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医官,瞅见没?!这就是你耗费心血教出来的俩好徒弟,十足的混世魔王土匪样,有事儿没事儿总想捞一笔,亏他俩还天天剿匪,保境安民呢。那些土匪死的可太冤枉了,他们是小土匪遇到大土匪,被火并了啊。活该,谁让你们不长眼,在大土匪面前晃来晃去,不是找死么?至于什么保境安民,不过是打个旗号罢了。
天下间的事,大抵如此,那些强横的人,不过是因着别人对自己有了妨碍,或者有了利益障碍,就要打出一个响当当的旗号,来清理这些绊脚石。威北营,当然也不能例外,至少目前还不能例外,也脱不开这个模式。
孙老医官点点头,“徒儿们干得不错,深得为师之心。”狄大帅当年就是因为把持着北面出关的抽税,动了那平周天下整个北面世家豪门的蛋糕,这才被他们在背后下黑手,打黑拳。他老人家最后死的那么憋屈,平周天下参与草原暗私贸易的北面世家豪门,哪个没有干系,哪个能脱的干净?谁知道李家当年在这事儿里头有没有参一脚。
金银财帛动人心,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这些世家豪门,哪一个都不干净。威北营这么些年,虽然一直衰弱着,忙着挣扎求存,但却从没忘记这份仇恨,无奈以前实力弱小,只能先顾自己。如今恢复了一定的实力,当然要跟这些世家豪门算算帐。
这就是为什么威北营这些年东征西讨,哪个都不放过,谁都要打一把,也根本不与任何人结盟。威北营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只因凡是这北面的世家豪门,只要与草原上的蛮族有暗私贸易的,都是威北营的潜在仇家。有些已经被突辽人灭了门,也就算了,那些还在的,说威北营跟他们有杀父之仇,也不为过。
威北营现在能对这些豪门手下留情,那才奇了怪了。当年狄大帅一手创立威北营,为这天下太平,为平周所有的百姓黎民,克服万难,苦守边关,抵御塞外突辽几十载,结果落得个被所守护的豪门世家陷害,一时英雄凄凉惨死在病榻之上的凄惨结局。威北营要是现在翻过头对着李家卖好,那叫欺师灭祖。
孙老医官当初点头答应自己徒弟娶了李家的闺女,表面上看着淡淡,其实老人家心里不知克服多大心魔,才轻轻点了头。小刘医官当然知道师父的意思,所以此后一直对李家不管不问,更不曾主动联络过李家。
而这次出兵帮着李家攻打洛都城,听着是这么回事,其实威北营完全是有自己的考量。第一,就是展示实力,王松城之前在威北营手里连续吃了几次闷亏,早就熄了心思。可李家毕竟是新来的过江龙,威北营对着这新来的,必须亮出自己的爪牙,让他知道知道厉害,省的李家乱起小心思,到时候凭白添乱。就是要告诉告诉李家,在我威北营附近,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不然就轻松收拾你!
