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岸人民紧张的视线中,李广皓首微摇,似是发出了无声的苦笑,他似乎再也无力接下单于的全力一击了。
突然,一柄百丈长的青铜古剑从京都建康城中飞出,刺入那巨鹿的胸口;后者发出一声哀鸣,身体迅速膨胀,若是就此自爆,必将波及李广,将他的英魂搅的灰飞烟灭!
那柄青铜巨剑轻轻一颤,一阵剑鸣传出,竟然将巨鹿膨胀的势头遏制,两者双双归于虚无。
人们纷纷大松一口气。
苏仪见状想到:“李广一生守卫龙城,蛮族莫不敢犯,而他死后甚至还将龙城化为小世界,永世镇守人族边疆;如今李广的英魂受到召唤,却如此萎靡,根本无法对蛮族造成太多威胁,但蛮族仍然卯足了劲要灭杀李广……莫非跟龙城的问题有什么关联?”
苏仪快速思考,然而还不等他总结出答案,两岸的战斗爆发了!
一众弓将英魂开始挽弓搭箭,一道道附加了射术四境甚至五境的箭矢呼啸射出,如流星赶月!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所有百夫长以上的蛮族齐齐出手,一道道战嚎和火兽铺天盖地卷向对岸。
更多数量的蛮族单于或发出战嚎、或怒火化形,全力对抗;甚至有几位单于祭出了信仰图腾,为的,就是抵挡那些附加了五境射术的箭矢!
四境射术的箭矢大多被拦截下来,但一些弓将的五境射术附带着各种各样的诡异特效,让蛮族防不胜防,或不射之射、或百步穿杨、或惊弓之鸟……众多射艺的巅峰能力轰鸣闪耀,又添南岸众多豪杰和飞将时不时地抓住时机,以笑里藏刀袭扰,蛮族死伤颇重。
人族借着弓将英魂的势头,对蛮族迎头痛击,看似取得了优势。
但许多了解形势的仕子知道,虽然这些弓将英魂对蛮族造成了不小的杀伤,但蛮族全民皆兵,前线的蛮族只不过占其总人口极小的一部分,而死在弓将箭下的蛮族更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而已。
相反的是,这些弓将每发出一矢,身形便变淡一分,显然不可能支持太久。
大局仍然握在蛮族的手中。
“唉,终究是命运吗……”国院之中传出一声叹息。
“若是怀柔伯能够……”另外一位老人也摇头说。
这些先贤的英魂仅仅是一道意念,虽然有军衔和力量的概念,但却不能动用士气,并不能发挥出生前巅峰的力量,否则早已扳回大局了。
无视了纷飞的战火,苏仪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李广的英魂:后者拦下雄鹰之后,没有再次出手,他透明如水的身形受到战斗的余波冲击,几乎要消散在天地之间。
但普通人并没有注意到那么多,多数人都被眼前的战斗场面吸引了。
江面上硝云弹雨,两岸的高阶力量打的天昏地暗。
某座郡城中,一位文人看的心神激荡,灵感突发,当众写下《咏平襄侯》一诗:
国小民薄万事亏,
武侯兵意继于维。
良田百顷不在亩,
但有远志不当归!
此诗一出,春风吹拂,纸上文字涌出金光,凝聚成一束能量,倏地飞往江边,注入平襄侯姜维的英魂之中。
骤然间,姜维英魂凝实些许,其射出的箭矢更加犀利,竟然突破了单于的阻截,一箭化十、十化百、百化千万,如倾盆暴雨,直直泼入蛮族的队列之中。
低阶蛮族的抵抗毫无作用,箭雨覆盖范围内,从牧民到千夫长,箭落,倒地而亡。
高阶蛮族更是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这个场景经由众志成城奇观的演化,清晰地浮现在每个人族的眼中。
一时间,人们顿觉扬眉吐气、欢声如潮。
写下《咏平襄侯》一诗的那位文人愣住了,丝毫没有预料到自己所写的诗竟然能造成这种奇妙现象。
周围的人也百思不得其解:这只是一首普通的诗,竟然也能增幅先贤的英魂?
有几人心中隐隐猜测到这种异象产生的原因,但都不敢断定。
这时,全国各地的武庙轻轻一震,一道雄浑浩瀚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彻开来。
“众志成城,此奇观经由天下黎民的期盼而生,也能借由每个人心中的思念而受到增幅;或诗、或词、或文章,尽管将你们的期望洒于纸上,先贤们必将感受到你们的期盼!人族兴亡,在此一举!”
