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历十九年正月初一,雪飘一夜,至晨方止。
慕女节早早出门,立在庄外又见到雪中寒梅,不禁见物思人咏起雪与梅:白花铺地起红朵,愁思漫野拜青枝,远君可是独行客,怜有佳人寒下痴……
“又在思慕二王?”文图踩着冬雪走近,脚下咯吱咯吱作响。
慕女节一羞未答,手松开梅枝引得一串串白雪洒落下来,脸色又幽然暗淡喃喃道:“思之则念,慕之则恋,隐隐远远,枉自怪叹,”她这么多年却从未在文图面前隐瞒自己,“如今天寒地冻,长廊材料也已备齐,只等暖春方才行工,倒是你,要经常去探望程姑娘,我见她总是闷闷不乐,经常责骂阿武,有些话要说得明白,免得日后徒增烦恼……”
文图也是无计可施,暗自探口气,权当将那姑娘当做小孩子看待罢。
“文叔父,慕姑姑!”小公子突然跑出来。
文图一把将楠儿抱起,用力抛向空中,飞身又将其接住,大笑说道:“看我们的楠儿,强壮得很呢,来,在这雪地之上写几个字让叔父瞧瞧。”
小公子欣然应允,立即拾取一段木枝向前一倾身,手下探字,身体却旋转一周,那是无上剑法之拨江探海招式,瞬间立身止住舒出一口气,文图慕女节望去,雪中赫然出现四个工整大字:
天下太平!
“好,楠儿果真聪慧异常,不枉慕姑姑苦心教你!”文图蹲下身,将公子棉绒衣领紧紧,“这四个字好写但很难做,要时刻谨记心中,这天下便是四海,太平便是昌盛,不要囚眼于宫中,要心放广土百姓;不要无战则鸣,要以强盛为本,你可曾记住?”
“楠儿记下了!”
“走,随叔父去练武……”
“等一等,昨夜我答应陪符姑姑踏雪,我去喊她……”说罢返回庄殿,不刻便手牵符柔走出。
“慕女节,你告知程姑娘与阿武要多带些人巡视,路面有雪恐商客行动不便,令庄兵多加协助,多开一些驿所,可以令他们就地休息,多住几日。”
慕女节点点头,深情望一眼符柔转身离去。
小公子手牵符柔,文图紧随其后走向后山。
“文图哥哥,听闻这雪景甚是美妙,只可惜我不能瞧见,你倒是形容一番,我想想如何?”符柔伸出手握住文图的手,侧耳倾听,因为自己内心的世界全是文图口述。
“好,雪色白洁,凡物尽染。附近山脉、厅堂、树木尽是雪挂,望眼瞧去银装素裹分外妖娆;雪性宁静,一切尘燥被其淹没,无论身外如何繁闹,在雪景中也是安静如初,身心爽朗。”
“好美……”符柔禁不住脱口说道。
抵达练武台,四周巨木之上便有扑扑之声,一片片积雪迎风落下。
“其实符姑姑更美!”小公子突然说道。
听得小公子所言,文图也禁不住仔细赏看符柔,头带红色白沿棉帽,罩住乌黑亮发,竟有一缕偷偷垂下靠在耳前,微微飘动;微圆的脸庞被白雪衬得娇柔可爱,眼睛忽闪忽闪,虽然不视可仍很有神,心中不禁感激起穿梭通道,如此美妙的女子将来做老婆,也不枉那一场险些丧命的坠落……
“小小年纪竟谈论美不美,将来为王可如何是好?”符柔稍稍用力捏一下小公子的手,提示他不要多想。
“此言甚是,大丈夫要以天下为美。”文图也是嘱咐小公子。
“你是大丈夫,却为何盯着符姑姑不挪开眼睛?”
小公子歪着头质问文图。
“盯着我不放?格格格……”符柔接着娇笑起来,“文叔父不是看我美不美,而是关心于我,小孩家家不要乱讲。”此刻,符柔心中一荡,觉得哥哥盯着自己不动,肯定是最美的事情。
“就是就是!”小公子竟撒泼起来。
文图无奈只好承认:“好好,文叔父确是盯着符姑姑不放,我是在想,天下之人认为无视为疾,可我觉得姑姑虽然看不见,可是眼睛却能分辨一切善美,倒是清澈无比的双眸呢!”
符柔听得此话,甭提多高兴,那一笑倾倒满山皑雪……
小公子见自己胜利,忽然道:“文叔父,难得你二人一同来此,今日便不练武,我与文叔父、符姑姑开殿……”
“不得胡言!”文图怒喝,大王才可言之开朝,小儿岂能乱说。
小公子从未遭到文图呵斥,一听挨骂立即委屈起来,小眼睛乱眨着看看符柔,可是符柔哪里能瞧见,便又狠狠拉一下符柔的手。
符柔感觉到楠儿要哭,随即俯下身子意味深长道:“楠儿,只要你长大成人作为合格的大王,才能口出开殿之语,否则父王母后听见如是说,定会不高兴明白吗?”