其实威北营之所以这么横,这么楞,见谁不顺眼都打,谁都踩。也不是真有那么大的实力,不然早就把身边这几家吞并了,还会打一拳再撤回去了?威北营这种横,说白了,就是穷横。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没什么家业,就这么个穷破定北县,你愿意来打,就来。
当初石麦州不就是么,威北营一战打灭他两万精锐人马,大将郭无常也给打的没了踪影。石麦州暴怒之下,想要征讨威北营,结果手下诸将都因为威北营又穷又凶,打不过自己大受损失,打过了得不偿失,全都缩了。
对着李家,威北营也同样是这一套,打着帮老丈人一把,顺便娶媳妇的幌子,这就是师出有名。然后一路开到洛都城下,炸开洛都北门,就布好了阵势,单等着李家一头撞进来。
若不是提前就做好了准备,怎么李欣孝当初一冲,威北营就摆好了阵势,正好事先没有准备,骗鬼那?没有准备就能顶住八千飞虎营的猛冲,还顺手把人家主将生擒了?你也太拿村长不当干部了。
第二,就是要趁着王松城覆灭之际,来捞一把好处。说实话,李家有没有威北营,都能攻下洛都城。王松城这一年多搞得天怒人怨,洛都城人人自危,都想把他掀下去,只是没有机会罢了。如今李家一来,只要仗打到一定程度,洛都城里的豪门世家必然会从内接应李家。
这其中的区别,就是有了威北营,李家可以少损失数万兵马,也可省下大量的时间。就似西京洛都这种巨城,临水而建,若不围困个一两年,休想攻得下来。这种围城战持续五六年,甚至都有可能。
有了威北营的参与,李家不到俩月,就得以攻下洛都,耗损的兵马也大大减少,只是付出了一个闺女,还有八千飞虎营的装备而已。这些东西听着挺多,可对李家来说,对着一整座洛都城来说,根本就微不足道。至于闺女,长大了早晚就要为家族利益,与别家联姻。给谁都是给,就看谁给李家带来的好处最多。威北营能给李家一整座西京洛都,当然就光荣夺得此标,小刘医官顺利抱得美人归。
至于威北营,当然不会满足于这点蝇头小利,洛都城中的那些豪商,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小刘医官来往洛都数次,早就被他们的泼天豪富所吸引,有了机会,当然要狠狠啃上一口。如今这乱世,就是如此,纵然威北营不拿,这些豪商也早晚是李家碗里的肉,绝无幸免之可能。
在这乱世,就是这么残酷。有兵有将说了算,其他的重重财富,地位,权势,美色,不过是自己的冢中枯骨,别人的桌上肥甘尔。
威北营与李家有过往那说不清的仇恨,又趁机狠赚一笔,怎么会因为李家交出了一个闺女,和那点儿装备,就改了主意?
所以说,小刘医官现在能放了李欣孝,还给他一把短刀防身,那就是了不得的宽容,完全是看在李秀鸣的面子上。
咱们来日方长,饭一口一口吃,帐一笔一笔算,不急于一时。当年害过狄大帅的那帮子豪门权贵,孙老医官这些年一直在慢慢打听,都挨个记在小本本上。孙老医官隐忍了二十年,好不容易忍到如今,威北营有了起色。给狄大帅报仇这个事儿,老人家可是一直念念不忘,如今也慢慢提上了日程,不然为啥要给李得一拉当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至于娶了李家的闺女,那不过是儿女私情,大丈夫做事,岂会被这儿女之情羁绊。
威北营这趟出门,不光把之前花费的钱粮都挣了回来,还白赚不少好东西家。尤其是那八千飞虎营的兵器铠甲和战马,如今到处都是战火遍地,那是有钱都买不来的好东西。
往家走就不用再那么急着赶路,而且拉着这么多收获的物资,也走不快。过了几天,定北县又调来不少兵士和民壮帮着搬运,这才加快了返程的步伐。
回到定北县城之后,李得一照例先去看望师父,然后就迫不及待检查布置给那些孩子的作业去了。至于这趟一同带去的那八个孩子,李得一根本没敢让他们上阵,只是让他们八个远远地呆在营寨中看着罢了。
李得一自己当年十岁就与突辽人搏命厮杀,那是没别的路可走,只能拼命。如今李得一有了本事了,当然得好好护着自己的学生,可舍不得他们现在就去沙场上与人搏命,至少也得等到十三四岁,长了个头再说。
虽然没捞着上阵,这八个孩子从洛都城回来之后,也立即成了一干孩子们的中心。其他孩子把他们八个团团围住,不停地问这问那,真恨不得自己也能去那数万人大战的场面上,好好见识见识。这八个孩子一遍遍反复讲着自己亲眼见识过的大军激战,其实就是威北营打李欣孝八千飞虎营那场仗。把其余孩子听得是一个个眼冒星光,羡慕不已。李得一由着这帮孩子闹腾了一阵,才让他们拿出各自的作业,挨个检查起来。
小刘医官回来之后,先与师父秘密商议了好一阵,然后就不知忙活什么去了。李把总这工夫正在草原上那马场里呆着,不在定北县城之中。
李得一歇息了一天,第二天就接到师哥的命令,让他把这次从李家弄来的那些战马带到北面的马场里。威北营自从占了北面的马场之后,就开始不停地派流民增修北上通往草原的道路。到现在,这条路已经大半被铺上了河边捞出来的卵石,剩下的也都夯土筑基完毕,好走了不少。李得一有“悍马”这马中王骡跟着,赶这些战马那是最合适不过。一路上,李得一带着身后的二百骑兵,心中一直都在想着日后的美事儿。
什么美事儿?有了这李家拱手送上的三千匹战马,威北营的骑兵终于可以成建制了。以前那种勒紧了裤腰带,才勉强能掏出二百骑兵的苦日子,一去不复返啦!
