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三十三章 金鳞化龙,终是难逃亢龙有悔
作者:搞笑的我来了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164

来到阿史那豁耳的摄政王府,范国师迈步就要往里走,不料却被守门的两个兵卒拦住,用突辽话高声喝问。 范国师猝不及防,一时居然被问住。

等反应过来,范国师直接气得笑了出来,随即劈手打出俩嘴巴子,把两名守门兵卒打得倒飞出去。

来到阿史那豁耳府中,范国师一找到他立即开始劝阻。废了大半天口水,范国师一连说出数种原因,劝说阿史那豁耳不要因一时冲动而发兵。谁料,阿史那豁耳居然一直无动于衷。

就在前几天,阿史那豁耳还把范国师当做极有才干的能臣,甚至生出幸而能得范国师指点的感觉。不料,一晃几天过去,阿史那豁耳对范国师的态度居然截然相反。

由于阿史那豁耳态度转变太快,饶是范国师心思细密,此刻也没能这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但他毕竟是世上一等一的聪明人,说了一通,发现阿史那豁耳面上淡淡不为所动,立即停住话头。

略一思索,范国师只当今天阿史那豁耳有心事,干脆拱手退走,等来日再劝。反正大军出动,没有十天准备,休想成行,自己还有时间来劝阿史那豁耳回心转意。

其实方才阿史那豁耳对待范国师的模样,完全就是君对臣。现在阿史那豁耳已经是堂堂突辽国摄政王,皇帝有是个傻子,所有的大权实际都在他手中攥着,连那些桀骜不驯的阿史那家族都已经臣服。阿史那豁耳如今在内心深处,已经把自己等同于突辽国天子。

范国师虽然曾偷偷看到阿史那豁耳坐在龙椅上,但他还未意识到阿史那豁耳这层心理变化,只当他是因为大权在握,对皇位起了觊觎的心思。哪知阿史那豁耳现在不光觊觎皇位,已经不自觉开始摆出天子的威风气派。

其实在范国师内心深处,凭他的脑子恐怕未必想不到这一层,可能只是他下意识不想承认而已。毕竟当年可是自己力排众议,把等着被处以极刑的阿史那豁耳救出。这些年来,范国师又一直与其结为同盟,为其出谋划策。

可以说,阿史那豁耳能有今天,完全得益于这些年范国师为他谋划。却不想,曾经的合舟共济,在一朝权势登顶之后,就要变为君臣。从今往后再见面,一个要坐着等另一个行礼,这让曾经身为合伙人的范国师,如何能够接受,又如何肯接受?

虽然范国师智计百出,胸有沟壑,文武兼备,英才无双。但很可惜,他是平周人,不是阿史那族人。阿史那族人可以忍气吞声,在屠刀逼迫下接受一个阿史那家族的摄政王,但绝不会接受一个平周人作为摄政王。

因此,范国师这番谋划,完全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至少在平周官员势力成型之前,他没有这个机会获得这种权势。

事实上,在谋划动手之前,范国师已经预料到这次事后自己并不会获得太多权势上的提升。但事到如今,范国师依然下意识不想承认,曾经那个需要他帮忙才能活下去的阿史那豁耳,已经在他的帮助下爬到了他的头上。

事实上,范国师也是有苦难言。他若是不趁这次机会,动手除去几个庞大的阿史那家族,恐怕他与他所掌握的平周人官员,永远不能在突辽国有出头之日。但动手之后,必然要有人来享受这胜利果实,范国师虽然眼馋,但目前他是绝对不会动一指头。因为他一旦动了,顷刻间就是万劫不复,他所有的谋划与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思来想去,也只有阿史那豁耳是最合适的人选。

范国师带着满腹辛酸,回到自己府中。

年轻时的范国师,满腹才华,却被平周朝那腐朽陈旧犹如一潭死水般的官僚体制所压迫,始终不能一展抱负。后来他负气出走,来到塞外,本以为能够一展才华,实现一番伟业。却不料,太祖高皇帝忽然身死,他一夜之间仿佛又变得一无所有,好不容易攀上小皇帝,小皇帝也夭折而死。

范国师最后选中阿史那豁耳,阿史那豁耳却独享胜利果实,现在将其视为臣子。

这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终难逃自作自受。

坐在府中,范国师抬眼望着庭院中的天井,看着天井上方的四方天。四方天,四方地,好男儿志在四方。可为何自己穷极一生,用劲全力拼搏,却只落得个辗转徘徊?