“我只为文叔父你二人开朝,算是一家人之朝,有何不可?”小公子决意如此。
一家人开朝!
文图见公子如是说,看来绝无拒绝可能,便扫视周围后说道:“好,仅此一次,而且越快越好……”
说罢,文图抱起小公子,将他放在稍高之处立好,便退身下来拉一下符柔,示意开朝在即以礼相待。
“掌城文图,恭请大王开朝!”
“小女符柔,恭请大王!”
小公子却未笑,一本正经地抬起手来,缓缓说道:“二位贤臣平身……”
“谢大王……”文图与符柔异口同声回道,也佯装严肃立在小公子身前。
小公子看看文图,看看符柔,将小手背在身后,以示训话神态。
“台下文图,本王问你,你可曾有妻室?”小公子一脸严肃,不过还是小心地眨着眼睛,怕自己说错话被文图呵斥。
文图一怔却未曾多想,张口便答:“谢大王关爱,尚未娶妻。”
小公子舔舔嘴唇,看样子要说关键的话,可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算妥当,忽又抬手指指文图,觉得应该是这样子,然后大声喊道:
“文图,符柔姑姑善良贤淑,本王心意,自今日起准你娶她为妻,一生一世不得分开……”
文图愕然。
符柔吓一跳,循着声音喊向小公子:“楠儿!”
两人惊愣之间,谁也未发觉上空飞鸟中,那只阳乌竟飞来,悄悄落在枝头,三只褐足紧紧抓住雪枝。
“不得无礼!”小公子倒像是进入角色,哪能允许符柔喊自己乳名。
符柔甜甜一笑,也转换口气道:“大王,小女稍过碧玉之年实属年少,且自幼双目失明不敢言嫁,与文图哥哥已是身心相随,拖累至今,怎可言婚配之事?”
她在那里与小公子逗着嘴架,说着闹着。
文图却一直在盯着符柔看,雪地里春意盎然……
“本王心意已决,”小公子越来越霸道,“即刻在我面前吻来,也算是夫妻之实。”
到底是年幼,认为这男女之间一吻便是夫妻。
文图立即去看小公子,刚想制止这般胡闹,却听符柔再次清脆笑起来:“好好,小女吻文图哥哥便是。”
符柔与小公子形影不离,就像一直听从文图话语一样,凡是小公子之语都是言听计从,从不反驳,心中未有多想,讨公子欢喜而已。
文图忽听符柔要吻自己断然不可,这符柔定是心无杂念,可是自己却恰恰相反,这是自己的未来伴侣,这一吻岂能无男女之嫌,如今大事未成便动了心念,万一误了大事岂不令穿梭通道中那娘们的笑话?
符柔笑着便寻文图之手,嘴上已经做出亲吻模样,文图向后退一步,示意自己不能受这一吻。
“大胆文图,如若不听从本王之令,便,便将符柔姑姑许配他人!”
这话却逗笑文图,见楠儿一派小王子模样义正言辞,却也不忍心搅了他第一次“开朝”,不管怎么说眼前女孩毕竟是自己未来之妻,而且符柔心无旁骛,应了他也罢。
想着,文图伸右手牵过符柔,左手轻轻放在她的后背,侧过脸去。
就在这一刻,符柔也是以为文图的嘴唇在前,稍稍一偏却恰恰吻在文图唇角……
几片飞雪飘落下来,轻轻打在文图脸上,定睛看过去,符柔的娇美脸颊就在眼前,那一丝散落的黑发也是飘落在文图脸上,痒痒的。
还有,一股淡香袭来,那是符柔体内发出的少女气息,是一种女人的气息……
她的唇好凉,好柔,好淳,文图猛闭眼睛,竟生生的转动嘴角,将自己的嘴全部粘附在符柔的香唇之上!
符柔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亲吻在哥哥的嘴上,惶恐之间猛然瞪大眼眸。
枝头上的阳乌悄悄拍打一下翅膀!
它飞速的叨起一口白雪,一张口,两滴融化的雪水伴着它的体温落下,分毫不差地掉在符柔的双眸内,阳乌又是低一次头,悠悠起飞北去……
符柔眼内落冰,轻“嘤”一声!
文图忽见自己正在全然吻着符柔,定是她怯怕赶紧要脱开,没想到立刻被符柔按住,双唇紧紧半晌未离……
四处已有雪融化为水!
小公子猛地将双手抬起捂住眼睛……
一片黄叶承受不住厚雪压力终于掉下来,不偏不倚落在文图头上,舍不得再次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