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妃今日真是精心打扮过得,一朵初开的牡丹簪在鬓角,鎏金凤簪压着正红绣金的长裙,复杂的刺绣花边添着周身华贵,威严端庄的挺着身躯,昂首而立,气势夺人。舒榒駑襻
目光流转,竟半点也不心虚。
苏小晓扬眉,挑起一抹淡然的笑容:“毕竟是皇上亲赐的婚事,皇贵妃娘娘如此代行皇帝的权利,不怕皇上降罪吗?”
察觉到,吉妃收敛怒色,施施然坐下,手指轻柔的抚着桌上的卷轴,目光尽是得意洋洋,像在凝视自己的杰作。一枚莹白玉戒戴在指根,手指略显一分修长,不必如十年冷落时那般自己动手做些粗活,指甲存留下来,修成光润却尖利的倒三角,染成黑色,衬得手愈发苍白,只是暗色深沉,显露着心里的阴暗残忍,却无端的糟蹋了那纯洁无暇的美玉。
吉妃冷漠的只是低头,不再瞧苏小晓一眼,讥讽似的扬声道:
“莫非你还真以为,皇上会替你说话?哼,愚蠢的女人,瞧瞧这是什么?”
身后侍立的女子恭敬地取过卷轴,奉送到苏小晓手上。苏小晓也不行礼,随意接过,来此之后,不不小心谨慎,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毫不忍让,甚至略显几分猖狂。她知道这是皇帝的手谕,只看吉妃幸灾乐祸的丑恶表情,便知道,圣旨所书,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吉妃也未呵斥苏小晓的失礼之举,显然是自认,圣旨中内容给苏小晓的打击已经足够,无需她在画蛇添足了。
慢慢展开,苏小晓的眼睛微微一闭,这才缓慢睁开。
金色的娟纸上,殷红的朱砂字刺目光一疼。
强忍着心中的酸楚,仔细看完,身子微微一晃,脚下踉跄一步,这才强撑着站稳。
腰身虽依旧挺立的笔直,面颊却蓦然褪去血色,染上几分冬日的雪的白净冰冷。
吉妃横眼一瞥,薄凉的一笑:
“看了吗?苏小晓,这就是你的下场!”
“你被休了!”
一滴泪含在眼眶,苏小晓仰起脑袋,强撑着不让泪珠滚落。
手在身侧紧紧攥成拳,揪着裙子一边,手背上,青筋隐隐突起,指甲深深抠进肉里,丝毫也感受不到疼痛。贝齿咬着下唇,刻出惨白的痕迹,脸颊紧绷,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不敢松懈丝毫,只因不肯在吉妃面前崩溃,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尊颜。
“为什么?”
苏小晓终于忍不住,直视着吉妃,幽怨和恶毒的目光交替着,在眼中闪烁。
“为什么看不惯我?”
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委曲求全,却依旧落得这个残酷无情的下场,为什么自己一退再退,却被逼到这步境地,为什么自己一点一滴尽心尽力的付出,吉妃都感受不到,为什么她希望这个家庭完完整整和和睦睦,却是如此艰难。妃吉贵的在。
为什么同样的事,那个离璇儿做起来,就会如此得心应手讨人欢喜,是她不够天真吗?是她不够嘴甜吗?是她其实太过强盛吗?
亦或是,这些原因,多多少少都有一些。
她从未停止过思考,她想了许久,想了很多很多可能,却依旧无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只因吉妃嫌弃她的地位无法与王爷匹比吗?只因吉妃觉得她不够乖巧吗?
苏小晓痛苦的摇了摇头,第一次这样低声哀求道:“皇贵妃娘娘,告诉我好吗?求你了,告诉我吧。”
吉妃冷眼瞧着她心碎欲哭,趾高气昂的抬头,神色冰冷,极力掩饰着眸底深处的得意忘形。
红唇吐出的话,却让苏小晓心中一惊,继而,哈哈大笑……
吉妃沉静的面色,被这仰天大笑声一搅,一分慌乱,却是故作沉着的道:“大胆!竟然敢在本宫面前这样放肆的笑。”
笑得太过夸张,泪水流出眼眶,落在手帕上,苏小晓笑着擦过,收起东西站直时,哪里还有方才半分彷徨。
她想了那么多,却独独没有猜到吉妃的想法。
真是……可笑的想法!
吉妃气急败坏的指着苏小晓:“住嘴!这有何好笑?”
苏小晓唇角轻扬,挂起一抹似是而非的邪笑:“娘娘方才说,您恨我,是因为我抢了你的泱儿?”
她目光一冷,眯起狭长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吉妃:“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我真替你害臊!”
