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夏日的清晨,仍旧格外凉爽。 初升的朝阳投下一片绚丽的红光,将整个翠绿的草原抹上一片绚烂的红色。
大地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强烈,悍马蹄旁的一株小小的青草,正有节律地颤抖着翠绿的叶子。叶子上积了一夜的露珠,眼瞅就差最后一点挂链就要被震落。
嗒,这滴露水终于落地。在破碎前的最后一个,露滴中倒映出一排排整齐的马蹄。
尖尖的旗顶顺着地势起伏逐渐在四人面前升起。声势隆隆却又齐整无比的马蹄声已经来到四人眼前。
李无敌松开一直攥着黑铁棍的左手,改为单手持棍。朱标和刘盈两个,忍不住想要惊唿,却在喊声出口的一瞬间,齐齐捂住了嘴。
李得一笑眯眯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师哥,扬起手臂用力一挥。
他师哥刘团长带着守备团一万骑兵,三千精锐骑兵,六百背嵬军正在对面。留下一万骑兵守着大营,留作后备。
守备团骑兵旁边,是王勐统帅的五万夷人骑兵。
金狼骑兵未到,守备团骑兵已然先一步到达。
刘团长笑着冲师弟点点头,旁边王勐早已迫不及待赶过来,对着李得一行了个军礼,恭敬道:“景略拜服李副团长。”
李得一哈哈一笑,瞅了一眼夷人骑兵道:“呵,这回你把手里的骑兵一发全带了来?待会儿可得好好表现,俺等着你立功之后,亲手给你授勋!”
上次误中埋伏,恶战选锋骑之后,夷人骑兵折损不少,王勐回定北县招兵补充时,本以为会有些艰难。
哪知商贸城的夷人男丁根本毫不畏惧,仍旧踊跃报名参军。他们刚从生存环境恶劣严酷的草原搬到商贸城没几年,还未被舒适的生活磨去心中的壮志。这些夷人男子仍然热衷于沙场上立下战功,搏一个马上功名。
至于战死沙场,在这些夷人男子眼中,再正常不过。更何况,跟着守备团作战,伤亡率还相当的低。这些夷人男子别看没念过书,就跟着守备团的识字班学过几个常用字,可他们心中,也都有自己的想法。
在草原上,每个漫长而严酷的冬天,很多部落里的男子都会被冻饿而死。常常一冬过后,原本强大的部落因为死伤太多男丁,变得虚弱无比,而被别的部落残酷吞食。草原上部落之间的互相吞食,比守备团的战事要残酷的多。失败的部落,高过车轮的男子将被全部杀死,女人和孩子则会成为胜利部落的一员。相比之下,守备团打仗死的这点人,在夷人男子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更别提守备团给战死兵卒的抚恤丰厚异常,按月给钱粮肉,足够家里人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而且夷人骑兵作战也很厉害,最近刚获得一次大胜,不少夷人骑兵甚至因此得到二等战兵的功绩!二等战兵,可不得了!更别提,好些光棍汉,原来穷得媳妇都娶不上,打过一场胜仗之后,居然抱了个温柔美貌的伤兵营女兵回家!而且这些女兵不光人长得好,嫁妆也丰厚!守备团伤兵营的女护士自然是有军饷的,而且饷银一律等同二等战兵,加之平时守备团管吃管住,这些女护士几年兵饷积攒下来,绝对是一笔丰厚的嫁妆。
年轻的夷人男子们,都在心中暗暗等着盼着下一次招兵。
王勐这次补充骑兵,正好就合了夷人男子的意。而且夷人男子们都听说,这次是打个大胜仗之后,回来补充些折损的兵马,并不像上次一样招多那么多,只招几千。夷人男子本就摩拳擦掌想要参军,又听说这次招兵名额不多,更是人人瞪眼,人人争先,差点当场就把王勐招兵的那张小木桌给挤翻。
商贸城的年轻夷人男子纷纷踊跃报名,最终王勐顺利地很快补齐五万夷人骑兵,继续带着夷人骑兵保卫守备团的后方粮道。
骑兵补充完毕之后,王勐就每日继续认真训练、巡查,同时在心中暗暗盼着下一场大战。
可惜世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意。
自从与选锋骑一场大战之后,夷人骑兵就再没碰上任何像样的战事。后来范中举虽然也曾派选锋骑来侵扰守备团粮道,但无论规模还是侵扰力度皆不如前。
