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庄主殿之内,文图带伤议事,虽然不是直挺而坐,可是众人无不认为其威风凛凛;主台之凝视下去,黑椅庄首们惭愧低头,谁也未曾料想文庄主与符柔二人便清剿黑野寨。
因符柔战功赫赫,群首决意令其参与议事,便与百合一起位于程贝贝、程林、慕女节之后。至于百合参与庄事,文图自是有其目的,因为一直为她万人穿越之语耿耿于怀。
程林首先立起道:“禀庄主,此次剿灭黑野寨缴获银两物品甚多,掌城大人念建庄之举,全部赠予我庄;敌寨投兵计一千三百,也已尽数安置。尚有主犯九人扣押,还需庄主发落!”
文图迟疑,哪来的九名犯人,为何不交由官府处置?
“带上来!”文图莫名其妙。
庄兵立即簇拥着一群人入殿。
文图望去恍然大悟,这是六名寨主的妻儿,六位女人三个孩童,包括黑野寨主黑牙子妻子二人。
这妇孺何来之罪?
文图没做过庄主,不知这庄寨规矩,只好伸手指向程林问道:“依照规矩理当如何处置?”
“为防止江湖之上屡生匪帮,家人日后反目,能人志士灭其庄寨,依照规矩当尽数斩杀妻子与儿女,故此等九人应当即刻斩杀!”
文图身体一颤,这是什么狗屁规矩。可仔细一想,在古代,尚有株连九族之说,杀妻儿已是从轻。
“还是落后!”百合悄声道,符柔不解其意,手摸向百合,百合立即捂嘴不语。
台下几个女人年纪不一,姿色各有不同,立在那里大多悲泣无语,有的是自愿,有的是被强迫,无论怎么说都是嫁给了匪首,被斩也是罪有应得,似乎在入嫁那一刻便已注定有此一日。
“庄主!”黑牙子之妻扑通跪下,忍着哭声哀求,“我等六妇人乃罪首之身理当问斩,贱女毫无含冤,只是这三个小儿年幼无知,还请庄主网开一面,哪怕终日禁押,也留得性命,我等死亦无憾!”
随着,另外两位母亲也是跪下连连叩首。
这可难倒文图,依规当斩,依理不该杀,再看那些女人各个颤抖着,绝不是穷凶极恶之人。规矩,忽然想起北土灭东西部落,南国提前纳后,此等规矩自己尚能破坏,这江湖上的规矩又当如何?
可是万一轻处,将来再有匪首,恐怕世人会将罪责强加程家庄,说什么正因为程家庄放纵恶首家人,才引得盗匪横行之语。
想着想着忽然有了主意,激动之处脱口而出:“把这些女人和孩子全部给我留下……”
台下自不必说,何止议论诧异诡秘埋怨不解甚至愤怒。
再看那几个位上女子──
符柔,满脸笑意,自然知道哥哥心善,不忍心杀害妇孺,再者凡是哥哥的话都是对的;
百合,极为不解甚至讥笑,一代豪雄哪来这么大胃口,一弄就是六个女人?自己却口口声声称这里清洁无暇,什么破王爷?
慕女节微微点头,只有她知道文图要做什么;
程贝贝简直气疯不能自制,彻底确认那晚文图对自己不轨,虽然英勇无比,可到底是个淫贼!事后对自己不冷不热,丝毫没有担待之情,如今却当着全庄首要,竟要留下这些女人,岂不是荒淫无道?!
文图却没有注意这些,望着那几个唯唯诺诺的女人淡淡说道:“程林传令出去,黑野寨六名寨主家人,尽数在乱战中被杀,台下这九人全部更姓为程,遣至劳部,为寨兵洗衣做饭,依照程家庄人同等对待。”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见有人仍不满,又接着讲道,“我程家庄是仁义之师,不杀无辜,倘若此后数年规制更改,被念及杀戮无辜妇孺九人,定会带来祸患,而称为战死,外人自不会多言,也留得这些人性命,何尝不是功德之事?”
台下一片惭愧之声,虽有人心有余悸,不过这庄主太过厉害无人敢言。
六名女子哭谢不杀之恩,同声道:“程氏在此谢过庄主!”九人随着庄兵离去,也获得了想都不敢想的自由。
百合这才意识到自己思想有问题,一个不知道先进多少年的现代人,为何看不透如此落后的侠士?这等智慧从何而来?
文图此时扶椅而起,再次来到众人中间,意味深长地说道:“黑野寨既然已被清剿,今后此道再无祸患,两地商客定会云集至此,北土缺不得丝缎茶蔬,玉石玩物,南国也少不了牛羊马匹,奶品皮背,可交易起来甚有难处,方才以此为介,缴纳少许捐募,讨得方便快捷;可我们程家庄位居山内,甚是不便,如今官府已经允准我庄建筑寨所,故我想趁着冬季之交,广纳能工巧匠,收购石料土基,待到明年春化之时开始动工,在东山与西岭之间构建一条长廊,内设各类买卖场所、居住之寓、仓储之间以及庄兵操练之场,不知在座各位以为如何?”