吉妃声势一低,只得强打起底气反驳道:“本宫说的有何不妥?泱儿是本宫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在皇宫这种地方,日日担惊受怕,想要保住一个孩子有多么不容易,可是眼看着他长大了,竟然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威胁他的母妃,真是反了天了,你说这种事,不是你教唆的吗?我为了这个儿子承受了多少痛苦,十年的孤苦凄凉,无人问津,眼下好不容易熬出来了,你竟然胆敢破坏我们母子的关系,这种女人,留你何用?”
越说声音越大,目光痛恨的微微泛红:“他从来没有一句关心我的话,我是他的母妃,每日问安,你知道他说的什么话吗?”
苏小晓一愣,这些事,凉凉并未对她提过,她亦没有去问。
吉妃自嘲的吼道:“他每日都在说:很好,母妃,昨ri你没有找小晓的事,今日便让你好好过,若是让我发现你暗地里使什么诡计,可休要怪我不顾颜面。”
她捧着心口,半趴在小桌上,哀声道:“你不是一个母亲,你不知道,我听到这话的时候,心有多痛!”14938796
苏小晓心中一乱,她没有想到,凉凉私下里,竟为她做了这么多。她本以为,凉凉不会参与这些后宫争斗,本以为,她会将这些处理的很好,不必叫凉凉费心。现在才知--
心里挂念着一个人,怎么会让她孤军奋战?
凉凉,默默地做着,从来不说。
苏小晓禁不住思念,这个沉默寡言,只在她面前有几分傲娇的男子,究竟暗地里,为她付出了多少,只怕……早已是算不清了。
她瞬间止住了那些对吉妃的埋怨,用垂怜的目光盯着她,惋惜的摇摇头:“吉妃,可惜,你永远不会讨人喜欢,因为你不懂的爱!”
吉妃的目光一沉,声音都变得尖利刺耳:“你说什么?我不懂爱?笑话,我怎么会不懂爱呢?”
苏小晓缓缓走到椅子旁坐下,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目光里,尽是同情。
她一副说教的语气,掰着手指,细细道:“你当初有了泱儿,想的是什么?我终于有了皇子,这次妃位提升,皇帝一定能多几分宠爱了。”
苏小晓徐徐向前,逼近了一步。
“你当初刚生下泱儿,想的是什么?有了皇子做依靠,后宫终于有你说话的一席之地。”
吉妃的面色一变,一分无力辩解的苍白。
“你当初听到泱儿是孽童,想到的什么?他是孽童,我恨他,是他害了我的一生。”
“你当初知道泱儿被送出皇宫,想到的又是什么?你松了口气,想着如此一来,自己将不再受牵连。”
苏小晓贴近吉妃,俯下身,只隔着一拳的距离,狠历的目光对视,让她心头一震。
“吉妃,你敢说我说的不对?”
吉妃的身子轻轻战栗,神色分明有些躲躲闪闪,却颤抖着声音,依旧执着的回道:“一派胡言!苏小晓,你给我滚出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
苏小晓闻言,没有理会她的虚张声势,眼睛一弯,刀剜似的目光划过吉妃消瘦的脸庞,划破她最后强撑的坚持:
“我再问你,当初凉凉那么小孤身在外时,你在哪里?”
“当初凉凉生病没人照料甚至没有一点银子买药时,你在哪里?”
“当初没有人给他做饭,他忍受着别人的辱骂,在凌、辱的目光中捡烂菜叶子时,你在哪里?”
“当初他甚至不敢对别人提及他的名字生辰时,你又在哪里?”
“你在恨着他,他的亲生娘亲在恨着他,只因为他是孽童。”
想到儿时的岁月,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像一幅漫长的永不退色的画卷,一情一景,历历在目。
说着说着,画轴在眼前,徐徐展开,凉凉或哭或笑或面无表情或美眸含嗔,酸甜苦辣,回味无尽……
她的声音里,不觉带了些沙哑:“吉妃,你扪心自问。”
“你又有什么资格叫他泱儿?”
屋里,蓦然安静。
吉妃向后一躲,避开苏小晓凌厉的眼神。她向后蹭了蹭,身子紧紧贴在椅子的靠背,蜷缩着,垂下头,不言不语。
苏小晓一甩袖子,终于后退几步,让开一片自由喘息的空间。
“吉妃,究竟是谁抢了你的泱儿?没有人,是你的心思一直在作怪,是你自己不懂得守护罢了,孩童都知谁善谁恶,谁真谁假,你若自以为那佯装的可笑的关心能补偿的了凉凉这些年的心酸,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吉妃,你不懂爱!你根本不配提这个字,自私的你,从来只想到自己!”
一言落地,盖棺定论,吉妃却无力反驳,她茫然的动了动唇,支支唔唔了半晌,却一句话也挤不出来。10ggk。
黑色的眼眸,一点点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