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开完家庭会议的几个人散去之后,华安决定继续跟踪这个貌似‘大家长’的关键人物,就是他,在仪式上妖风大作的时候完全没有丝毫犹豫,第一反应就是扑上去把神案上的匣子抱进怀里,好像匣子比自己的命重要得多,一直到现在那匣子都还一直放在他的手边,寸不离身,那东西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没有一丝光泽,屋子里的灯光照上去都没有丝毫的反射,好像照进了无底的黑洞,光线被吞噬掉了一样。
跟着他一定能够知道些什么,华安看着被他再次紧紧抱在怀里的那黑漆漆的匣子想。
参老头的须子还真是有用,真不愧是躲过几百年成千上万采药人药锄的老妖怪啊!
嗐!现在哪是感叹妖怪好本领的时候,今天已经三号了!别说是清明节前赶到宝宫镇了,目的地还没找到呢,现在反倒把人都丢了,...华安啊华安,难道真是要把命搭进去了么...不能啊坚决不能!自己已经是华家最后一根独苗了,找到那东西的希望全寄托在自己身上了,况且自己连婚都还没结呢,万万不能把自己交代在这破地方了!
于是华安再次打起精神,尾随着孟家大当家孟德礼进入了他的房间,其实不允许关门这种做法对潜入调查什么的还真是帮了大忙了,华安想。
“你究竟想怎么样...你告诉我啊!”孟德礼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对着放在桌子上的黑匣子说着,痛苦的抱住了头,久久的凝视着它,再也没说一句话,就那样静静地坐着。
约摸过了五分钟华安站不住了,这么继续看着也不是办法,耽误不起这时间啊!而且想趁他不注意把匣子偷走研究的可能性看来是没有了,顿时急得抓耳挠腮,正在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老陈从外面走了进来,孟德礼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当家的。”老陈打了个招呼,孟德礼这才恍过神来应了一声。
“那个...丁强的尸体还停放在杂物间,您看要怎么处理?”老陈问。
“哦...你去问一下老二家的吧,千错万错人已经去了,毕竟丁强也算是她娘家人,问一下她比较好。”孟德礼回答说。
“好的。”老陈点点头,转身离去,华安马上跟了上去。
既然这里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进展,那就去看看尸体吧,或许能看出来是哪路的妖怪。
行至一间屋子的时候老陈停了下来,在门口先打了声招呼:“二夫人在吗?”
“在,进来吧。”屋里应声道,木然坐在屋内的正是孟家二当家孟德义的妻子——丁秀芝。
老陈进到房间躬了下身问道:“二夫人,丁强的尸体要怎么处理,当家的让问一下您的意思,毕竟是您娘家的人...”
丁秀芝看起来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神情有些恍惚,听到问话后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复杂:“他死了或许是好事...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我也是六神无主的,也顾不上这些个事情,你看着办吧。”
“好的。”老陈也不再多问便退了出去。
丁秀芝仍旧木然的呆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杂物间里,在老陈交待完两位下人之后,趁他们出去准备推车和工具的时候,华安凑到跟前看了看那具门板上的尸体。
可以肯定的是,尸体上没有残留任何妖怪的味道。右上腹被划开了个十厘米左右的口子,伤口看起来很整齐,这更加可以肯定不是妖怪的做法了,要说的话,妖怪和人更像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不同‘物种’,虽然有些时候各自的生存空间会有部分重合,但除了个别穷凶极恶的,没有特殊原因的话一般的妖怪基本上不会主动攻击或杀死人类,比起人来,妖怪其实更愿意吃掉另一个妖怪,或许还对自身能力提高有点用处。如果针对人的话,除非是因为仇恨或者是自保,但是若妖怪一旦攻击了人类,是不会留下这样整齐的伤口的,会更像是被野兽攻击的情况。
所以杀人的——是人。
奇怪的是死者的脸上并没有痛苦扭曲的神情,腹部被划开这么大口子甚至脏器都被损伤的情况下脸上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除非...那右上腹的伤口不是死因,而是在死后才造成的,可是既然杀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杀人者还要多此一举制造那个伤口呢?是谁杀了他呢?
正当华安凝视着尸体上的伤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两位下人已经准备好了东西,准备动手处理了。
参须失效的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为了不被人发现,华安便匆忙走了出去。
本来以为如果是同一个妖怪干的话,通过尸体能够发现点线索的,唉,看来行不通了,这件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人和妖怪都搅进来了...这样一定会干扰到视线影响判断,这下算是麻烦大了!