而且李得一早就反复查看过了,这三千匹战马当中,有不少是没阉割的公马,正好可以当做繁殖的种马使唤。心想着以后自己统领上万骑兵的威风模样,这工夫李得一心里自然是美极了。年少不知愁,说的就是他这种了。
李得一现在手下只有二百骑兵,人少么,指挥,后勤,兵心士气,等等这一类的相关事物就少,也就有了做美梦的闲工夫。等他手里真有上万骑兵那一天,光人马粮草就够他头疼的,更别提还有这上万大军的临阵指挥,大军调度。为什么小刘医官现在很少亲自上阵厮杀,不是不想,是身肩指挥重任,形势不允许他亲自上阵。到那时候,李得一不能亲自骑着“悍马”纵横驰骋,被迫待在阵后老实指挥,不知他还笑不笑的出来。不过,李得一向来野的很,也许会有特别的招数也说不定。
一路美滋滋地把战马送到了马场,李得一把这二百骑兵也留下了。现在这些战马可是威北营的宝贝疙(ga)瘩,可千万不能出事。平时守卫县城用不着这些骑兵,把他们放在马场,正好可以一边休养战马,一边防卫马场。再说出征这些天,马场的房子也都盖好了,足够这二百骑兵驻扎歇歇。
李得一把一应相关事务都安排妥当,就开始往回赶,路上边走边想着,回去骑兵该扩招了,先扩招到五百人吧。不是他不想多弄,骑兵这个兵种,不是说你会骑马就能干,你得能骑在马上砍人才行。看着就多了一个砍人的动作,可这个动作要求的技术含量实在高的吓人,不经过长期大量训练,根本就不行。
就拿李得一来说,刚骑上“悍马”那会儿,他根本就出不了手,只能趴在“悍马”背上跟着瞎冲一气。直到后来他和合镜大成了,识海得到极大强化,手眼协调能力更是远超常人,这才能在“悍马”背上砍杀。寻常兵士没法修原气,就只能靠大量重复练习,来熟练这一过程。
通俗来说,就是把骑马砍人这套动作,练成条件反射一般。这可不好练,战马全力冲刺起来,速度极快,再加上人与战马的重量,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上千斤上数,这两样合起来,带来的动量那是惊人的。如此大的动量之下,挥刀砍人,那手臂所承受的力气也大的吓人,稍有不慎,没砍着人,自己就会折断了胳臂。
所以,为了方便泻力,骑兵用的马刀,都是弯的,都很轻巧,也不像步兵的砍刀那样沉重。而且骑兵在马速冲起来之后,挥刀砍人也不会猛力挥刀,只要借着马力,在急速冲刺中把马刀轻轻摆对了位置,借着战马带来的巨大动量,锋利的刀锋自然就会切开敌人的躯体。骑兵训练的难点,也就在这里了,如何让那些新兵蛋子在急速奔跑,不停颠簸的战马上,把马刀准确摆到位置,这可有得练。而且这本事没法取巧,只能大量训练,练得纯熟才行。
回到威北营之后,李得一照常带着孩子们,一并还有那些学员,在钢铁学堂的教室上识字课。然后就跟三位铁匠一起继续琢磨锻造技艺。
这天李得一回来,仨铁匠中年岁最大的周全忽然单独找到他,开口说自己打制出了不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