草原上的天,冷的很快。

此时,已是七月末,草原天气开始骤然转凉,即将进入漫长的严寒冬季。在范国师原本的计划中,只要把战事拖入冬季,击败定北守备团的把握至少也能再增加两成。

范国师按捺住乱飞的思绪,重回眼前的事物。

最近范国师虽然一直在与阿史那豁耳一道清理统万城中的阿史那贵族,但他心中一直担忧定北守备团会趁机大军突进,兵临城下。虽说到时仗着统万城城池雄浑高大,也不惧守备团攻城,但那势必会迫使他停止内部清理,准备迎战。

范国师一直预料防范的定北守备团没来,阿史那豁耳反倒先给他出幺蛾子,居然要主动出击。

本来能够顺利完成内部清洗,彻底掌握住统万城,范国师心中一直在感到庆幸。同时,他也觉着这回,仿佛是天都在帮自己。因为据斥候传回的消息,定北守备团仍在不紧不慢修着堡寨,慢慢推进。

然而范国师万万没想到,一切都顺利完成之后,一切都尽在自己掌握中时,阿史那豁耳突然出了状况。

在前番苦劝无果之后,范国师只能另想他法。

阿史那豁耳此番果然想要弄个大动作,光是整备兵马,就耗费足足三天还没整备妥当。

这三天,范国师一言未发,只是暗中观察。三天之后,范国师心中已有十足把握,能够说服阿史那豁耳,这才亲自又登门求见。这次范国师没去阿史那豁耳府上,而是直接来到营中。

阿史那豁耳这几天一直在军中劳务,一心一意准备出战,要教训定北守备团。

范国师来到营外,直接让兵卒传话,说他有破敌之策。

三天前,范国师曾一力劝阻阿史那豁耳放弃这次出战,继续在统万城中坐镇。但当时阿史那豁耳心头火正大,哪里听得进去,就对范国师有些不爱搭理。

这次一听范国师居然说有破敌之策,阿史那豁耳立即喜笑颜开,让守门兵卒立即把范国师请进自己的帅帐之内。

如今,阿史那豁耳已经堂而皇之用起金狼帅帐,整个统万城内根本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范国师一进帅帐,立即满面笑容,行礼恭喜大鞑扎,说自己苦思良久,终于想出破敌之策。

阿史那豁耳不动声色端坐书案后面,静等着范国师的下文。

范国师没想到阿史那豁耳居然会如此傲慢,心中登时升起一股阴怒,但他面上不显,仍带着笑容将自己的策略细说一遍。

范国师的计策实际很简单,如今已是八月,再过不久,草原的第一场雪就要来临。那些定北守备团的兵卒当中,必然有许多不耐这严寒,到时候趁着守备团被这第一场雪搞得焦头烂额之际,大鞑扎阿史那豁耳带着精锐骑兵一举杀出,必然能重挫定北守备团。

这一席话,听着简单,无非就是等待天时,趁着大雪出击。但实际上,范国师经过足足三天思量,才想出这一番简单的话。

这三天,范国师一直在思索,为何阿史那豁耳会忽然间失去对定北守备团的耐心,居然因为一名斥候口中再平常不过的侦察报告,就变得勃然大怒。

定北守备团一直在缓缓向前推进,这是长久以来的事实,而且范国师和阿史那豁耳对此早有共识,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定北守备团这种缓慢推进。

思来想去,范国师终于找出那原因。如今的阿史那豁耳已经不是一个月之前的阿史那豁耳。如今的阿史那豁耳是堂堂突辽国的摄政王,与皇帝之间,仅仅相差一层称号,实权则一模一样。

位高权重的阿史那豁耳,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事事都能忍让,事事以突辽国大局为重的大将军。他现在更注重的,是维护他个人的权威,容不得别人有半点冒犯与违逆。

这种现象,搁到现在,有种说法很形象:屁股决定脑袋。你身处什么位置,就决定你的思维方式。

可笑的是,世人往往以为自己的思维很自由,不受任何影响。殊不知,早已被环境所左右。人往往以自由自在而自得,或有权,或有钱,就自以为可以随心所欲。然而,还不是会被别的人事物轻易将你惹怒,惹喜,惹哀,惹乐。喜怒哀乐,皆由别的人事物操纵,自己的心情不由自主随着显出喜怒哀乐,而不归你自己管。这有何自由可言?