一老首领立即应言:“庄主所言极是,老庄主在时也是为山上之居困惑不已,然当时四处匪盗无法迁移。只是此等场所犹如小城一座,需耗费无数钱财,唯恐眼下庄力不支,如再给老首与慕女节半载,定能筹集到全部财资。”
文图看向慕女节,她也是点头示意。
“不可,即是少了吃穿,也不得再延误,传令下去即日起消减开支,全庄上下节俭行事。”
“是,庄主!”
众人齐声答道。
…………
已是寒冬,文图着一身布棉牵着小公子练武归来,发现符柔与百合在庄门之前等候,两人也是素棉裹身,看上去无了娇媚,倒多出几分素美。
“楠儿,最近饭菜素淡,你可还能承受得住?”符柔拉过小公子问道。
“姑姑等人尚且食用,楠儿怎能嫌弃?”
“楠儿要记住,素为源,可养身;节为本,可养国。”符柔说道。
“楠儿自当谨记在心。”就像符柔听从文图之语一样,凡是姑姑讲的,他也是惟命是从。
百合这时才知道,文图与符柔二人一直在谆谆教诲王公子,正是为了这南国,不禁心中再度感叹。小公子只有七岁,便开始文武韬身,那将来焉能不成一代英王?
仔细想起来,心中又是纳闷,文图本是南北大官,手有南王子北公主,自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为何惨淡留在程家庄,过着节食缩衣的日子,还建什么长廊一心为南北通商,究竟图什么?不贪财,不恋色,不做官,不为名利,他要做什么?
“站住!”文图忽然喝住一庄众,把百合吓一跳回过神来。
那庄众一愣神才见到是庄主,连忙行礼不知为何。
“手中是什么?”文图指指庄众废料手筐。
“食所之内丢弃的废物……”庄众小声答道。
见此处有异状,些许庄人围上来,忽见是庄主在怒问庄众,连忙又退后一些不敢上前,定身在那里观看发生了什么;殿内慕女节与程贝贝也是闻讯赶出,见文图面充愠怒,赶忙看向那庄众。
“你是做什么的?”文图指着庄众。
“负责,负责清理废物。”庄众忽然发现庄内重要齐聚于此,害怕起来。
文图显然已是极为愤怒,竟将手伸入废物之中,取出一颗芹芥,放在唇边闻闻,明显中间桔梗淡绿完好,只是几片芹叶腐烂。
“这岂是废物?”文图瞪着庄众。
众人发觉文图表情不对,纷纷提起心来。
百合暗道:文图还是年轻,恐怕是胡乱立威,不就是一颗芹菜吗?别说叶子腐烂,就是整棵丢掉又能如何?幼稚,太幼稚,有些吹毛求疵!在自己家里,一包新鲜蔬菜都曾经扔过!
“我见枝叶已腐,便将它……”说道这他愣然停嘴,瞪大眼睛,张口结舌不敢再说下去。
文图轻轻将残叶撕掉,在身上擦拭几下,竟将那绿色芹梗生吃下去!
百合又是捂住嘴,不会吧?可是仔细一想,这可不是什么立威。
要出意外!
慕女节、程贝贝连忙上前意欲阻拦,庄主吃废料中的生梗,那一定是意味着怒不可遏!可是为时已晚!
文图忽然忽然冲上去,“啪”一记耳光险些将那庄人打到,声嘶力竭喊道:“来人,将此人拉下去重大十板,赶出程家庄,永不得返回!”
周围之人无不惊呼出声!
哪有如此重刑!
那小庄人不惧这挨板子,可是身无分文被逐出程家庄,只有死路一条,拼命哀求可已无济于事,被庄兵硬生生拉走!
百合更是不解,这不是秦始皇吗?就凭一颗破芹菜,竟打个半死再逐出,岂不是要了手下的命?
文图盯着那哀嚎远去的小庄人心里默念道:对不起,就当你为程家庄而离开,如不节俭定会阻碍长廊工期,万一哪日兵马到来不知死伤多少人;也当你为南国而离开,身边有王公子,定会记住此事,将来为王一定言出必行,勤俭强国!
小公子确实震惊非常,也是吓得不轻,别说这一棵残菜,便是锦衣玉食,自己也是说不要就不要,说扔就扔,暗自惊怕起来。这一幕,他确实终生不忘,受益匪浅。
无奈,庄内众首商议后在庄规之内加入一条:凡乱弃可用之物不节俭者重罚治罪,极刑至斩!
文图满脸严肃地走到慕女节身边,倒不惧百合听到,小声道:“慕女节,你且取些银两偷偷赠予那庄人,令其南下自谋生路吧!”
慕女节立即感激地点头,她明白文图此刻的痛楚。
“百合,你随我来有事要商,符柔带着楠儿去抚琴便是!”
百合一愣,不会发现自己怪异表情了吧,这说罚就罚,不会对自己下手吧?驱逐手下又赠银,还是有一套的!想着便紧随文图身后跑去,偷偷看那文图背影,高大而挺拔,宽松布棉之衣,走路铿锵有力,这不是皇帝的气派吗?自己小碎步赶着,这不是妃子的节奏吗?想着竟扑哧出声,嘲笑自己的花痴:不会要临幸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