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狐道:“愚兄我是涉末城将领,职责所在,不得已而如此。 ”
傅瑶儿大声道:“你少假仁假义,甜言蜜语的来骗人!我灵虚哥哥纵然是个笨蛋,我傅瑶儿却不是傻瓜。”
陈灵虚想了许久,道:“我也...杀了不少涉末城的将士,每杀一人,我虽然很后悔,很不好过,但这人命终究是死在我手上。苍狐大哥,我不怪你。”
苍狐心想:“这少年天生有动人气魄,他这说话的语气,对面人一听,哪怕是深仇大恨,也会消减大半,这并非任何法术,而是他由心而发,对旁人推心置腹,谁都能一眼将他看穿。”
他有心试试这少年武功,手指在一筷子上一敲,那筷子陡然飞向陈灵虚,去势纵然不快,但其上附有极强的真气,陈灵虚若是躲闪,势必将他身后客栈闲人重创。
陈灵虚探出手,将筷子握在掌中,他手腕与筷子一齐震动,一层细微的旋风漫游周身,头发张扬,蓦然额头上露出第三只眼睛。那单眼散发柔和光芒,如月光、如萤火,借助这第三眼,他内力倍增,终于将那筷子挡住。
苍狐心下惊讶:“这是....爹爹的心灵剑诀,以往爹爹向我试演武学,运功之时,心眼现于体表,于是有这三眼神通。”
那又叫做破魔弑神剑决,功力尚浅,但确与苍鹰一致。
傅瑶儿见陈灵虚竟使出这门绝技,慎重问道:“他功夫到底怎样?比之那楚小陵如何?”
陈灵虚甚是钦佩,道:“我生平所遇高手,没一人比得上他,楚公子比他差得远了。他刚刚只需再加一成力道,这筷子非伤了旁人不可。但他意不在伤人,也故意饶了我。”
傅瑶儿惊呼道:“那他岂不是天下无敌?快,快,你我联手,与他拼了。”
苍狐听她这般呼喊,自也高兴,笑道:“天下高手多得是,我师父功力更比我圆熟得多。陈兄弟说的不错,在下并无恶意。”
陈灵虚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此刻苍狐大哥若要捉我,我是逃不掉的。”
苍狐敬他酒,陈灵虚喝了一小口,苍狐喝了一大口,苍狐道:“我师父让我来平叛,我就琢磨:这泰家与我万鬼本是盟友,无冤无仇,为何突为敌人?这其中是否更有隐情?那楚小陵对我大倒苦水,着实有些不对劲。如今我也头疼得很,拿不定主意,只能先来瞧瞧你。陈兄弟,你将幕后因果都告诉我如何?我也将所知如实相告。“
陈灵虚当即信了,说道:“我只觉得楚公子也是个可怜人,至于他为何凄苦,却也并无头绪。泰家如今境况颇惨,那位最厉害的高手,家中的老爷子,被黑蛇咬伤,命不久矣,剩下的以幼儿妇女居多。”指了指自己、傅瑶儿与曲封,道:“瑶儿妹妹是从小寄宿在泰家的人,曲封哥哥与我一样,本是泰家的奴隶。泰家本宗现在不景气,抽不出人手来,我便帮他们一帮。”
苍狐皱眉道:“奴隶?听说泰家信奉太乙神,常常将奴隶献祭,他这般害你们,你们为何相助他们?“
陈灵虚叹道:“献祭是以往的事,后来族中泰荣大叔当家做主,族中上下,连同奴隶,不过三十多人,这陋习便名存实亡了。我虽是奴隶,但泰荣大叔从小教我读书写字、习武练功,对我而言,并非主人,而是真正的亲人与师父。”
傅瑶儿笑道:”泰荣是我义父,将来...将来本想将我嫁给泰家的某位公子,但我那些可能的老公都被黑蛇杀了,没法子,我只能委屈委屈,嫁给陈哥哥。”
苍狐听她言语天真,连声笑道:“陈公子前程似锦的人物,你嫁给了他,可不算委屈。”
傅瑶儿嗔道:“他是很好,但我也不差,我是神裔族呢,以往是天神的后裔。”
陈灵虚脸一红,道:“苍狐大哥,瑶儿妹妹,先不忙说这事。”
苍狐点了点头,指着曲封道:“这位小兄弟患了什么病?”
陈灵虚道:“曲封哥哥可不是小兄弟,他年纪已经不小,但到十七岁之后,受万鬼试炼,年纪便不会增长了。他本是泰家除老爷子之外的第一高手,比泰荣大叔更胜一筹,可七年前,泰家举办仪式,想令他炼成一‘续梦蛇心法’,期间出错,他从此便不言不语,连小指头都动不了。”
苍狐又有些不满,道:“泰家纵然器重他,却仍将他视作奴隶么?不然为何以他当祭品、办仪式?”
