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松沉默,他明白斯坦利的意思。
“听说你们最近遇到了些麻烦?”
唐安松问道,最近因为太空计划的关系,美国内部出现了一些纷乱,这些纷乱看起来不大,但对新总统的施政却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斯坦利苦恼地说道:“是啊,国会里的那些大佬对我们的计划充满非议,要不是贝拉克总统和参众两院的高层压下来,估计国会那帮人都要掀翻天了。”
除了国会之外,美国民间对政府的作为也持不认同的态度,各种“要福利不要计划”的示威活动层出不穷,变着花样的表达自己的诉求。
“所以,我需要帮助!”斯坦利透露出了他的意思。
“需要中国方面怎么帮助你?”唐安松问道,他明白斯坦利的苦恼,事实上不要说美国了,就是他在国内,也面临着极大的压力。
知道真相的人毕竟只占少数,如此大张旗鼓的搞太空计划,对经济确实是非常大的拖累,哪怕中国需要用太空计划展现自己的国力,但这种展现程度似乎已经相当过火了,为此不少党内实权派已经开始指责他好大喜功,全然不顾国内的经济民生,甚至还有人认为他应该为中美关系的恶化负责。
马上就要进入换届年,唐安松知道他必须找到一个可以帮他分担压力的盟友!
斯坦利需要帮助,他又何尝不是呢!
“帮我解决国会里的问题,我需要他们支持我的太空计划!”
斯坦利斩钉截铁说道:“你知道,美国的总统并不是那么好当的,说得好听一点,我是美利坚的国家元首、三军统帅,但实际情况并不是那么简单,当我符合国内绝大多数财团利益的时候,我自然是权柄彪天的总统,但如果我不符合那些财团的利益,说得不好听一点,我的政策法令将一项都无法通过国会批准!”
唐安松沉默了下来,他明白斯坦利的难处,中美两国的不同不仅仅表现在体制上,单单能不能直选最高领导人就是中美的最大区别吗?错得离谱了,事实上中国也有展开直选的政治改革计划,但这却不是中美两国最大的分别!难道换一个称呼,主席改为总统,再加一个直选,就民主了吗?
真正的分别在于,掌握国家权力的群体是如何构成的。
在美国,资本嵌入政治,美国国会中的大佬基本上都是资本的代表,此种格局已然形成,使得国家的政策更倾向于利于资本的方向,各国都有**,而美国的问题其实是大资本的**,或者说大资本本性中无休止掠夺式扩张所带来的社会矛盾。
在他们的社会构建理论中,一开始就把政府假定为大魔头,政府充其量是管家、长工或者太监,最好什么都不要管,放任资本自由扩张,同时又用国家这部战车不断向海外声索自己的利益,而国家真正的主人、老板或者皇帝其实是大资本,所以他们政府官员的**很少,因为从一开始,政府的权力就被限定得极小,它只是国会姥爷的执行者。
熟悉美国历史的都知道,美国在经历独立战争、统一战争后的五十年,是它的黄金发展期,在那个阶段,**现象层出不穷,怎么刹都刹不住,比之改革开放后的中国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过了五十年高速发展期,它的**神奇的消失了百分之九十,剩下的百分之十因为无法消除,干脆将它合法化了。
这是为什么,不是因为民主让官员们得到了更大的监督,当然这也是一方面原因,但更大的原因却是在于民间的资本已经完成了积累,或者说,资本对政治的渗透已经基本完成。当行政者都要听从他们的使唤时,还需要通过贿赂让他们网开一面吗?直接制定符合自身利益的政策就行了。
而在中国,情况则完全不同,首先,中国社会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人情社会,虽说一直在提倡所谓的依法治国,但事实上民众心中合理即合法的情理法观念依旧根深蒂固。中国人向来追求公平意识,不患寡而患不均,十分看重一件事是否是公平公正的,这便是情理法的公平意识体现。
同时,因为追求公平,加上都有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反抗思想,所以人人都希望掌握判定“公平与否”的权力,所以中国又是一个权力的社会。其构成使得权力为最高利益,有权才能在这片土地上更好的生存,在民间资本壮大之后,资本渴望得到更好的生存土壤,于是它必然试图通过与权力结合来扩大自己的空间。
但在中国的历朝历代,无论皇权时期还是新中国时期,却都非常坚定的奉行着一个基本国策,那就是“社会为主”的政策,即一切以社会稳定为首要。凡涉及到颠覆国家、引起社会动荡的举动,都是它打击的目标。
社会稳定,是一种以公平理念为载体的大同思想,在缺少监督的情况下,副作用表现为权力阶层的固化,不过这种权力阶层固化又是为皇权与民权所不能容忍的。皇权担心受到威胁,民权担心受到压迫,于是民权信仰皇权,希望出现一名圣明天子借助皇权打压权力阶级固化,但若皇权无能为力,则民权造反,连同皇权一起推翻,实现改朝换代。