还是绕回有直接联系的那样东西上去吧——那个黑匣子。
在往孟德礼的住处走的时候远远看到了一位步履匆匆的年轻人,没见过的生面孔,年轻人也同样狐疑的看着华安。
“你是谁?”年轻人问。
“你又是谁啊?在问别人之前出于礼貌不是应该先自报家门么?”华安反问道。
“你不是我们孟家的人,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在我们家里乱走?”年轻人有些怒了。
华安正要辩解的时候,老陈走了过来。
“卓成小少爷,你回来了。”老陈打过招呼后就要接过年轻人手中的行李物品。
“不用了,不重的,我自己拿就好了,这个人是谁?”被称作卓成小少爷的年轻人指着华安的鼻子问说。
华安对于自己的鼻子被人随便指着感到很不爽,对方盛气凌人的态度也让人很不舒服。
“这位是承志小少爷的朋友,华安华先生。”老陈介绍说。
“哦。”孟卓成看了华安一眼后便又转向了老陈。
本来准备礼貌的再打声招呼的,这又生生的憋了回去,这少爷架子倒不小,真让人火大!华安忿忿的想。
“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本来我是打算赶在祭祀前回来的,可是母亲说我不必参加,所以就回来的晚了些,想不到竟出了这么多事!”孟卓成说。
“小少爷,请屋里说话。”老陈说。
孟卓成点点头,朝房间走去。
“华先生,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实在是顾不上招呼你了,稳妥起见,请尽量不要随意走动,我们已经在找承志小少爷和思雨小姐了,如果于小姐也是同时出了事情的话,找到他们两个也就找到于小姐了,请放心,我们会倾全家之力找的,我先告辞了。”老陈在走之前又跟华安说了几句便跟上孟卓成去了。
“老陈,对不住了,不走动一下肯定是不行的了。”华安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小声的说。
轰隆隆,天边传来低沉的雷声,到现在都还没见到太阳的影子,天阴阴的,似乎是想下雨的样子,阴沉的天色让人产生出时间错乱的错觉,仿佛黑夜仍未消失一般。
“我听说妹妹她在仪式上不见了?”孟卓成面色阴沉的问。
“是的,思雨小姐目前确实下落不明,已经派人在附近四处找了...”老陈回答说。
“嗯,知道了,有消息马上通知我。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了。”孟卓成吩咐道。
“是。”老陈应声之后便不再跟着了。
孟家二夫人的屋内。
“妈,您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会出事所以不让我回来参加祭祀仪式?”孟卓成质问着坐在桌前神情颓然的母亲。
“我...我...”丁桂芝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您就那么不喜欢思雨么?不喜欢到明知道有危险还要把女儿推上去的地步?!这么做您会安心吗?”华安有些愤怒的说。
“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很乱,成儿你不要再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静一静好不好...”丁桂芝捂住脸低声的抽泣起来。
“好吧,我这就出去,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您休息吧。”孟卓成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屋子。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丁桂芝伏在桌子上低声的哭了起来。
外面低沉的雷声仍旧不时的响起,天色愈加阴沉了起来,空气似乎变得潮湿粘腻起来,让人莫名的压抑和烦躁。
“不好了!快来人呐!大当家出事了!”
