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初孙老医官查到的所有线索,在全都指到这位贾先生的头上之后,忽然间不知怎地就全部断了,就好似黑暗中有一只无形的手,一把将所有线索掐断。
这贾先生,正是当年范国师乔装改扮,潜入中神城时所用的代称。他当年在战场上打不过狄大帅,还被打成重伤,于是就动了心思,想要背后下黑手,整垮狄大帅。
范国师年轻时曾在中神城闯荡,想要谋求一官半职。虽然当时他恃才傲物,屡屡被拒在门外,但他确实是世间少有的人才,博闻强记,过目不忘。范国师年轻时在中神城闯荡,虽然没有谋到一官半职,却也颇了解不少世家辛密,皇族丑闻。
当时范国师重回中神城,选定的下手之处,就是当时新一代窦家皇子都已经长大,天子窦弼却迟迟没有立下储君。当时诸位皇子明争暗斗,在私底下争的厉害。有斗争,就有机会,也就有了范国师发挥的余地。
乔装改扮,带上人皮面具,化名贾桑梓,携带大量枚金银钱,范国师悄然回到阔别几十年的中神城。回到中神城后,范国师先花钱买下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然后只买了一个哑巴老仆当门子。
随即范国师开始天天在酒楼茶肆之间转悠,三天时间,就打听到了大量情报。
把窦弼的十三位成年皇子在心中筛选一遍之后,范国师选定了四皇子,当时的吴王窦醇极。
范国师选定这位四皇子的原因也很有意思。这位四皇子,在诸位皇子中,最能隐忍,明明脾气很大,却惯能做个面和心软的样子出来。这种人,其实平时都把火气压在心里攒着,一旦哪天找到点爆发出来,就是焚天大火。想要掀翻刚刚获得一场大胜,在朝堂上威名正如日中天,甚至有“万里长城”之称的狄大帅,非四皇子窦醇极心中这把滔天大火不可。
范国师能准确拿捏这位四皇子的脾气秉性,固然有他久经历练,眼神老辣之故。还在于这几天,他把听来的情报一桩桩,一件件仔细整理得来。丰富的人生经验与踏踏实实的实践相结合,才得出这一结论。
选定目标,范国师立即开始行动。没过三天,中神城最好的百年老馆子,齐鲁楼就出现了一位熟客,此人天天坐在三楼靠窗座位,点一份糟溜鱼片,要一壶上好老白干,每天一座不多不少,正好两个时辰,时辰一到,往桌上甩一个枚银钱,也不要回找,立即起身就走。
第三天中午,齐鲁楼终于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客人。这名客人一进来,齐鲁楼掌柜的就亲自从柜台后面,放下那个从不离手的算盘,腆着油光光的大肚子跑过来,满面堆笑:“吴爷,您今儿怎么有空来了?还是老规矩?”
“老规矩,赶紧给爷摆上,这三天可把爷累坏了。”这位吴爷也不多跟掌柜的废话,直接迈步蹬蹬蹬上了三楼。
到了三楼,伺候的小二赶紧迎了上来,“吴爷,您老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少废话,赶紧在靠窗那桌给爷摆上。”
小儿满脸为难:“吴爷,真不巧,今儿那桌被人占了。不过您放心,再过半个时辰,这位客官准走。到时候我必然给您老先拾掇出来。”
这位吴爷不是别人,全名叫吴忠,正是那四皇子吴王府上的大管家。他最近奉命外出办一件紧要的事情,一连三天,皆在路上奔波,不曾好好歇息。
这位吴忠,好歹在外头也是让人“爷”“爷”叫着吹捧着,这回在外头一天喝了三天风,早就疲乏之极。一回到中神城,交了差,就迫不及待要吃两口自己吃惯了的饭菜,然后找上老相好,美美睡半天。
结果这头一件就没捞着,他惯坐的那个桌,被人给提前占了。要是搁在平常,稍等片刻也就罢了,可今天,这位吴忠刚刚从外面风尘仆仆回来,就想迫不及待享受一番。正在这个当口被人给拦了,他要是能舒坦,那就怪了。
吴忠能给四皇子当府里的管家,当然也不是白给的。他抬眼打量一番,发现这人身量颇高,形容修长,举止有度,是个读书人的样子,但身上穿的那一身看着不是名贵的料子,不过是最普通的棉布衣裳。吴忠心里断定,这不过是个普通的读书人,不是什么世家公子哥,自己应该能与他打个商量。
这位四皇子素来谨慎,用人自然也极为严格,那是绝不许家奴打着他的旗号在外头兴风作浪,但凡有人告到府里,一律先打个半死,然后送到中神城府衙治罪。
所以这吴忠也是个谨慎的,并未打算仗势欺人。他整理下衣裳,迈步来到范国师面前。“不知这位书生,该如何称呼?”
