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岑万里好歹也算一宗之主,功力之高即便在强手如云的圣道盟内也是屈指可数,原本依照老圣主所发的密令行事,前往西夏配合没藏一族,并在天都山刺杀行动后拿下被指使谋反的太子宁令格,从而使没藏顺理成章地座拥西夏大权,圣道盟亦可坐收渔人之利。
换句话说,圣道盟既然派出他来执行如此重要的任务,可见对他的武功才干自然是信赖有加,杀鸡用牛刀,以确信万无一失。
但天意却是难料,即便狡猾多计如没藏庞讹,也料不到圣道盟中途前来增援的使者洛鹰扬突然失心疯打自己人,功力更是一跃千里,高强得匪夷所思,不但斩杀过白亲兵,更能令全副武装的岑万里负伤,其后原本在刺客队列中的女刺客雪凝和颜玉更与宁令格一同负隅顽抗,尽管最后一死二逃,但他的一只手掌也因此被废,令原本就心高气傲,自负不凡的岑万里几要发狂。
所以,他不惜虚耗寿元,以血宗秘法强行回复功力,务求在最短的时间里重获寻仇的本钱,否则他日后那有面子回圣道盟。伤愈后,他凭借独门的追踪之术,经过一段时日的追赶,从西夏回到宋境,终于追到了终南山的隐世小筑。
然而,岑万里也绝非鲁莽冲动之人,尽管不欲联络本门弟子,但这次追踪过程中,恰好给他遇上两名故交,他们正是辽国武林第一号人物黑须弥座下弟子魔尼兀和魔尼赤,两个邪僧好色成性,被差遣到宋境办事途中一路上已犯下不少淫行,无奈其魔功高强,普通县衙的捕快们根本奈何不得。两名邪僧见任务已毕,被岑万里动之以利,一拍即合,立即答应同往助拳,目的自然明显不过。
单一个岑万里,已足具灭尽留在隐世居内一众人等的实力,再加上黑须弥座下的两名恶徒,雪凝她们面临的确是九死一生的绝险之局。
岑万里武功尽复,见眼下能打的只有雪凝和花魅,禁不住狞笑道:“哈哈哈,想不到除了毁我手掌的雪组小贱之外,居然还有个花组死剩种在这里,你们定会后悔没能死在天都山上。不过,在送你们上路之前,本尊先找点乐子,让今天的游戏更加欢乐。”
岑万里说罢,左手一扬,凛冽的血雾劲气徒然而生,巨网般往花丛里的孩子们笼罩过去,孩子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见这两个妖人凶神恶煞,早已吓破了胆儿,但却被劲气制住,根本无法逃生。
雪凝和花魅同时色变,这魔头竟然先挑孩子们下手,雪凝更凭凤凌霄留下的记忆知道他那邪功能够将化血为内力,邪门之极。
花魅在天都山上曾经被这魔头偷袭,见此情景,却已混忘恐惧,急欲提气上前拼命,好掩护雪凝和孩子们逃生。但她发现雪凝白衣飘飞,比她早一步抢出,逆鳞剑迸射寒光,化作闪电往岑万里刺去。
“短短时日,小贱人的剑法又有进境,可惜即便你那死鬼情夫亲来,也只会再次丧命在本尊手下。”岑万里冷笑连连,右手红光一闪,精炼的钢爪带起凄厉血雾劲气隔空绞磨,风车般迎上雪凝的宝剑。
就在血雾将要吞噬雪凝身型之际,只见她在空中一个旋身,逆鳞幻出漫天雪花,奇寒刺骨,令强如岑万里也感觉气血为之一窒,而雪凝则利用这个瞬间飘身落于岑万里,剑如流星般往他发劲牵引孩子们的左手连刺近百剑。
岑万里魔功虽高,但也不愿硬撼逆鳞剑的锋锐,赶忙抽手撤劲,连退三步,也刚好勉强解除血劲对孩子们的禁制。
雪凝顾不上血脉翻腾的痛楚,高喊道:“大家快散开逃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要回头!”