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听到之后,几乎所有的人都第一时间朝孟德礼的房间跑去,当然也包括华安。
不会吧...这大当家可是所有事情的关键人物和唯一的线索啊,不会是死了吧?!那可真要变成无从下手的无头案了!华安边跑边想着,心中暗暗叫苦。
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孟卓成拨开围聚的人冲到屋里,看到大伯倒在地上,身边散落着一些碎瓷片,老陈正掐着他的人中并试图把他扶起来。
“先不要动他,让我先看看。”孟卓成半跪在孟德礼跟前,先是把了把脉搏,然后打开他的嘴巴、翻开眼皮看了看,简单检查了一下身体各处。
“不是中风,帮忙把他抬到床上吧。”孟卓成说,老陈他们二人合力把孟德礼抬到了床上。
“都不要看了,没什么事情,只是昏倒了而已,大家都各自忙各自的去吧。”孟卓成对着围观的下人们说。
“能不能让我看一下孟大当家的?或许我能帮上忙。”华安说。
“不用了,有我在就可以了。”孟卓成立马拒绝说。
“哎你这人...”华安正要发作,老陈起身走了上来。
“谢谢华先生的好意,这里有卓成少爷和我在就够了,不用劳烦你了,请你还是回屋休息吧。”老陈客气的说,但很明显是在下逐客令了,华安也不便再坚持下去,只好转身走了出去。
“老陈,你去厨房查一下刚才是不是有人给大伯送过什么东西喝,大伯不是中风,身上也没有什么受外伤的痕迹,我怀疑可能是喝的东西有问题。”孟卓成说。
“好的。”老陈应声道,正要起身的时候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神情紧张的站了起来,扫视了一下屋子和床上。
“不好了!匣子不见了!”老陈急道。
孟卓成和华安二人听闻后四下一看,原来那寸步不离孟德礼的黑匣子确实不见了踪影。
“老陈,立刻集合家里所有人清点人数,看有没有什么人忽然不见了;另外,叫两个人守在大伯门口,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入,我稍后赶过去。”孟卓成吩咐道。
“是。”老陈应声后急忙走了出去。
华安看了一眼被孟卓成守着的孟家当家,权衡了一下,跟着老陈走了出去。
确认过早上派出去寻找失踪了的孟思雨和孟承志的人之后,留守在家里的人经过清点,发现有两个人不见了——孟卓成的父亲孟德义和厨娘王妈。
下药和拿走匣子的人是谁?两个人的失踪是偶然还是有什么原因?
“有没有问过厨房的人是什么时候发现王妈不见的?”孟卓成问老陈。
“没有人注意到,只是说夜里准备祭祀物品的时候还见过她在帮忙,后来具体什么时候不见的没有人注意到。”老陈回答说。
“那我爸呢?有没有人看到?”孟卓成又问。
“也是没有...”老陈说。
“大伯被药昏偷了匣子,两个活生生的人都不见了,竟然没一个人看到!你这总管是怎么当的?!要是我爸出了什么事你们谁担当得起?!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派人去找!”孟卓成怒道。
“是。”老陈一句话也没有辩解,转身离去。
这位小少爷还真是架势十足呢!骂起人来更是气势非凡呐!华安愤愤的想,出了事就骂别人,自己却不帮忙解决问题。
孟卓成一脸阴沉,不住的搓着自己的手指一直到手腕,看到华安在盯着他看神情有些恼怒起来,想要说什么却克制住了,转身向他母亲的房间走去。
有意思,华安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想。
不过现在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还是先找到于冬雪比较重要,华安摇摇头心想。到目前为止,一无所获!这样的结果真让人沮丧。
找人的事已经有人在做了,多自己一个也未必会有多大帮助...孟家当家还在昏迷,黑匣子也丢了,非但没把早上失踪的人找到,现在反倒又多了两个失踪的,线索都断了...现在继续在孟家调查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吧...对了!华安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拍了下脑门,回到事情发生的地方去再看看吧,吊起的死人、怪异的妖风、三个人的失踪都是在那里发生的,只是出事之后都有些慌乱,都忙着找人去了,根本没想起来要在那里看一下。
就是那里,孟家祠堂的戏台。
门依旧是敞开着的,却已没有人看守,想必所有的人都被派去寻人了,这样倒也方便,起码不用翻墙了,直接从大门进去即可。华安一路通畅走到了后面的戏台那里。
说是戏台,其实更像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只是面积却不像正常的小楼那般大而已,呈“凸”字形结构,前面突出的地方即是演出的舞台,舞台后方两侧各有一扇挂着帘子的小门,供演员上下场用,后面是换衣服候场的后台,左右两侧是乐队演奏的地方,有两条阶梯通到台上,台下前后通透,可容人直接穿过戏台底下进入祠堂供奉祖先牌位的正厅,整个戏台看来已经很老旧了,台柱和勾栏的红漆都有些斑驳。
台上原有的血迹在祭祀前已经被清理干净没有了任何痕迹,神案和贡品却还没来得及撤走,颇有些曲终人散的凄凉。
华安掀开帘子走进后台,屋里很暗,为了看得清楚便把帘子卷了起来固定住,里面看起来地方不大,堆放着不少桌椅板凳、道具刀枪、戏服等杂物,使得原本就不大的空间感觉更加狭小了,用手一抹都是灰尘,看样子这戏台不经常有演出,华安想,把目光从杂物上收回来准备再往里走的时候忽然收回了踏出去一半的脚,专注的看着地面,地上灰尘很厚,所以看得分外清晰——地上有不少杂乱的脚印和拖行的痕迹。
或许,这里才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华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