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节转瞬就至,尤氏乃是宁国府的当家太太,事儿多的忙不可开交,若不是实在把秦可卿的事儿挂念在心上,她也绝不会浪费如此多的时间专门亲自去请薛蟠,这时候坐着没说几句话,就不少人进进出出的来回尤氏,问许多家务事儿要如何办,尤氏怕惊扰了秦可卿的静养,于是连忙起身,“真真是俗务缠身,不得一日空闲,薛大兄弟你且坐着,再仔细吩咐几句,我瞧着外头的大夫就没有你细心的,我料理了外头的事儿,再来和你说话。”
“不必忙了,”薛蟠笑道,“大嫂子自便就好,我又不是要紧的客人,那里还要特意来陪我的。”
尤氏连忙离去,这里头又留下来了几个伺候秦可卿的丫头外,只有薛蟠和秦可卿两人,秦可卿吩咐宝珠,“把好茶果拿些给表叔吃。”
瑞珠知道一些秦可卿的事儿,也隐约知道秦可卿为何能够这样起死回生有如脱胎换骨,故此见到薛蟠来此,只怕自己家的主母还有话儿和薛蟠说,自己听到多有不便,于是对着秦可卿笑道:“厨下预备了上好的雪花糖熬的银耳羹,我赶紧去瞧一瞧,也请薛大爷陪着喝一碗。”
秦可卿点点头,“你去罢。”
等到两个丫头出门而去,其余的丫鬟婆子不得召唤不敢擅自入内,只是在门外守候着,如此虽然不能做什么暗通款曲的事儿,但悄悄的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秦可卿奇异的望着薛蟠,“表叔,”她昨夜虽然不比往常那样的难以入眠,但还是辗转反侧,思来想去还是有些担忧。
两厢这么一说话下来,彼此就多了许多熟稔,秦可卿知道薛蟠知道了自己的**,反而不知道为何,和薛蟠生出了许多亲热的感觉来,毕竟被人知道了秘密,那么意味着自己在他面前,已经是坦白的很了,“表叔,”秦可卿咬了咬下嘴唇,“别的事儿,我也知道表叔没法子,但侄儿媳妇的父母,如今可还在世吗?您说您知道他们的消息。”
“自然是还在世,而且还活的好好的,”薛蟠安慰道,“我不知道昔日为何要把你送出去,但思来想去,只怕是有苦衷的,”他看着秦可卿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试探的问了问,“你可怨恨你父母把你抛弃?”
秦可卿幽幽一叹,“说起来不恨,”她摇了摇头,“那是假的,可若是算起来多少恨,却也是没有的,我在秦家父母照顾的妥当,也从未说把我当做外人看待,能够嫁入宁国府这府里头,也是出了大力的,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好归宿,哎”
秦可卿的叹息声幽谧,脸上露出了极为复杂的神色,薛蟠咳嗽一声,“这事儿倒是不必去纠结了,你的身子好起来就好,我也可以和你父母亲交代。”
她的眼神一亮,“难道是我父母双亲知道我在这宁国府?那为何他们不来找我?”
“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消息的,这么多年都不知,”薛蟠苦笑连连,说起来这事儿到底还是自己大嘴巴才说出秦可卿和那叶嬷嬷相似,又口无遮拦说出秦氏并非秦家亲生女儿,安福海只怕也找不到宁国府内室里头来,看来日后这口无遮拦的毛病还是要多加注意着,“故此托了我来,让我瞧瞧你的病症。如今也算是不辱使命,你的身子好起来了。”
“可”秦可卿欲言又止,“可过几日,他就要回来了!”
秦可卿的眼中有着一些不知名的火焰跳动着,薛蟠故作不知,“你是说珍大哥?回来就回来了,你怕什么?”
秦可卿苦笑,“表叔,哎,他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如坐针毡,如何都睡不好吃不下的。”
“哦?”薛蟠点头,“侄儿媳妇你的意思,是不愿意继续住在宁国府里头了?”
秦可卿半低着头,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这样的身份,哪里能去哪里?虽然心里头也有时候痴心念念,保不齐什么齐天大圣一样的英雄会踩着七彩祥云来救我出这个苦海,但说起来,这世间又有什么英雄人物,”秦可卿心灰意冷,“纵使我不愿意呆,也走不出这个牢笼,有时候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若是男儿身,这时候一个人净身出户,逃到天涯海角,一个人过那苦日子也是心甘情愿。”
薛蟠还以为秦可卿不舍得宁国府,今日这么一听,秦可卿倒是也愿意离开此处,他对着秦可卿的忧愁有些同情,但又觉得十分的不以为然,“没事,你若是想离了此地,还不简单?”
这自然是简单至极的事儿,安福海那样的亲生老爹在身后,不是因为有些因素,只怕是能把并国服给掀了,薛蟠可不认为他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保留贾珍等人,他可没有这么厚脸皮,觉得自己的分量足够影响到安福海是否要剿灭宁国府的意志,人如果没有自知力,那是很惨的一件事情,对于安福海这种人来说,妇人之仁是要不得的,虽然薛蟠不崇尚这个,但他明白,安福海就是这么一种人。
故此想要离开自然是可以的,秦可卿听到这话,激动的身子簌簌发抖,她还以为昨日是薛蟠来诳她安慰她说可以救自己出去,可今日没想到又得听见薛蟠如此笃定之话!“表叔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这样的亲生老爹在哪里,只怕是月亮摘下来都可以,日后秦可卿的日子就犹如公主娘娘一般的幸福了,要什么能没什么呢?这点小要求也是安福海自己要薛蟠做的,当然了,薛蟠目前没有想到什么法子,再说这也不是自己的事儿,但这样安慰安慰秦可卿,还是可以的,“我还能骗你不成,”薛蟠笑道,“我可是诚实可靠小郎君,人在江湖上说的话都是一诺千金,绝不会有欺瞒之举。”
”噗嗤,“秦可卿听到这话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