陈灵虚眼神悲伤,摇了摇头,道:“泰荣叔叔虽有意废除这许多旧规矩,可那时老爷子执意如此,他也违逆不得。”
傅瑶儿愤愤说道:“他们将曲封哥哥害惨之后,又说他不吉祥,是恶兆,于是将他抛在荒郊野岭喂蛇,陈哥哥不忍心,偷偷将他救了回来,藏在自己住处,全心全意的照顾他,一直到今天。”
苍狐大感雀跃,拍了拍陈灵虚肩膀,笑道:“好孩子,好汉子,真讲义气!当真难得!他至今都未好转么?”
陈灵虚颇不好意思,道:“曲封哥哥以往对我很好,我报答他的恩情,不过是最最平常之事。我翻看泰家医书,知道这续梦蛇仪式一旦失败,那人的魂魄与身子断了关联,虽存在脑中,却派不上用场,一生一世,只怕都好不了。”
苍狐愕然道:“那他如何活到今天?”
傅瑶儿笑道:“那还全是我的功劳,那天我见他面黄肌瘦,形销骨立,突然灵光闪现,说道:‘他吃不了东西,喝不了水,唯有喂他喝酒,才能滋润他的心魂。’...”
陈灵虚苦笑道:“瑶儿,你当时是想作弄他来着。”
傅瑶儿脸上一红,嗔道:“你再说我不对,我与你一刀两断,恩断义绝!我以后不嫁给你当老婆啦!”
陈灵虚吐吐舌头,不敢再说。
苍狐问道:“只有喝酒才能救活他?”
傅瑶儿吹嘘道:“除了酒,他什么都喝不下去,真是疑难杂症,古怪之极,也唯有我这当世头一等的名医才能看穿。”
苍狐沉吟道:“我涉末城中有两位世上闻名的神医,一位叫做雪冰寒,擅长以血治病,一位叫做眠婆婆,以绿驱蛇香引发诸般奇迹。若是她二人,或可治愈这位曲封兄弟。”
陈灵虚大喜过望,道:“真的?苍狐大哥,你能不能带他去看病?无论什么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苍狐本想说:“我若答应,你便得跟我走,助我治理天下。”但转念一想:“这位陈小兄弟帮人大忙,从不求回报,我岂能输给了他?”于是笑道:“好,你若信得过我,我带他回城看病,哪怕跪下向她二人磕头,也非治好他不可。”
忽然间,苍狐脑中传来个声音,那声音说道:“你这无名之辈,为何多管闲事?我这并非疾病,而是在修炼至高武学,更不许俗人治我!”
苍狐瞪向曲封,见他依旧死气沉沉、不死不活的模样,他心想:“这人虽然病重,但神智依然清楚,他所练的,又是什么至高武学?”
陈灵虚也愣了片刻,叹道:“苍狐大哥,曲封哥哥他不许我求你治他。”
苍狐道:“我也听见他所言,既然如此,也唯有等他回心转意了。”他想起陈灵虚先前那前因后果并未说完,又问道:“你收留了这位曲封老兄,后来呢?”
陈灵虚道:“我一直很小心,怕被泰家发觉了,好在李伯伯、孙叔叔、瑶儿妹妹他们都帮我,总算遮掩过去。也许是好心有好报,或是曲封大哥暗中保佑我,我十岁之前,武功进境很慢,算不得好,但十岁之后,一年一个台阶....”
苍狐笑道:“你武功已达到鬼首境界,才是泰家如今的第一高手,是么?”
陈灵虚挠了挠头,叹道:“若老祖宗未中蛇毒,我或许仍比不上他,但比之其余人,总是高明一些吧。”
苍狐心想:“不骄不躁,得不喜,失不馁,在这乱世之中,便是八岁娃娃,也没有这份赤子之心。我若真当上涉末城主,非要他成为我左膀右臂不可。”
陈灵虚见苍狐听得仔细,又道:“两年前,我习武有成,泰家开始重用我,也不怪我偷藏曲封哥哥之事。那时泰家子嗣不少,势力不小,但....但突然间一场灾难,黑蛇泛滥,毁了泰家隐居的高港镇,全镇死了数千人,泰家上上下下,死了一百多人。泰家人才凋零,真正派的上用场的,只剩下十人,便是这十人,恨透了黑蛇,也恨透了那操纵黑蛇的幕后黑手....”
苍狐问道:“黑蛇教?”
陈灵虚看着苍狐,眼眶红了,傅瑶儿也抬起脑袋,目光愤恨,两人齐声说道:“是涉末城的吴奇。”
苍狐一凛,摇头道:“我恩师与黑蛇绝无关联,你们定是弄错了。”
陈灵虚道:“泰家那位老祖宗、老爷子,他练得一门太乙入梦术,他向梦中神灵询问预兆,乞求线索,得到的回答,皆说是涉末城的皇帝吴奇。”
苍狐心想:“我涉末城所藏绿驱蛇香,确实天下第一,但不能因此将黑蛇灾祸怪在师父头上。”断然道:“梦中胡言乱语,焉能深信?你们便是听了这老爷子所言,才煽动叛乱,对付我涉末城?除此之外,还有真凭实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