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范国师坐在地毯上与皇帝陛下商讨国事,正如许多年前那次一样。恍惚间,旧日的情形虽历历在目,却已过去多年,而这些突辽帝国也蒸蒸日上,不再是以前那个濒临灭族的小部落。
“国师何以教朕?”突辽皇帝一句问话,把范国师从回忆中惊醒。
“请恕臣方才失礼。”
“国师不必如此。”
“陛下,如今咱们已经占有半壁江山,但突辽人总共不过百万,全族能战的男丁,也不过三十万。想要统治这平周朝广袤的土地,单凭我们突辽人,是不够的。为了巩固对已经占据土地的统治,臣提出笼络平周的地方士绅豪强,还有那些割据的军阀势力,让其为咱们效命。”范国师正襟危坐,与突辽皇帝说着国事。
“此事朕已经听从,并下旨实施。确如国师当初所说,接纳降卒之后,有不少势力开始主动归附我突辽国,并甘愿为朕效命。”突辽皇帝应道。
“但此事也在突辽贵人当中,引起极大反弹。反对臣此举者,大有人在。”范国师忧心忡忡说道。
“国师不必担忧此事,族中反对此事那些人皆是些目光短浅的无能之辈,地位虽高,却不足为虑。”突辽皇帝把手一挥,充满霸气地说道。
皇帝这么说,虽说这事儿不解决始终是个隐患,但范国师也只好另起话头。
“陛下,眼下咱们最大的敌人,乃是占据西京洛都的李家,其他皆不足为虑。就如伐树,皆是直断其根,哪有枝枝而伐,叶叶而摘者?那定北守备团,臣已派密探侦察清楚,其前身正是早已衰败的威北大营。虽然继承了这个名号,但实力尚不及当年百一。精锐战兵不过两万,而且仅仅占据着定北县这个地处西北弹丸大小的县城,穷乡僻壤尔,实不足为虑。”范国师说到这儿,略停顿了一下,看到皇帝还没有发怒的迹象,这才继续往下说。
“那定北守备团兵虽少,却有一员超凡境猛将压阵。若是只派兵马过去,恐怕还难以将其击败,必须臣亲自过去才行。”范国师说出自己所了解的情况。
“哦!小小一个定北县,居然有如此猛将?!怪不得几次三番,能挫败我突辽国的精锐金狼骑兵。那员猛将居然是超凡境,岂不是与国师同一境界?!”突辽皇帝显然才刚得知这一情况,顿时态度就有些松动。他深知范国师的本事有多厉害,因此听说要击败此人必须范国师亲自出马,马上就有些迟疑。眼下这十数万大军,可离不开范国师坐镇。
范国师侍奉这位突辽皇帝多年,深知他的秉性。这位突辽皇帝可以说是英明神武,而且心胸宽广,颇能容人。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位突辽皇帝心幕平周文化,愿意跟他学习。但其也难脱突辽人饿狼一样贪婪的习性,对于财富和权势,异常渴望。刚才自己故意把定北县说成穷乡僻壤,又说其有猛将坐镇,是块难啃却又没肉的硬骨头,果然就把这位皇帝说的有些回心转意。
范国师趁热打铁道:“更何况那定北县地处极西北之地,地处偏远,若要征伐,必然是劳师远征。如此一来,于陛下的大业误矣!陛下再看我们眼前那洛都城。洛都乃六百年平周之西京,其繁华,仅次于中神城。其城之富庶,丁口之多,更是难以估量。若是攻下此城,陛下将能得到大批的粮食,财富,丁壮。到时候,北面这半壁天下就再无一人能威胁陛下。”
一番话把突辽皇帝说的两眼直放光。突辽皇帝听了之后,忍不住心中激荡,直接站起来,在大帐中走了一圈,这才再次坐下,拍着胸脯说道:“若不是有国师在,朕几误大事!还请国师不计前嫌,助朕攻下这洛都城。”
范国师一听火候到了,又添了最后一把柴火,说道:“更何况,臣的密探来报,李家正在洛都城筹备登基称帝!咱们大军压境,那李家家主李寺乃居然选在这时称帝,必然是有所依仗!若臣所料不差,他必然是得到了那平周朝的传国紫金鼎!有了正朔依仗,才敢僭越称帝,妄称得天之命。若让其顺利登基称帝,那些本来还守望两端的地方豪阀,必然会彻底投靠李家。如此一来,对陛下一统天下的大业,将造成极大阻碍。”
突辽皇帝一听,心中立马分出哪个轻哪个重。即便打下那个定北县,也不过消灭一个对手而已,自己什么都得不到,还会损失些实力。而李家必然会趁机称帝,借机笼络一大批豪阀,实力大增。到时候自己再想挥师南下,攻破洛都城,将比现在付出更大的代价。
两厢一比较,突辽皇帝很快做出判断,“必须坚持原计划不变,迅速西进,早日兵临洛都城下,打乱李家称帝的图谋。到时只要攻下洛都城,得到城中的财富和丁口,顺势挥师北上,灭掉那个小小的定北县,易如反掌尔。恩,这个词这次朕应该没用错,哈哈。”