再后来范中举狼狈退回统万城,选锋骑对守备团的侵扰也就彻底停止。而王勐统帅着五万夷人骑兵,每天就只能在草原上来去如风,以此发泄着心中熊熊的战意。
从这点上来说,夷人骑兵比守备团精锐,还差得太远。守备团步卒已经许久未有大战,仔细观察那些步卒,一个个显得很老实,甚至有些木讷,平时从他们身上也根本看不出任何一点熊熊战意。
若是外行人,一看夷人骑兵身上战意滔天,而守备团步卒却一个个木讷老实,想当然就会认为夷人骑兵才是精锐。实则不然。
一旦上了战场,守备团步卒结阵而战,马上就会升起冲天战意与森森杀气。这些步卒平日里的老实木讷,在战场上会顺利变为严守军纪,死战不退。正是凭借这一点,守备团步卒才能以步战骑,以少敌众,数次大败突辽太祖所统帅的天下无敌的那支金狼骑兵。
对此,金狼骑兵可以作证。所有至今还活着的金狼骑兵老兵,都已对定北守备团步卒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这些金狼骑兵老兵,至今想起守备团步卒那老实木讷的面貌,依然会不寒而栗。
因为那些守备团步卒,在战场上,根本无所畏惧,无可匹敌。他们眼中只有敌人,心中只有服从军纪。他们也会受伤,也会战死,但他们绝不会后退,更不会害怕。即便一条胳臂被砍断,守备团步卒依然会准确地踏着鼓点向前,听从队长的唿喝与哨声,奋力刺出手中的长枪。即便被一刀砍中胸膛,守备团步卒依然会一枪刺出,而绝不会伸手去捂自己的伤口。
所以守备团步卒平时看着老实木讷,甚至毫无战意,实际上却是天下最可怕,最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精锐雄师。没有任何一支兵马想与之对阵,而曾与之对阵的,全部已经被其击败,成为其赫赫战功的一部分。
而夷人骑兵虽然战意熊熊,渴望作战立功,实际上他们却打不得逆风之战。一旦战事不顺,夷人骑兵的战意无法转化为胜利,就很容易萌生退意,从而导致士气低落,发生大溃败。
故此夷人骑兵需要一个极其高明的主帅,能够在关键时刻鼓起士气,带着他们走向胜利,王勐恰好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先前好一阵子,五万夷人骑兵没仗可打,夷人骑兵滔滔战意得不到发泄,开始有些情绪,王勐每天也暗暗着急。他不想打压兵卒的战意,认为可以凭之打胜仗,但也不能看着夷人骑兵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违反军纪。王勐不得已开始每天都往刘团长营帐里跑,巴巴等着新的作战任务。
刘益守看着王勐这样着急,却一直也没理会。
直到两天前,刘团长忽然叫过王勐,命令他立即整备所有夷人骑兵,带足十天干粮与饮水,随时等候命令准备出发。
王勐当时还吃了一惊,连忙问怎么回事。王勐是守备团一等战兵,而且当时又非战阵之上,他有权质询团长发出的任何命令。
刘团长当时给他说道:“副团长已经发回密报,数万金狼骑兵已被他引出统万城外。咱们今晚就要立即调动骑兵往东北进发,力争全歼这数万金狼骑兵。”
王勐听罢,张口就是一句:“李副团长真神人也!”
王勐当时就觉着,李副团长简直神了,这才出去多久,居然就引蛇出洞,而且是引出一条巨蟒!数万金狼骑兵主力。
王勐自己也曾私下苦思如何攻打统万城,他当然也想过引蛇出洞这招。可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手段,才能成功引得范国师这样的聪明人失去理智,将数万金狼骑兵派出城与守备团交战。
统万城城墙高大坚固,若不引突辽骑兵主力出城决战,直接强攻,恐怕会损失惨重,耗时日久,久则生变,或许……
引蛇出洞,实在骗不过范国师这头狡猾的老狼,而不引突辽骑兵出来,似乎又难以攻下统万城。王勐自己想来想去,觉着攻打统万城除了“长期围困,打呆仗,打硬仗”。似乎就没有其他办法可想。
然而王勐万万没想到,李副团长居然把不可能化为可能,而且是一举引出数万精锐金狼骑兵!