所以某种意义来说,皇权与民权有着共同的利益取向。
而与最高当权者希望社会稳定的大同思想不同,资本却是以个人为宗旨的利己思想,这就使得最高层制定的政策往往与资本存在一定的矛盾,但同时,由于权力社会的构架,又使得资本无法获得权力,一百个资本家能够影响美国国会,却无法影响中国的政治局,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当资本无法影响政策,那么它更希望通过与执行层(执行者)来结合,这一过程在民间看来,就叫钱权交易,是**的最重要体现。从这方面讲,**的程度,从某种意义上表征着当权者或者说国家利益与资本家的矛盾程度,当然,这是源头上的说法,通过有效的监督,也是能够降低**程度的。
但说要消除**,除非人人都处在被高度监控的环境下,或者干脆让企业老板和国家当权者合二为一,高度统一,否则都很难实现。
综上所有原因,斯坦利的难处在于,他是国会推选出来的头面代表,他有国家元首之名,但他的权力推动力,却是国会里的姥爷们。美国为什么选择“选举人制度”产生总统,就是因为他们不希望一个不受控制的总统产生!万一美国民众真的选出了一个他们不喜欢的总统候选人,那么他们还能用产生“不忠选举人”的方式在选举人团投票过程中将他淘汰掉。
而唐安松也有难处,他的难处在于他对政局的掌控能力,如前文所言,中国奉行的是以社会稳定为纲的国家主义,这就形成了从“县市省地方委员会——中央|委员会——政治局——常委会”的金字塔权力构架,常委会有七人,在没有“权力核心(皇权)”的情况下,实行的无异于古代的上层分封制。
唐安松意图成为核心,控制大局,那就必须通过掌握“政治局多数”来实现,或者更干脆一点取消常委会,实行以主席或总统为首的“新政治局体系”,但这些都是不易实现的,所以唐安松的软肋其实在于对全国政局掌控的不彻底。
“我准备在正式宣誓就任总统的第二天访问中国,到时我们可以就这些问题进行详谈,不知可不可以!”斯坦利建议。
“完全没有问题,我非常期待斯坦利先生的到来!”唐安松马上笑道。
“不过现在距离你正式宣誓就职还有二十来天,这几天怎么渡过需要好好权衡一下!”只要还没有正式就任,那么一切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我有一个大胆的计划,只是这个计划需要贝拉克总统做出一些牺牲……”斯坦利严肃说道。
唐安松一惊,反应道:“你们怎么安排的?”
斯坦利道:“中美需要一场冲突!”
“中美冲突?”唐安松心里一突,隐约已经猜到了斯坦利的疯狂想法。
“是的,只有中美发生了冲突,我在国会中才能理直气壮,而你那边,也会小很多压力,而你我作为未来的执政者,都不宜主导这场冲突,所以最合适的人选是贝拉克总统。”
“在这之前,我们要先缓和中美之间已经形成的紧张局势,向外界释放和平的信号,这么做,能够让唐主席在国内的执政带来好处。”
唐安松微微点头,如果局势缓和下来,确实有利于他的执政。
“等外界都觉得中美之间已经再次进入蜜月期的时候,将由即将卸任的贝拉克总统‘错误’做出决策,挑起两国的激烈冲突!当然,我们要控制冲突的等级,不能真的让冲突演变成战争,斗而不破才是我们的目的。”
唐安松点头道:“这样责任在于挑起事端的美方,而中美之间就进入了有计划的‘新冷战时期’,然后我们以冷战为幌子开始发展军备和太空计划,国内的阻力也会小一些。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只是这样一来贝拉克总统就要背负巨大的恶名了……”斯坦利惋惜地说道。
唐安松也是一叹:“等尘封的历史解开,或许人们会知道当时他为整个人类文明所作出的牺牲!”
“有时候想想,我还真是羡慕你们国家的体制,至少国家元首有相当的权力能够施展自己的抱负。”
唐安松点头:“我们国家虽然也有各种问题,也会有同等级别实权人物的掣肘,但如果协调沟通后,国家意志的贯彻确实有着非常明显的优势。”
“我们国家就不行了,各种制度已经用法律的形式固定了下来,制度本身是利己的,已经很难将资本从决策层驱离出去了。”斯坦利惋惜地说道。
不知为何,唐安松仿佛从年轻的斯坦利口吻中听出一丝别样的意味。
他呵呵一笑:“那么斯坦利先生,就让我们按照你的计划,亲自导演并演绎一场欺骗全世界的游戏吧。”
“这就需要唐主席的耐心配合,对了,军队一定要掌控住,我可不希望两国因为擦枪走火而真的爆发冲突,毕竟我们现在这么做,并不是真的为了战争!”
“放心,对军队的掌控我还是很有信心的。”唐安松自信说道。
似乎对唐安松的自信有着颇多羡慕,斯坦利朗声笑道:“那就让全世界见证一下我们精湛的演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