这道声音宛如天鸣,令人信服。
许多仕子纷纷反映过来,纷纷找来笔墨纸砚,没有案桌的直接席地写字;《射经》引发的春风化雨奇观仍然没有停止,但这些金色雨点并不会沾湿纸页,只是在不知不觉中融入墨水之中,为所有文人即将动笔的诗文增添光华!
江南全域、各州各地,大量文人墨客纷纷抬笔,将自己的期望挥洒于笔下文章之中。
有的人写《穿杨歌》、有的人写《箭如飞燕》、而有的人另辟蹊径,以一篇长文书写所有弓将先贤……所有文人各展其才、百花争艳;一篇又一篇的赞美诗词问世,或多或少、纷纷增强了天空中的先贤英魂。
一时间,弓将们大展雄威,箭雨如云,延绵不绝,几乎覆盖了整段长江下游。
蛮族的伤亡陡然加剧,高阶蛮族难以应付受到万民期望加持的弓将们,更添南岸的人族大能不停袭扰,令他们手忙脚乱;不得以,后方待命的蛮族赶赴前线加入了战斗,单于与狼主的数量剧增一倍,这才稳住了局势。
许多高阶蛮族一边与南岸对抗,一边在喉咙中发出咕咕的低沉吼声,额头上青筋暴露、面目狰狞,似有怒火要夺眶而出。
原本,他们携带者山崩的气势,欲将人族一口吞没;然而,现在却被人族压着打,这是何等憋屈的场面啊!
许多蛮族心中羞愤交加、苦不堪言。
人族的文人们还在不断的书写诗文。
其中有些才子更是文思泉涌、妙手多得,短短百息之间,竟然已经写出了三首诗!
每个地方,当一篇诗文的文采与意境达到一定程度、并且其中寄托了纵横沙场、奋勇杀敌的渴望与志向时,投笔从戎奇观出现,军文形成!
人族各地接连于空中浮现出或大或小的龙纹笔,短短一柱香时间,竟然有十几篇篇军文问世!
这个数量,几乎超越了往日和平时期的数月、甚至数年的产量!
只不过,由于事发突然,许多文人墨客并没有经过长时间的酝酿,所以形成的军文质量并不高,几乎全都停留在下品军文的程度。
很多弓将得到增幅,力量大增,但奇怪的是,但有人写下赞咏李广的诗时,虽然一样化为流光注入李广的体内,但却并没有为后者增强分毫。
许多人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苏仪也让季安从库房中搬出了一张桌子,将笔墨纸砚排开,却并没有立刻动笔。
与天下黎民狂热的气氛截然相反,苏仪的面色十分平静,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天空中,视线牢牢固定在怀柔伯李广的背影中。
一众弓将先贤英姿勃发、箭射淋漓,唯独李广静静地站立着,眉宇间似是有无奈、有愤恨、有悲伤……诸多情绪好似打翻的染料罐一般将他的面庞浸透,形单影只的身形看起来是那般凄凉。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一代英豪显得如此落魄。
是否是独力难支的悲哀、亦或是怀才不展的惆怅?
苏仪想起了“李广难封”这个词,从而联想到这个世界李广的生平经历:可以说,李广的一生都活在悲剧与遗憾之中。
李广出生于将门世家,自小学习祖传射术;有一年,匈奴来犯边疆萧关,少年李广从军出征,以他精湛的射术射杀几员蛮族统帅,获得汉文帝的封赏,在长城内外小有名气;汉文帝十分欣赏李广,出行时常让后者随伴左右,李广也表现出众,常常以他手中弓箭射杀比他军衔更高的游散蛮族,更屡次与猛兽徒手搏斗,英勇非常。
但李广的这些表现并不足以大肆封赏,又因为这个年代少有大战,汉文帝十分惋惜道:“惜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李广生不逢时,若是生在汉高祖刘邦的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封个万户侯都不在话下!
后来汉文帝逝世,汉景帝继位,李广得到升迁,调往边疆担任太守,抵御蛮族。
许多人都对李广抱有期待,认为他必将平步青云、封候拜将!
但李广似是完美诠释了“时运不济”这个词的真谛。
在李广担任边关太守的这几十年间,蛮族屡屡来犯,都被李广打退;前后历经大大小小几十次战役,李广可谓是功勋赫赫,但却并没有受到应有的封赏,或因为时常触犯一些禁忌、或因为不时的意外败北导致全军覆没,总而言之,李广的官位在这几十年间不停的升降,始终不得封侯。
许多素知李广才能的人都十分惋惜,就连李广自己也私底下跟人抱怨说:他一生都和蛮族作战,先后历经近百次战斗,也算是劳苦功高;但许多才能和功劳都不如他的人却先后被封侯赐地,他一生的功业却得不到相应的封赏、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是他命中注定不该封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