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征骨折,看表象似乎受伤很重,实际上,金毛王挨了温成雄那一脚,伤及内腑,才是受伤最严重的。肖战歌原本的想法,是拜托范旭东找人将他们送到法国人开的医院去就医,司元功出现后,一句用不着这么麻烦,就否决了他这个想法。肖战歌对司元功还是有点怵的,这怵,一在于当初那一撞,他稀里糊涂的就掉泥塘里去了;二在于,这几天因为忙着德古洋行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勤加练习老头子给他的拳谱。
司元功也不和他废话,先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牛眼大小的黑色药丸,然后左手伸出,金毛王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已经被他捏住,嘴巴情不自禁的张开,被他用右手将那颗药丸丢了进去。司元功再用右手在金毛王背上拍了一巴掌,肖战歌就听见咕咚一声,金毛王的喉咙鼓了一下,那颗药丸已经消失于金毛王的嘴巴里。肖战歌本来还担心这么大颗药丸会不会噎住,看见这一幕,眼角不禁抽搐了两下,心中打定主意,有老头子在的时候千万不能受伤,受伤的话那就赶紧逃跑——嗯,对老头子这种填鸭式喂药方式,他表示敬谢不敏。
金毛王吞了这么大颗药丸,眼泪都出来了,不过看他只敢用眼睛的余光偷偷摸摸的打量司元功,肖战歌知道,这货已经被老头子彻底降服了。司元功再给金毛王把了把脉,然后对肖战歌说:“等会我开个单子,你让人去抓七副药,每副药加水三碗,煎成一碗让他服下,连服七日,保证生龙活虎。”说完,他让肖战歌取纸笔过来。
肖战歌对此将信将疑,当然,面上不敢有一丝违逆。
司元功用执毛笔的方式执钢笔刷刷的写了药方,然后将笔一丢,喊吴征过来,让他把手上的绷带和木板拆掉。吴征在金春林的帮助下解开绷带,司元功看了两眼,问:“谁包扎的?”
金春林朝拿着药方指派人抓药的肖战歌指了指。
“绑得还不错,不过什么药都不敷有个鸟用!”司元功说着,伸手捏了捏吴征的骨折处,再抓起钢笔,又刷刷刷的写了一张单子,喊肖战歌:“这边还有个方子,一并抓了。”
司元功江湖老郎中一样的处理了吴征等几个伤员,拉了拉肖战歌的衣袖,然后当先往码头边上无人处走去。
肖战歌赶紧跟上。
“华北快变天了,”司元功站定后,目视远处海面,毫无征兆的扯起了国家大事。
肖战歌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十分感慨:司元功这样不问世事的武林高人都知道华北要变天了,但宋哲元他们却还相信所谓的国际调解,以为rb人不会继续扩张,两者一比较,其它不论,这眼光的高低高下立分。
“按说有了火器,功夫就没了用武之地。十年寒暑功,还比不上一颗子弹,对我辈武人来说,真是莫大的讽刺。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总得有人传承下去。否则,那就是大不孝。本来想着难得遇到一个根骨好,心性还算坚忍的良才,在临死之前总算能将自己一身所学全部交出去。但这段时间看下来,你志不在此。身为汉家男儿,保家卫国这是本分,无可厚非。思来想去,倒是我狭隘了。肖战歌,我问你,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司元功寥寥数语,道尽当今武人的无奈和心酸。中国人习武何求?封建王朝是为了出将,货于帝王家;乱世是为自保;当今呢?回溯本源,好像强身健体才是它存在的最大意义。本来这没有什么,可是放在强敌环伺的大环境下,讽刺的意味就太强烈了。
司元功语调不高,肖战歌却能感同身受,体会到他心头的悲凉。这种事可遇不可求,没什么好犹豫的,他立刻跪下,也不顾下面是水泥地,口称“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脑袋重重的磕了下去。
司元功从容受他三拜,然后右手一搭他的肩膀,手掌就好像黏在了他肩膀上一样,将他拉了起来,说:“你是我第一个徒弟,也是最后一个。你要做的事情,是师父我好几年前就想做但却一直没敢去做的。单此一点,你比我强。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活下去,然后生上一堆崽,把功夫传下去——能做到吗?”
生上一堆崽?肖战歌不禁哭笑不得,喊:“师父?”
司元功笑笑,说:“你站着不要动。”然后从他的头开始,两只枯树干一样瘦骨嶙峋满是老茧的手一一摸捏下去,直到将他的双脚也捏了捏,摇摇头说:“有点可惜,如果你早遇到我十年,我用药物加以炮制,你的成就,也许不会逊于乃师祖。”说着,见肖战歌露出失望的表情,脸上笑容更盛,说:“也不用气馁,我们八卦门走的是以拳带气的路子,只要你勤加练习,赶上为师还是有可能的。”
肖战歌实话实说:“只怕没有太多的时间练习。”
“你倒是敢说实话,也不怕我抽你。我问你,每天半个时辰能不能抽出来?”
“应该能。”
“不是应该,是必须,”司元功说着,眉头突然一皱,问:“战歌,你好像有心事?”
肖战歌确实有心思。有些事情宜早不宜迟,金壁辉这种人多活一天,就会对中国的抗日力量多造成一点损失。她不露面也就罢了,既然已经露面,肖战歌觉得,哪怕是因为自己穿越者的身份,知道她的过往,也应该立刻毫不犹豫的灭了她。这种事不好和司元功细说,他想了想坦言:“今晚必须去城里一趟。”
“杀人?!”
“啊?!”肖战歌大惊。
司元功;“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杀气。”
肖战歌开始挠脑袋,说:“看来我的心性还不够沉稳。”
司元功扁扁嘴,显然对他这种说法不以为然,说:“跟我说说,想要杀谁。”
司元功既然问了,肖战歌便将金壁辉其人其事说了出来。司元功听了,感慨一句“清朝的格格啊”,说:“我左右无事,就陪你走一趟。我看得出来,你对火器很精通,好好表现,让你师父这个老古董也开开眼界。”
“啊,师父您真会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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