范国师正在小酌,听到有人与自己打招呼,缓缓抬起了头。俩人就这一照面,吴忠顿时把面前这位书生惊为天人!“啊!此人周身神光内敛,风骨逸秀,真有名士风范!”
可不是名士咋地,你面前这位,可是仅用三年时间,就助突辽大汗一统北面草原的牛人。他这一身本事,放眼天下,也是数得着。吴忠不愧是久在帝京,来来往往皆是大富大贵之人,早就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看人很准。
话到嘴边,吴忠临时就改了口:“这位书生好生悠闲,可否容吴某在此一座?”
范国师一拱手“请便。”
“小二,上一壶最好的御井老酒!老醋六样。快!”吴忠招呼小二赶紧上菜。
“这位书生,独饮岂能尽兴,何不与我一齐小酌几杯?”吴忠出言试探道。
范国师点点头,痛快答应,丝毫没有书生的迂腐之气。
“此人举止豪爽,丝毫不做作,真是让人舒坦。”吴忠看面前这书生毫不做作,心里暗自赞叹一句。
这都是范国师提前捏住了这吴忠的脾气秉性,才故意如此。
酒过三巡,吴忠借机拉开了话匣子,开始说一些书生最感兴趣的时局政事,借以试探面前这位贾桑梓的深浅。两人喝过三杯之后,已经互通了姓名。吴忠此刻早已知道,面前这位书生,姓贾,表字桑梓,是海东省琅琊府人士。
这一说,可了不得了!原来面前这位书生,乃是当世大才!学究天人!吴忠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
就在这时,书生贾桑梓忽然“咦”一声,奇道:“那人顶有五彩之气,贵不可言!”
吴忠正帮着主子争太子之位呢,一听这话,当即瞪大了眼珠子,猛往楼下看去。
这一看,可了不得了,因为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主子,四皇子。
今天四皇子穿着一身便服,也没骑马,带着几名护卫,正在徒步往府里走。
吴忠为什么总来这家馆子吃饭,就是因为这家馆子坐在三楼,正好能看着四皇子府前的大街,离着四皇子府最近,方便他随时赶回去。
范国师为什么天天来这家馆子坐俩时辰,因为每天这时候四皇子都会走府前这条街,回到府中,有时坐轿,有时骑马,也有时步行。
吴忠此刻早已被面前这书生一句话给震傻了,他就没仔细想。两人不过初次见面,这书生明明看着是世间贤才,为何会忽然失语,当着他的面说一人头顶有五色天子气。这种事一旦传开,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当天,吴忠就紧紧拉着这位贾贤才的手,生拉硬拽,推荐给了自己的主子,四皇子,吴王窦醇极。
这位四皇子却是个谨慎的,他虽然求贤若渴,急需贤能给他指出一条明路,可也没昏头到碰上个人就当成自己的谋主。
当晚,四皇子先请这位贾先生吃了顿晚饭,借机观察一番他的举动,发现其举手投足皆合乎礼,颇有贤士风范。
饭后,四皇子开始借故与这位大贤贾先生闲谈几句。
几句话过后,“我擦!老子捡到宝啦!”这就是四皇子当时内心的真实写照。当然了,他有皇子的教育,不会喊得这么没风度,要是这么喊,这四皇子肯定是穿越的,或者是被穿越来的老婆影响了。
想想也是,四皇子纵然是天纵英才,可一辈子还没出过中神城,接触的不过是些朝堂上的事,见过的,也不过朝堂上那帮天天耍弄阴谋诡计,争名夺利,争权夺位的文官,他见识再高,能高到哪去?
范国师可是真刀真枪杀出来,辅佐突辽大汗从一穷二白到一统草原的最大功臣,这份经历,也赋予了范国师与众不同的见识与气度。
二人谈话过程中,四皇子故意用一些封官许愿的大话来试探,结果这位贾先生根本就宠辱不惊,任你如何说,就是不动声色。
废话,人家在草原上指挥数十万兵马作战,正经的一人之下十万人之上。你四皇子现在许诺个四品官,就像让人家惊讶,凭什么?
当夜,四皇子与这位贾先生秉烛夜谈。
贾先生一番话:“一动不如一静。当今圣上幼年八岁得辅政大臣辅佐登基,将一干骄兵悍将几十年压制的丝毫动弹不得。乾纲独断,深谋远虑。什么事儿圣天子不知道?多动多措,少动少错,不动不错。只需按兵不动,凡事孝为先,暗中积攒实力,等待别人犯错即可。”
从此之后,这位四皇子,吴王窦醇极就把贾先生引为肱骨,言听计从,深信不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