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钺抚着额头,事情又多又急,实在很头疼,再放下手时抬起头来,一脸严肃道:“那就不管东京了,咱们准备开府吧!孝德兄怎么看呢?”
封乾厚脸色也变得肃穆,起身左右拱手,又向章钺拜道:“既然主公如此选择,那么主公面前,众文武当面,封某觉得眼下有几件大事要做,一是开府建制,二是立法,三是称王。 本来冬至日大吉,但现在已经过了,只能在除夕元日之前办妥。”
王彦超一脸惊讶,虽然知道迟早有这一天,但没想到这么快,不由着急道:“那时间也不多啊,这恐怕来不及吧?单是开府建制就仓促了,立法定下礼制可遵照《大周刑统》、《永徽律疏》,能办这事的人手也没几个。要是由朝庭册封还好,自行称王那可名不正、言不顺,但无论怎样都要祭祀,这又要准备。”
封乾厚解释回道:“要想什么事都名正言顺,那什么也别做了,称王那也只是两手准备。律法我们只需公布一个大概的,这事会宁李多金已经准备很久了,所以主要说来就是开府和祭祀。开府另外说,祭祀的话,我看可以先往延州谒黄帝陵庙、再往秦州谒太昊伏羲庙,返回关中再祭祖龙陵。”
王彦超大张着嘴巴,一脸的懵然,完全搞不懂封乾厚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既拿下了蜀中,朝庭总要有所表示,赏钱的话有谁稀罕,除了封王还能给什么封赏。可只要封了王,那朝庭就得准备禅位了。
章钺也是听得目瞪口呆,一阵阵头皮发麻,要在短时间内将开府和律法搞出来就已经很难了,祭祀所需的各种礼仪用具、还有礼仪规格什么的,他根本就不懂,想想那时候大雪天还要各地来回跑,不冻死也被累死。
“诸位!到了此时很简单!既然让他们册封是千难万难,那就让他们自行退位,如此则万事大吉!”封乾厚铿锵有力地一挥手,又道:“君不见,唐末以来,官制泛滥成灾,节帅身兼亲王的还少了,但那有什么用,空有其名号而无实权,我们主公向朝庭讨要了这个王,虽然也能开府,却仍是朝庭之臣,若更进一步将来的名声就不听了,那不如捅开这层窗户纸,让天下节镇自行站队!所以若称王,我们的王就是不一样。”
王彦超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因为东京侍卫司还在己方手里,就算关西称王,朝庭也根本动不了。而天下节镇,谁敢于跳出来,谁就是出头鸟。自荆南、蜀中两场战事之后,局势进一步明朗,节镇岂会不知道怎么选?赵匡胤这种叛藩,他还不够看。
温元恺起身道:“当然,这个设想是朝庭不肯册封,我们的时间有限,哪能等着他来册封,但如果朝庭来人了呢,那自然是另外一回事,而我们的准备一点都不能少。”
封乾厚的想法是让章钺尽快称王建制,可这略略有点激进,不说天下节镇怎么看,朝庭范质和王朴肯定得气个半死,这个脸打得太致命了。可等他们册封,他们就会仗着这个各种谈条件,而且还有赵匡胤在旁窥伺,若闹到那一步就鸡飞蛋打了。
可章钺绝不容赵匡胤坐大,开春是必然兵出潼关平叛,顺手将东京摆平,到那时就是王者归来,“退位”与“禅位”都由自己说了算。而这一点,不说范质那老糊涂,王朴和魏仁浦显然看得清这一步局势,肯定会派使者,但什么条件就不是他们说了算。
“这样吧!先准备着,就等到除夕日!一个月等得起!先书信一封给东京李多寿,让他找王朴谈谈!”章钺是很倾向于封乾厚的意见,可要说稳妥,那还是先等等朝庭的想法再说。
这只把大体方向议定,可细致的事还很多,章钺当即率一众官员回城,在府衙后堂就此事细节又商议了一遍。封乾厚挥毫疾书,将信件给章钺看了一遍再装进木盒滴蜡密封,召来沙翁立即发往东京。
很快又再拟定几道文书,由章钺加盖大印发往关西各师驻地,然后又是开府,究竟该草创怎样一套官制,这可不是王府体制设立一套幕僚团,若是那样早就完成了。
章钺与封乾厚、温元恺、李良弼、王彦超几人忙到很晚,大概议定了一个三省六部制加以扩展的稚形。按地方官制四司对应,大理寺可以升级为“法”部,另外还有八“寺”或并或撤,像卫尉寺、光禄寺就可以撤掉,太常寺可以并入礼部,少府寺、鸿胪寺需要升级。
这是中枢二三层次的事,最高层按唐时就是中书省、尚书省、门下省,但因为李世民做过尚书令,所以后来尚书省不再设尚书令这个官职,尚书左、右仆射到中唐后形同虚设。
门下省最高为门下侍中,最开始是以纳言这个官职变化而来,唐初改称门下侍中,下设门下侍郎。而中书省就是中书令二人,下级中书侍郎并不是宰相。所以唐初的体制,真正的宰相只有中书令二人、门下侍中二人,尚书左右仆射二人。
到五代完全泛滥,中书令、加侍中、兼加尚书仆射到处都是,但只有加中书侍郎、门下侍郎的才算是入相。这样一团糟,那么中书令、尚书令、门下侍中这种高级官职要不要改?必须要改!
章钺与封乾厚、温元恺几人一商议,决定改“省”为院,依照这职能流程,主要草拟政令的中书省则称为“宣政院”,审核政令的门下省为“谏政院”,接政令推行的尚书省为“行政院”。
这样一国的相权仍是分割为三份,最麻烦的是御史台,按说必须是独立于相权之外的机构。可若是直属于皇权,文官出身的御史台官员岂会百分百听从皇帝的诏令?章钺可以掌控得了,后代就未必了。反而很容易被相权所掌控,中唐权相李林甫、杨国忠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那相权就暗中压过了皇权。
可也不能没有御史台这个监察职能机构,而且与地方执法的检察使司不对应,御史台是直接监察百官的,包括三院宰相,从属问题就很值得斟酌了。
这林林总总地改起来,时间来不及了,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官员,而东京则是官员有多,这样就只有先草创一个制度规章,并建立王府幕僚体制,也就是傅、长史、司马、谘议参军事、记室参军、判官、主簿、东西祭酒、再加六曹参军、再加上一个宠大的仪仗队。
这样以后王府幕僚团撤消时,这些官员水涨船高进入中枢机构执掌要职,从而保证能掌控从中枢到地方的权力,否则就是尾大不掉,这可不仅仅是军队会出现这种情况。
几人争执到半夜,仍是无法议定御史台的权力归属,章钺也只得暂时放下这个问题。从后堂签押房出来准备回后宅,结果柳光业过来告诉他,主母已经主持搬家到府衙东面两里外的龙首渠南面,据说那座大宅院在唐时是万年县衙,东北是兴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