，空间急遽膨胀，漂浮在附近的山岩不光被推移得后退，而且轰隆轰隆全都爆裂，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碎石粉尘洋洋洒洒。

“呜哇哇哇！！怎么回事？”丑娃娃吓得蹦起来，全身的火苗直直耸立：“敌人！敌人！”

玉墨也面带警惕，不过她很快发觉事故原委，目光转向萧宇凡。天火蛟则扭回头，环抱着双臂慵懒笑道：“炫耀自己么，盟主？”

“炫耀你个头，我只是一时间没控制住情绪而已。”萧宇凡深深地叹气，他也没预料到自己的威压竟然能造成这种状况，随后收回神，视线穿越黑暗的岩石群，直直地透视前方。视野内一只只妖魔浮游着，在岩石间翻找着什么，不过在听到响动后，都将目光齐刷刷地转向这里：“惊动敌方了，魔族杂碎正往这赶。”

夸父微眯起眼睛轻笑：“看来是故人，想避也避不开，就不如去见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