她清楚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以这份功力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已是拼上母子二人性命的极限,若非拥有凤凌霄在离别之前特别留给他的护体真气,就连逼开那魔头半步都做不到,幸好孩子们也明白过来,非常配合地各自散开奔逃,总算保住他们的性命。
“狡猾的小贱人,你这样做毫无意义,他们今天一个也活不了。”岑万里一退即进,钢爪牵动撕心裂肺的狂劲再度攻来,这份惊世内力修为的确配得起魔门长老的身价地位。
“雪凝快逃呀!”
雪凝正欲再次提剑迎击,身后忽然刮起急风,只见花魅口吐鲜血,身形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自己身旁抛飞而去,往三丈开外的小树丛落去,是生是死已经不得而知了。
“宗主,小僧实在按耐不住了,先找这美人儿开心开心再说,哈哈哈。”随岑万里来的邪僧话音未落,已展动身法,硕大的躯体竟像风一般轻盈快疾,更比花魅先一步落往树丛,功力深不可测。
此消彼长之下,岑万里的魔爪已经欺近,雪凝毕竟是刺客出身,当下唯有收敛心神,豁尽全身的冰脉玄气功力,运剑刺出自己最强一式神剑势,以冰锐寒劲堪堪抵抗。
但听得“锵”的一声巨响,剑光爪影一触即散,寒雪神剑势在对手强大得要命的劲气侵袭下溃不成军,雪凝整个人抛跌出丈许,俏脸血色尽褪,嘴角不停渗出鲜血。这一击令她受了相当严重的内伤,即便冰脉玄气有克制血雾的效力,但岑万里这十足状态催发出来的魔功,已经大大超出了她内力能把控的范围,所以血劲侵体之后,竟驱之不去,只能稍微减慢其扩散全身的速度。
“哈哈哈,小贱人,且看这次谁可救你。”
岑万里笑毕,双臂同时卷起化为爪形的血雾邪劲,身形跃上半空,如饿鹰扑食般飞掠下来,这一击之威,恐怕换成凤凌霄也绝难幸免,更何况是怀有负伤的雪凝。
可怜雪凝此刻惨遭血劲侵噬,玉容煞白,只能以剑支地,根本再无反抗之力,连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一向坚强的她索性闭上双眼,心想自己终于等到了和宁令格相聚的一刻……迷蒙间,耳边响起她熟悉的声音,似幻疑真。
“你真的爱上他了?”
“雪凝请说,能办到的我必定去办。”
“雪凝,我们要上了,去把他救回来。”
“对不了,我已经尽力了……”
“雪凝呀,那以后假若我还回你肉身,你能否答应我好好地照顾自己,你还年轻,就当是为了你和宁令格的孩子,好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原来自己最依赖的竟已非亲密的恋人,而是那个经常用自己身体胡闹的凤家小子,假如他在这里的话,一定会使尽浑身解数助她脱困的。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有股力量自身体内涌出,配合自身的玄气驱散侵体血劲。
对,为了孩子,即便大仇未报,也不可轻易寻死,她重新张开双眼,但见岑万里的猛招已欺近,实在避无可避,可惜自己醒觉得还是晚了一点……
或许,一切在冥冥中自有安排,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奇变骤生。
“雪霜寒,玉脂冰凝,冷艳不可方物。”
伴随着银铃般悦耳的唱诵之声而来,竟是数道凛冽无匹的冰寒剑气,远胜雪凝以冰脉玄气驱策而出的寒雪神剑势,甚至更在凤凌霄之上。剑气所过之处,带起道道慑人气旋,取的均是岑万里和雪凝之间的空位,无论招式角度,堪称完美无暇。
岑万里只觉眼前一花,已置身于冰寒气旋之中,不但血脉凝滞,功力发挥更大受干扰,不过他终是魔功强悍之人,发力宏喝一声,在半空中激荡出大蓬血雾劲气,堪堪压下剑气的侵脉奇寒后,身形落在三丈之外,也不算太狼狈。
定睛一看,一道翠绿色的丽影飞仙般飘落在雪凝身前,只见来人是位看上去年纪与雪凝相若的女子,身穿轻纱羽衣,容颜骤眼看起来并不算太出众,细细品味却发现其五官长得雅致精巧,特别耐人品味,其气质更绝非寻常女子可比。