可怜的李家,树大招风,刚有所举动,就被突辽皇帝给盯上了,并给当成了首要打击目标。
李寺乃选择在这个时候称帝,也是无可奈何。他之前在洛都迎战突辽西路大军六万精锐骑兵时,为了增强自家的号召力,已经自称唐王,个人称呼也变成了孤。
早些时候,好不容易打退突辽西路大军,在整个天下赢得空前的名望,得到大批能臣武将来投。李家的实力确实在短时间内,膨胀了一倍有余。只可惜好景不长,势力大涨的李家,终于引起了草原巨狼的注意。换句话说,李家终于长到足够肥壮,能够引起突辽皇帝的兴趣。突辽皇帝说动就动,立即召集大军,分兵遣将,准备西征事宜。
其实突辽帝国三大部族兵分三路入侵平周朝,是打着三分天下的想法。最强大的契辽部,也就是突辽皇帝将占领广袤而又富庶的平周中部。靠近东海的平周东部,也较为富庶,被分给了突辽完金部,也就是东路十万骑兵。而三大部族中实力最弱小的绝突,则分到了土地相对狭小的平周西部。
当时突辽皇帝刚刚将平周中部彻底撕碎吞下,就传来李家灭了突辽西路六万大军的消息。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突辽皇帝并不生气,反而有些高兴,因为原本属于绝突的那块肥肉,现在是他的了。
草原上的狼群就是这样,一旦有狼在捕猎中死伤。其他的狼非但不会悲伤,而是会第一时间冲上去,争抢原本属于那头狼的猎物,多咬下一大块肉来。
突辽皇帝顺势打出复仇的旗号,分兵西侵。李寺乃当时听了这个消息,虽说他早有准备,可依旧还是忍不住在重臣面前站起身来,失态地来回踱步。
这时有位姓房,名稼,字部涨的新来谋臣,迅速出列,高声请求李寺乃进皇帝位,早立正统,号令天下群雄,共击突辽皇帝。
李寺乃满脸惊讶,道:“孤何德何能?万万不敢僭越帝位,卿不可再言此事。”老狐狸啊,你的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不想称帝,不想称帝你管手下臣子称为‘卿’?
这场闹剧,当然是李寺乃安排的,主要实施者,就是他的大儿子,李欣孝。李欣孝对父亲称帝这件事,那是非常热心,恳切,并且着急。因为那样一来,他将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太子,第二任皇帝。李欣孝就找上这位房大人,商量了这么一出戏。
这时这位房部涨,房大人,此时在大殿上忽然来了个三跪九叩,然后正色说道:“今日,臣听闻坊间有童谣唱,“东头一个周,西头一个周。鼎先入西京,金鼎慑金狼。”臣不才以为,这鼎,应当就是平周朝的传国紫金鼎!童言无忌,想必是那平周传国紫金鼎就在这洛都城。能得此传国紫金鼎,必是王上力行仁政,德感天降福佑,归天下正朔于王山。”
这位房部涨果然不愧是文化人,把个戏演的活灵活现。
李寺乃在御座上闻言,继续装傻,惊讶道:“居然有此事!孤怎不知!既然那紫金鼎在洛都现世,现在何处?”
他的大儿子李欣孝不等他爹把话说完,已经迫不及待出列,大声下令道:“父王,得天护佑。儿臣已经找到那传国紫金鼎殿前武士!把那个箱子抬进来!”
李势銮在旁边看到这幕,心说:“大哥,你也太心急了。小心穿帮啊。”
李欣孝等那密不透风的木箱子抬进殿中,疾步走过去,伸手打开了木门,顿时一片紫蕴金光照亮整个大殿。
李寺乃到底是老戏骨,演的就是比年轻人好多了,一举手,一投足就有戏。李寺乃在王座上看到这紫金之光,忽然往后仰倒,大惊失色道:“这这,这难道就是……”
李欣孝赶紧接上早已对着镜子练过无数遍的台词,一揖跪倒,高声大喊:“父皇德感上天!天降传国紫金鼎与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群臣就是跪倒,一片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下来,就是三辞三让那套老把戏。最后,在群臣声泪俱下的哭喊中,仿佛李寺乃再不称帝,他们就要死个爹来庆祝。
李寺乃最后也不知是迫于群臣的压力,还是那沉甸甸的紫金鼎的压力,轻轻一点头。随即颁下诏书,建国称帝,国号平唐。
这紫金鼎么,当然是李寺乃让人提前搬到李欣孝府中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