“李副团长究竟如何做到?”来的路上,王勐百思不得其解。越想,王勐对李得一就越佩服,直到最后,见面当场喊出拜服。
其实当初三叔将李得一评为天下第一,王勐心中是有那么一点不服气的。刘团长也就罢了,呵呵功名在那儿摆着,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名一摆,突辽国都要抖一抖。李副团长虽然有本事,又怎么能在刘团长之上?刘团长当年水淹西突辽六万精锐骑兵那一战,天下哪个将帅敢望其项背?
这回,王勐对李得一是彻底服气。对三叔的品评,更是服气彻底。
额,王勐若是知道他口中的“神人”李副团长实际上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才把金狼骑兵引出。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到时会不会收回这评价。
这大概就是那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当时王勐激动之下,也忘了问刘团长是如何得知这一绝密军情。
其实是李得一用的是师哥教给他的秘密通信方式,跨越近千里的距离,传信给师哥。也就是当年狄大帅传下来的秘密通信方式。当年由狄大帅传给孙老医官,再由孙老医官传给刘益守。
孙老医官曾说过,这远距离传播军情的秘法,需要俱五通境才能修习。如今李得一已经修成两种通能,自然得以学习这种秘法。
之前威北营一直从天下各处的退役老兵秘密收集各种情报,也正是靠这种秘法。那几名退役老兵,也都是俱五通境。
这种秘法据说并不是狄大帅所独创,而是从他的师父那儿习得。最早,据说也是由平周开国太祖所独创。
这种秘法除了秘密的原气使用方式之外,还要一套密码本子相配合,才能读懂秘法中所传达的信息。刘益守把这套秘法教给李得一时,李得一曾问过这秘法叫什么名字。
刘益守当时说出一个拗口的名字“摩斯密码”。李得一又问为何起这个奇怪的名字,有何含义。刘益守却答不出来,只说师父就这么教的,他就这么学,不知道为何叫这个名字。
李得一又问这秘法原理为何。刘团长道:“这天地间,原气充盈。而且师父曾说过,这原气并不是一成不变死气沉沉,而是每时每刻都在有规律起伏变化,师父称这种有规律的变化为震动。这种原气有规律震动,可以在天地间一直传导下去,并越来越微弱,直到人也感受不到为止。若是有人用自身原气强行引发周围天地原气震动,并使之按照一定规律震动。利用原气震动的传导特性,就可以传出数千里,甚至上万里远。而且这种震动传递极快,数千里远,唿吸即至。”
而想要用自身原气引发天地间原气震动,起码也要俱五通境,体内原气能够在人为控制下溢出体外,才可以做到与周围天地原气互动,进一步引发天地原气震动。所以这门秘技,只有迈入俱五通境才能学习。
而且这种秘法使用起来,极消耗原气,那天李得一敲着手指使用这种秘法,不过片刻,就将一身原气消耗大半。故此这种秘法传递军情,必须简短概要,不然原气支撑不住,会中途断掉。
俱五通境人体内原气虽然充盈,但与周围天地原气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以小震大,当然人体内原气消耗就极为惊人。
李得一当时还奇怪道:“可光凭这震动,如何能传递复杂消息?”
他师哥刘团长扬起手中的密码本子,道:“只需记下这本子上的密令即可。”
以上,就是两天前李得一身处茫茫草原,如何及时向他师哥传递这一重要军情的真相。
双方汇合一处,刘团长立即问师弟:“金狼骑兵呢?”
“就在俺身后!”李得一道。
“你附耳过来。”刘团长叫过师弟,秘密嘱咐一番。
李得一听罢,喜笑颜开道:“还是师哥有办法。这回俺可……”
“少废话,金狼骑兵眨眼就到,你立即去准备!”刘团长低喝一声,让师弟先准备作战。
李得一转身叫上李无敌,把朱标和刘盈二人留在大军当中,迎着身后追来的金狼骑兵冲去。
朱标和刘盈虽然也有一定战力,李得一可不敢带着他俩迎战数万金狼骑兵。
震天的马蹄声再次隆隆响起,这次的马蹄声与先前不同,声势更加惊人,但细听却杂乱无章。
李无敌紧攥手中黑铁大棍,神情认真,一动不动盯着面前。
李得一可就自在的多,甚至还有闲心挠挠耳朵。
晌午的阳光强烈又灼热,身上的板甲也变得有些发热。
忽然,一马嚣张从地平线上一跃而出。马上骑手擎着刺目耀眼的金狼大旗,好大的威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