最让人吃惊的,便是这使出凌厉剑招的女子,一双玉手竟是空空如也,连半尺兵刃也欠奉。以气化剑之术,要知道像岑万里和雷绯这等高手中的高手,但也要经过数十年的苦炼才能掌握,绝不应是这个岁数的剑客所能办到的。
雪凝比岑万里更感惊奇,皆因这个绿衣女子的招式,和常魁传授自己的寒雪神剑势如出一辙,却明显高出几筹,刚才一招退敌之余,更借犹如同出一脉的冰寒内气遥助自己逼出侵体血劲,令她顿觉精神回复清爽,免去血脉翻腾之苦,这份修为,即便连他的恩师再生也做不到。
“唉,白跑一趟,不过还不至于无事可做。”
绿衣女子自言自语过后,又别过头来打量雪凝,脸上满是责备的神色道:“小姐姐呀,怀了娃儿还乱动武,以后可不要这样了。你的剑招还不得要领,要不这怪大叔绝对无法伤你。”
“凌霄?”雪凝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冲口而出,只觉得这女子给她的感觉和凤凌霄非常类似。
绿衣女子大感兴趣道:“岭南凤家的凤凌霄?你认识他么,人家也找过他哩。”
岑万里看得一头雾水,见这个忽然杀出个奇怪女子不但出手维护他要对付的人,还敢对自己出言不逊,心中登时大为恼火,冷喝道:“哪里来的野丫头,不懂天高地厚,你可知道本尊是谁?”
绿衣女子对岑万里置若罔闻,继续问雪凝道:“真奇怪,为什么你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们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呢?”
雪凝被问得无言以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边厢的岑万里怒火中烧,他贵为一宗之主,竟被个黄毛丫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那里还忍得住,暴喝一声,浑身劲气澎湃充盈,展开身形猛扑而来,势要一举扑杀二女。
眼见大蓬的血雾笼罩上空,对手猛招压至,绿衣女子却如观花赏月般气定神闲,只见她左手玉指探出,瞬间在空中虚划出一个圆环,姿态优美曼妙,待到血雾触及圆环之时,那圆环忽然由虚转实,迸发出惊人剑气,构成如千道剑光旋舞而成的耀眼光环,顷刻之间把血雾驱散得一干二净,无法伤及她与雪凝分毫。
“太一圣剑环,你是何人,怎会懂得太一道的不传秘法?”岑万里浸淫江湖多年,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道门的最高剑诀之一,此招以绝强的防守能力著称,除了云游四海的定乾道人外,即便在现时太一道最强的七星剑之中,能够运使这招式的不出三人。
“只是个渴望恋爱的普通女儿家罢了。”绿衣女子浅笑着,又补充道:“血凛魔经,化血为兵,圣道盟血宗的独门绝技,师尊曾经说过,这邪功少一人练成,世间便多一份清静,大叔今日运气实在不好哩。”
“狗屁不通,今日大罗金仙也保不住这小贱人,看本尊连你也一并宰了!”岑万里被她的言语弄得一塌糊涂,打出真火,左臂血雾迅速聚集组成巨剑形相,配合右手钢爪,急风般往绿衣女子削去。
刚才浦一交锋,岑万里已看出这女子招式虽精妙无比,但年纪尚轻,在内功修为上绝对不敌自己数十年的积累,所以换上近身招式,以求在内力上压倒她。
绿衣女子淡淡道:“大叔你太小看人了。”
随即右手剑指探出,带起漫天精纯细密的剑气,不退半步,却把岑万里狂猛的剑招爪势带得纷纷偏移失准,而且顺势拂打他周身大穴,令他顿觉内气断续难继,越打越难受。
岑万里心里再吃一惊,假若他没看走眼,这女子今趟使出的正是佛门护法神功之一的忘忧随缘剑法,这套剑法招式细腻绵密,讲求随遇而变,专门克制内家劲气,没有高深佛法修为根本无法驾驭,而这女子年纪不出二十,竟能熟练使出禅宗得道高僧的剑法,简直匪夷所思。
岑万里急退三步,整个人冷静下来,搜索枯肠般沉思一番,终于如梦初醒道:“本尊知道你是谁,你定是奇侠的传人碧慧贤。”
懂得比雪凝更为正宗的寒雪神剑势,剑法尽集佛道两家之大成,而且具有以气御剑之能,按这个线索推断,当世也唯有这位活在传说之中的奇女子了。
绿衣女子露出阳光般的微笑,语调却是不温不火:“大叔真识货,不过啊,即便如此慧贤也不会放过你的,除非你自废武功留在这里耕田吧。”