而定北守备团,无疑就是阿史那豁耳最不能容忍的那根肉中刺,一碰就炸的敏感神经,最能惹怒他的那片逆鳞。

长久以来,阿史那豁耳一直在定北守备团手里吃亏,从未胜过一次,哪怕是一次小小的胜利都没有。唯一的那次,还是阿史那豁耳自己吹嘘出来的一场胜利。

以前阿史那豁耳不过是大将军,只能统帅兵马作战,在突辽国贵族之中,仅能算是中层,所以那时的阿史那豁耳只能选择在心中强行忍耐。

但现在,阿史那豁耳已经成为摄政王,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威风权势一时无二。手中掌握着如此大的权力,更控制着所有金狼骑兵与数万精锐擒生军,还有其他各类精锐骑兵,集突辽**政大权于一体。

瞬间膨胀的巨大权势,已经彻底吞噬阿史那豁耳的忍耐力。或者说,一朝膨胀的权势,已将阿史那豁耳长久来的忍耐彻底引爆。他现在根本不想忍耐,也不需要忍耐。他要的,就是顺着自己的心中快意,将所有不服自己之人统统踩在脚下,碾成碎渣。

想通这一点之后,范国师提醒自己,以后说话,千万不可违逆阿史那豁耳,一定要顺着来。

阿史那豁耳听完范国师的的计谋,面无喜怒点点头,然后就不再有动作,就那么静静看着范国师。

片刻之后,范国师才反应过来,阿史那豁耳居然在示意自己退下!范国师心中顿时暴怒,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时也忍不住气立即涨红面皮。

好在范国师反应快,忽然伸手捂住断臂,做出一脸疼痛的样子,道:“大鞑扎,我旧伤复发,先行告退。”随即范国师就退了出去。

返回的路上,范国师心中已然升起滔天怒火。“便是太祖高皇帝当年,也不曾如此对我。阿史那豁耳你居然敢如此轻慢于我!哼哼……”心中痛恨之下,范国师脚下猛一用力,硬生生将一片柔韧无比的牧草踏断,留下一个鲜明的脚印。

范国师走后,阿史那豁耳似是根本无动于衷,仍在静静思索。

不一会儿,阿史那豁耳就召集手下诸位千夫长,百夫长,将范国师的建议稍微修改一番,写上自己的名字,发表出去。

阿史那豁耳说经过自己一番深思熟虑,决定等第一场雪降下之后,再行出战,令诸将回去继续整备兵卒,抓紧训练,为大战做好准备。

诸将自然嘴里称颂不已,高呼大帅英明一类,然后恭敬退下。

阿史那豁耳听着诸将的赞扬,心中忍不住得意非凡。当晚,阿史那豁耳居然破天荒连御五女,以为助兴。权力果然是最好的春耀。这一夜,阿史那豁耳仿佛重回十八岁。

第二天一早,范国师立即派人来向摄政王告病,说他多年操劳,近日旧疾复发,已经无法理事。

阿史那豁耳随意点头表示知道,然后派个亲卫去范国师府中送上一点礼物,就再没任何表示。

范国师同时派人通知范中举,让他这两天低调一些,尤其要躲着阿史那豁耳。

统万城中所发生的这些事,由于暂时都在暗中,刘团长未能收到一丝消息。

刘团长带着守备团兵卒,一面继续修建堡寨,一面稳扎稳打向着统万城继续推进。同时,各种冬日御寒的衣物,皮子,防止冻伤的油脂,都已陆续发到守备团每一个兵卒手中。

而李得一,正在负责接待两国来使。有鉴于师弟很“擅长”谈判,所以这次刘团长照例让他接待平唐国与平汉国两国来使。

平唐国使节依然是魏直言,副使则是李药师。二人带着皇帝李势銮的命令,来与定北守备团商议联合出兵攻打突辽国之事。

而平汉国使节张子房,则委婉表示平汉国如今国力疲弱,百姓久经战火,急需休养生息,所以暂时无力襄助定北守备团的伟业。但同时,为表示对定北守备团的支持与尊敬,特意送来大批礼物,以后还可以急需支援一定的军粮与器械。

李得一是个不肯吃亏的,一听两国使节这番话,就知道他们想要从定北守备团手里分润些好处。就像以前那样,分得些土地与城池。

草原虽然无法耕种,但却是天然的优良马场,可以繁殖战马。这年月,骑兵是极重要的战力,而战马更是重中之重,国家头一等大事。

如今这天下,平唐国与平汉国虽然有马场,可都不算大,而且集中在燕云十六州一代。两国皇帝都希望借着与守备团合作,在将来能开辟一块新的马草原场,繁殖更多战马。

至于城池么,自然就是统万城。这座草原上的雄城,两国皇帝都垂涎不已。如今眼瞅定北守备团大有胜算,俩皇帝就迫不及待参与进来,想要分得些好处。

李得一虽然在大势上面经常分析不清局势,但他天生是个不吃亏的主,此刻一听两国使节说完话,心里顿时就知道两国又想来占便宜。

瞬间,李得一心中冒出无数坏水,“嘿嘿,俺的便宜,那么好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