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晨光徐徐洒落窗台，尽管昨夜阴霾依然历历在目，但至少能让活下来的人感觉到一丝暖意。

狄青住所的内堂里只有我、父亲与雷绯三人，而尚不清楚我俩底细的一戒等人已经被妥善安排到另外的房间稍事休息，伤者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顾，狄青彻夜未回，该是忙于处理钟楼废墟附近的一大堆烂摊子。

父亲面色阴沉，双掌从雷绯背门缓缓移开，一番吐纳回气后，摇头道：“雷兄，坦白说我对眼下的状况一筹莫展，只能勉强以内气助你缓抑功力流逝，你与宵儿自有一套契合的运功法门，由他来助你该更为稳妥一些，但仍然是治标不治本。”

雷绯穿回衣服，淡然笑道：“有劳凤兄费心了，魔头武功强横，的确远超我们预料，能栽在他手上亦是件痛快的事情哩。”

“大哥……你东西可以乱吃，话怎么能乱讲？”

我没有雷绯这般看得开，皆因回来后他感觉功力不但无法恢复过来，反而一点一滴地被嵌入心坎的黑龙噬碎片吸纳，逆天行的天霸魔罡与魔兵碎片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古怪联系，甚至能够压下阳神佩异能，令雷绯无法以朗日篇转化功力疗伤，这样下去早晚武功全失，甚至危及性命……现在连父亲也无计可施，那么又有谁能救得了他？

“若想他不死，三日后到城郊禹王台来见本座。”耳际回荡着逆天行对我的单独传音，现在回想起来，那魔头该是有心造成眼下的局面，而且他自信雷绯必死，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又为什么约我去与他会面呢？

此事关乎雷绯的生命安危，既然逆天行只对我一人说了，就肯定别有用心，所以一时三刻我还拿不住主意，是否应该告知父亲和雷绯。

父亲继续道：“雷兄仍然是那么开朗大度，毕竟人还在，办法总是会有的，可惜我来迟一步，无法亲自领教逆天行的绝世魔功，实在遗憾。”

以父亲的性格，我知道他定必异常渴望能与逆天行这种对手一战，以印证他剑道的极峰，但作为儿子我当然不想父亲以身犯险，连雷绯和一戒这种级数的强者都败在那魔头的手下，即便我对父亲的武功再有自信，也难免替他担心，不过这话我可不敢当着父亲的面说出来。

父亲见我沉默不语，不悦道：“知子莫若父，你即便不说出口，为父也分寸。”

我赶忙道：“在孩儿心中爹永远是最厉害的。”

父亲摇头道：“单从无法解开雷兄身上的魔罡伤患，足以证明逆天行武功确在我之上，面对这样的魔门强者，为父也没有把握，但无论以一个剑手抑或世家之主的身份，为父也有必战的理由。”

雷绯道：“哈，凤兄果然深具大家风范。”

父亲道：“话说回来，雷兄莫怪我倚老卖老，你实在是太过胡闹，这样的事情必须先从长计议，有了周密的筹划才付诸行动，若非狄将军和我收到密函连夜调动人手搜索，你们可能早已命丧逆天行拳下。”

我惊讶道：“咳咳，此事应该只有三人知道，难道是阿玉那家伙……”

父亲瞪了我一眼，假若雷绯不在此，他肯定已经把我臭骂一顿，吓得我不敢再作多言。

雷绯失声道：“不，是小瑶，肯定是她。”

父亲道：“是谁并不重要，稍后出去外面，你俩切不可泄露身份，一切留待狄将军回来我们再作商议。如今几位前来助拳的老师傅丢了性命，此事必然惊动禅宗和太一道，一场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在所难免，已非我们所能控制。”

雷绯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合该由我雷绯来承担。”

父亲摇头道：“雷兄此言差矣，这并不是你一人所能挑起，多年来圣道盟与我们之间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这个平衡一旦被破坏，杀戮和流血便接踵而来。如今宋厦边境稍稳，辽人虎视眈眈，中原本不该再次承受武林浩劫，何谓正道，何谓邪道，自古以来从未有定论，我承担盟主之责的初衷，就是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而已。”

雷绯略有所思，再不发话。

的确，以我看来，平时道貌岸然的佛道两派过于刻板，而不少所谓名门正派，甚至我们四大世家，无论在外如何威风八面，但充其量也只是朝廷的手足爪牙罢了，这点从小在父辈们的谈话当中，我们已经是耳濡目染。

听了父亲的话，我才有点明白一直以来他肩膀上的责任究竟有多重，可惜玩世不恭的我一直都无法替他分忧，内心实在愧疚……

说道这里外面传来敲门之声，单凭其脚步和呼息之声，已能分辨出是颜玉和狄青。

“我都快担心死啦，你们两个搞什么鬼啊，狄大哥说你们居然把大老板都引了出来，我的天啊，大哥你怎么了？”颜玉那小子并没有换回男装，而是继续作陈玉琴的装束打扮，满面的风尘仆仆，看来也是很辛苦才联络到狄青来找我们，看到雷绯负伤，一脸惊骇神色，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小事而已，别担心。”雷绯淡淡一笑，便转头和狄青搭话。

“什么？伤成这样了还小事？”

“行了行了，已经够烦够乱，阿玉你就别啰唆了。”我把颜玉拉到旁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颜玉听了以后，冷汗都冒了出来，喘气道：“圣主亲自出手，从来没有活口，你们居然能活着回来，真是上天保佑。”

我笑道：“你还真怕这个旧东家呢。”

颜玉认真道：“你要是在圣道盟待过，就不会这样说我了。”

我岔开话题道：“对了，我们走后，那个假雷绯和假凌霄后来如何？”

颜玉得意道：“都在哩，他们一直玩乐到深夜才离去，不过我实在太多应酬，被困在那里无法脱身，你真不知道他们对我有多痴狂，想知道本姑娘的灯笼最后被谁拿到吗，嘿嘿。”

我莞尔道：“行了行了，我才不想知道呢，对了，那紫妖女呢，她也没离开么？”

颜玉略带失望道：“开始的时候她一直纠缠着陈浩炀，然后……然后我喝了两杯……就不知道了，你知道我碰不得酒。”

我失笑道：“然后你就酒疯病发作了吧……真是办事不力啊，我和大哥在那边打生打死，你就喝酒玩乐还忘了办要事。”

颜玉严肃道：“我牺牲色相才换来的机会，你居然这样轻描淡写地把我的功劳说没了，要不你也来**一下那帮家伙试试？反正你也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嘛。”

我拍拍他肩膀，坏笑道：“真是怕了你啦，最劳苦功高的人就是你了，。”

颜玉道：“不说笑了，大哥伤这么重，真的没事？”

我摇头道：“连我爹都无计可施，情况不容乐观，不过以大哥的功力，一时三刻还死不了，只要有任何能救他的办法，我都会去做，无论代价如何。”

我没有告诉颜玉，自己已下定决心独自去见逆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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