岑万里面色一沉,心中暗自掂量自己是否需要继续打下,突然他好像记起了什么,大呼道:“魔尼赤何在?速来相助。”
这时不远处的草丛中,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被人凌空踢起,然后如一截破木柱般骨碌骨碌地滚动几下,便再无动静。仔细看去,正是那个刚才大施淫威的粗壮辽僧,奇怪的是此刻他被人五花大绑起来,身上只余下几块破布遮掩,眼睛更似死鱼般凸出,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踢他出来的正是花魅,只见这小美人衣衫擦破了少许,身上的伤势并无大碍,得意地对着碧慧贤和雪凝招起手道:“找绳子花了点时间,雪凝莫怕,这位姑娘厉害得紧哩。”
见此情景,老奸巨猾如岑万里也不免心头一震,那魔尼赤可是邪佛的高徒,竟也会如此不济遭擒。
碧慧贤笑道:“我说大叔啊,你带来的两个秃头朋友真不规矩,慧贤刚才在林子里遇到的这个运气还好一点,只是给封了穴道,另外那个想必也快被那边的大婶和大伯打断气了吧?”
岑万里冷哼道:“哼,你们胆敢开罪辽国佛尊的弟子,恐怕以后生不如死。”
这时雪凝回复过来,一挺手中逆鳞宝剑,喘着气对碧慧贤说道:“碧小姐,请用这柄剑吧,雪凝与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雪凝恳求你替我取他狗命,以告慰夫君在天之灵。”
想不到碧慧贤面色微黑,受了刺激般嘀咕道:“这么年轻居然嫁出去了……雪凝小姐姐呀,慧贤最讨厌剑了,再说师尊经常教慧贤,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可妄作杀孽。”
岑万里见碧慧贤又撇下他和雪凝说话,脸上已经全无人色,发狂地咆哮道:“臭丫头别想嫁出去了,本尊这就送你归西!”
碧慧贤一言不发,不等岑万里发招,双手剑指闪电般翻飞,四道惊天剑气同时催发而出,一道快疾如风,一道纷繁如花,一道冰寒如雪,一道飘渺如月,剑势奇巧绝伦,可谓穷尽剑道之极致。
一瞬四剑,不但内劲性质各异,连招式和所取位置也各不相同,却是同样的极速,同样的凌厉无匹,宛若由四名绝世剑手同时发招,根本避无可避,即便众人置身其中,也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剑法。
岑万里哪想到这碧慧贤强至如此地步,心知这一招生死攸关,暴喝间豁尽全身功力,血雾邪劲漫天透发,形成环护全身的浓厚气墙,单看这个对自己武功极之自负的魔头被逼采取全盘防守的功法,便可不难想象碧慧贤这一招神剑的惊世骇俗之处。
一轮激烈的劲气交击之声过后,血雾缓缓散去,胜负显然已定,魔功高绝的圣道盟长老岑万里,全身上下剑痕累累,心坎处被冰寒劲气凝成的剑体贯穿而出,整个人颓然倒下,重重地摔落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雪凝上前仔细察看一番,皱着黛眉对碧慧贤道:“你没有杀他。”
碧慧贤吐舌道:“慧贤已经废了这恶人的武功,并以小姐姐的剑势封死他的心脉,令他以后再也无法作恶,相信慧贤,对于这种的人而言,这样比死更难受哩,小姐姐有孕在身,就当为了里面的娃儿,莫作无谓的杀孽吧。”
雪凝呆呆地遥望着宁令格的墓碑,良久,长叹一声对碧慧贤道:“既然如此,一切就听碧小姐的吧,小姐对我们的救命大恩,雪凝无以为报……”
不等雪凝说完,碧慧贤笑道:“小姐姐不必客气,假若要报答慧贤的话,请告诉我那个凤凌霄在哪里吧,还有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是个怎样的人,慧贤实在非常好奇哩。”
雪凝看着这个与自己年纪相若的奇女子,露出罕有的笑容,幽幽道:“他呀,他是个很笨的人哩,我和他的故事有点……唉,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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