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嫌恶地扔掉手中半根粘着白色浓稠物的香肠，站起身向纪婴宁走去。

“这回应该死了吧？”方白看向纪婴宁，心里没底。

纪婴宁靠着沙发残骸看着无头躯体，露出劫后重生的微笑，“头颅爆炸时他的魂魄借助秘宝逃走了，但短时间内应该没法再找我们麻烦了。”

“那就好。”方白差点崩断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刚刚我还以为咱们死定了。”纪婴宁忍不住开起玩笑来，“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只是想做个饱死鬼呢，没想到你竟能逼得对方放弃‘灵躯’逃生——”

没等纪婴宁说完，方白猛地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只见他先是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然后快步走到墙边，一手扶墙一手扶膝盖疯狂地呕吐了起来。

除了先前吃进去的乱七八糟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还额外附带了不少内脏碎片和血块儿。

终于吐完了，方白喘着大气萎靡地坐在地上，他指了指肚子，心有余悸，“我是能吃没错，可这里头都伤成这样了，根本装不了东西啊。”

“刚才纯粹是虚张声势，如果他不上当跟我死扛到底，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那你干嘛不跑呢？”纪婴宁奇怪道：“趁他恢复的时候你直接逃走就行啦，只要我在这里我想他是不会马上去追你的。”

“呃，大概是热血上头了吧。”方白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咱们赶快离开这里，省的夜长梦多。”

依照厨师的建议方白将十七公子的无头躯体装入具有屏蔽功能的黑色旅行箱，然后将完全不能动弹的纪婴宁往肩上一扛，便直奔套房的专用电梯而去。

为了把纪婴宁牢牢地固定在肩膀上，方白不得不用胳膊夹住她的大腿，这就导致他的手掌正好按在对方大腿与臀瓣儿的交界处这一相当微妙的位置。

电梯内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身体状况欠佳的二人都感觉自己似乎有点脸红。

的确是“感觉”，因为他们在电梯如镜子一般的内壁里完全看不到自己镜像——这对二人来说倒也是一种相当奇妙的体验。

“我们隐身了？”纪婴宁小声询问。

“嗯，是光学迷彩。”方白现学现卖，将厨师的解释又复述了一边给纪婴宁听，“波长在380纳米~780纳米之间的光线——也就是俗称的人眼可见光，在咱们身边会发生扭曲，对普通人类而言，咱们正处于光学意义上隐形状态。”

“哦，既然光线都绕道了那咱们的眼睛是如何看见东西的？”纪婴宁好奇道。

“喂！快解释一下”，方白急忙问厨师，“在光学迷彩之内眼睛为什么能看到东西？”

“简单的说就是把扭曲的光线再复制一份投射到眼睛里。”不知为何，自从将十七公子烧焦的躯体装入旅行箱后厨师便不再间歇性地进入睡眠状态了。

“就是把——”方白刚要解释，电梯叮的一声提示让他立刻闭上了嘴巴，他可不想在这里制造“电梯间有鬼”之类的怪谈。

出了电梯没走几步方白就看到一群分别穿着制服和西装的安保人员神情肃穆地从大厅入口冲进来直奔“太阳”总统套房的专用电梯。

想不到安保的效率还挺高，从事发到结束总共才不过四五分钟左右而已，方白轻轻地绕开这些不明就里的安保人员，很快顺利地到达了停车场。

先把旅行箱塞进后备箱，再将纪婴宁安顿在主驾后面的位置——这里是全车最安全的座位，方白以最快的速度驾车离开了希斯顿大酒店。

打开广播，正在播出的是一档午夜情感类节目，方白将声音调小——刚才不觉得，可一静下来，就会不自觉地一遍又一遍去回忆刚才那险些丧命的经历，以至于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都开始微微颤抖——他必须听点声音适当分散一下注意力。

“打算去哪儿？”纪婴宁轻轻问道，同时将一只手搭在了方白的肩膀上，柔柔地捏了两下。

常年的贫血使纪婴宁的四肢比同龄人纤细不少，可不知为何，在她的手放上肩膀的一刹那，方白感受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坚定与温暖，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两个人，一辆车，就这么开到天涯海角应该是件很快乐的事情……

方白立刻强迫自己打消这个念头，真是想得太多了，两人现在连朋友都不是，再说种族不同能不能谈恋爱都不知道呢……

说来也神奇，经这么一番胡思乱想，方白那颗战栗的心脏竟渐渐安定了下来，连带着双手也不再颤抖了。

至于接下来去哪里……

鱼斋肯定是不能回的，对方已经知道自己是羡鱼斋的伙计，这时回去对自己对羡鱼斋都是麻烦。

“我倒知道有个地方可以临时躲上一段时间。”正当方白头痛不已之时纪婴宁雪中送炭道：“不知你愿意去么？”

“当然愿意。”方白不假思索地接应道。

“那好。”纪婴宁的轻笑让方白觉得心里有些痒痒的，“我来指路……”

……

在这里，“灰座”在不同角色以及不同语境中有着不同的涵义。

在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口中，“灰座”是雄伟且让人敬畏的王城。

在神国的中坚阶层口中，“灰座”是王城中央那块神圣至极的“领地”。

在神国处于最顶端的屈指可数的核心成员中，“灰座”特指那位伟大的存在。

而在那位伟大存在的眼中，灰座则是自己日常冥思之所。

“灰座”并非完全灰色，虽然它的主体是由无数灰白颅骨铸就，但总有五颜六色的新鲜的头颅源源不断地加入这个愈发枝繁叶茂的“大家庭”中，这些头颅会根据原主人生前的实力和地位被安放在合适的位置。

上万年的积累让“灰座”变成了一座在近处需要仰望的小山。

此刻，山巅之上，这位伟大存停止了冥思，双目缓缓打开一条缝隙，缝隙之中无数自极高处鸟瞰的山川河流的虚影一闪即逝……

一个呼吸之后，双目缓缓阖上。

“摩喉。”

口未开，声已至。听见王的召唤，正在自己“领地”冥思的摩喉立刻中断冥思腾空而起，向“灰座”疾速飞去。

到达“灰座”门口，摩喉整理了一下仪容，改为步行进入——“灰座”之中擅用灵力者，死。

“王。”摩喉低下头颅，静静等待着那位伟大存在的旨意。

“找回十七。”王的第一道旨意。

“带一千‘人种’回来。”王的第二道旨意。

“允许十七对你发布一个命令。”王的第三道旨意。

摩喉右手抚胸深深躬下身体向王座致以最虔诚的敬畏，“您的命令，便是我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