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家丁队长陈安这句喊话,卢象升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卢大人,唐军来了!我军终于得救了!”
陈安的声音,竟带着一丝哭腔。同时,他的右手,朝着远处正汹涌冲来的唐军骑兵,遥遥指去。
顺着陈安的手势,见到那铺天盖地而来,声势极其雄壮的唐军骑兵,卢象升失血过多一片惨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
只不过,这笑容之下,满是苦涩之味。
可叹啊,可叹我卢象升,虽为名义上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却除了手下这点兵马,竟是任何兵马皆难调动。而在这危急时刻,更是一个援兵也未来。却没想到,这个曾与自已刀兵相见的李啸,反而不计前嫌,决然来救,这份胸襟情义,如何能不让自已感慨惭愧。
卢象升兀自感叹,那清军主将多尔衮,见到唐军骑兵正向自已的本帐之处迅猛冲来,脸色大变的他,顿时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手下五万兵马,其中4万兵力为步兵,正在兵分四部,全力攻打涿州城。另外的一万骑兵中,两千名是汉军骑兵,正是巡城防守,以严密防备明军突围。还有三千名骑兵是蒙古八旗兵马,因为在攻城战中派不上用场,被自已外放在涿州乡野处,四处掳掠烧杀。
故而,现在他的旁边,只有五千名满州清军骑兵随着自已。
唐军来势凶猛,想抽调步兵从涿州退出防守,已是不及,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让身边的满州骑兵,去挡住这来势汹涌的唐军骑兵。
想到这里,多尔衮再不犹豫,立即下令:“肃亲王豪格听令!”
“哦,属下在。”一旁的豪格,愣了一下,低声回道。
自入关以来,豪格作为皇太极安排在多尔衮身边的监视人员,向来与多尔衮关系冷淡。故有任何军事行动,多尔衮亦刻意冷落他,不派他上阵。多尔衮这般伎俩,让豪格暗自衔恨在心。
象这次涿州攻城战,另外两名副将,阿巴泰与尼堪,皆亲自统兵上阵,以搏取战功。而豪格,却被多尔衮安排为后备人员,和他一起在城外押阵观战。
豪格心下,虽极为不满,但鉴于多尔衮毕竟是全军主帅,却也不敢造次,只能与多尔衮一起,在城外默然观战。
“豪格,我命你速带四千满州精骑,前去抵挡唐军骑兵,务必要击溃这股入犯的唐军!”多尔衮根本不看他,只是冷冷下令。
“哦,本王遵令。”
豪格虽然应命,心下却是恼恨非常。
多尔衮这混蛋,现在这股唐军突然来袭,他才想起派自已出战。也许这个阴狠狡诈的家伙,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是想借唐军之手,来消灭自已吧。
只是,自已作为属下,又有什么其他选择么?
更何况,清军与明军以往交战,基本都可以一当十,如果自已率四千骑兵出战,却不能击败这股突袭而来的六千来名唐军骑兵的话,那自已在大清国中,怕真要身败名裂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自已,除了打败唐军得胜归来这一条路外,无论是战死还是战败,皆会正中多尔衮下怀。
军情如此紧急,多尔衮还能这般想招来谋害自已,此人着实可恶!
豪格脸上冰寒如铁,他更不多话,迅速地统领四千满州骑兵,朝着愈来愈近的唐军骑兵,快速对冲行去。
四千名满州骑兵,组成一个半圆形的大阵,高声啸叫着,向着远处的唐军骑兵,奋然前冲。
狭路相逢勇者胜。
豪格相信,唐军骑兵虽然来势浩大,但毕竟组建不久,如何是久历战阵的八旗精锐骑兵之对手。根据以前明军在战场上窝囊的表现,也许,只要自已一次凶猛的突击,对面的唐军骑兵战阵,就该彻底崩溃了。
所以,率领满州骑兵一路前冲的豪格,一心想着将唐军一击而溃,却根本没注意到,此时率唐军冲来的李啸,已然开始悄悄变阵。
而在见到四千名清军骑兵,朝自已对冲而来之际,李啸便迅速下令,令2400名玄虎重骑居中,迅速组成楔形战阵,然后,在玄虎重骑侧后部,2400名飞鹞子轻骑,与1800名满州骑兵总,分居左右,以为后备攻击力量。全体唐军骑兵,愈发加速向清军骑兵那半圆阵的战阵,猛冲而去。
马蹄隆隆,有如无数根战锤擂响大地;旗帜飘飞,有如块块朝霞辉映着清晨的阳光。唐军与清军,两军骑兵皆是高声呐喊,枪指刀横,疾冲对驰,血气相拼,似乎仅在眨眼之间,两军骑兵就狠狠对撞在一起。
两军对冲,人马俱着精良厚重钢甲,有如钢铁巨兽一般的玄虎重骑,占据了绝对优势。
人马俱着钢制重甲,合重达530公斤以上的玄虎重甲骑兵,在已然全力加速的情况下,摆出楔形战阵集群冲锋的重甲玄虎骑,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状态。
仅在瞬间,楔形突击的唐军玄虎重骑,就有如一把尖利炽热的刀刃,从吼叫而来的清军骑兵中直切而入。
而仅仅是在战马的前胸与背部,披了一层薄甲的清军骑兵,根本不是这可怕的钢铁巨兽的对手!
凌厉攻入的玄虎重骑,立刻如刀切黄油一般,将对冲而来的清军半圆战阵,狠狠地将其从中间撕成两半,在大批清军骑兵的惨叫声中,迅疾冲开了一条宽阔的血路,直入阵中深处,方止住这次凶狠的冲击。
2400名玄虎重骑这次凌厉凶狠的突击,至少让四百多名清军骑兵当场毙命,很多清军在被攻击受伤后,又被强大的冲击力撞下马来,随及被纷乱的马蹄踩成肉饼。
玄虎重骑一击得手,旁边的飞鹞子与满州骑兵总,立即分别包夹左右翼,与战阵已显混乱的清军骑兵,厮杀成一团。
清军主将的豪格,在方才的玄虎重骑冲阵中,急急盘腰侧闪,才险险地避开了一柄凶狠刺来的骑枪。险被这柄骑枪捅了个对穿的他,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狗入的唐军,没想到竟是这般悍锐!看来,今天会是一场苦战了。”豪格心下吃惊不已,随即大喝道:“各位八旗的勇士,拿出你们的勇气与武艺来,去打败这些汉狗,让这些尼堪的头颅,成为我们荣耀的基石!”
原本显出慌乱的清军骑兵,听到主将这大声鼓气,不觉士气一振,这些久经战阵的清军精锐骑兵,高声呐喊着,立刻与唐军骑兵绞杀在一起。
此时,两军皆不复有什么阵型,只有凭着最原始的本能,最基本的武艺素养,在拼死搏杀。
骑枪挺抖如龙,骑刀上下翻飞,刀光枪影闪过之处,便是鲜血迸飞,残肢飞溅,两军士兵的惨叫与马匹的悲鸣,顿时响成一团,敌我两军的鲜血,洇满了旷旷茫野,将遍地的青青野草,染成触目惊心的血腥殷红。
豪格这时,才惊讶地注意到,在这些唐军中,竟有一千多名身着满州正黄旗铠甲的原满州骑兵,亦以唐军的身份,与清军奋力厮杀在一起。
“肃亲王!这些满州骑兵我认得,他们是原先与固山额真谭泰入关的正黄旗兵马,怎么他们现在竟投了唐军?!”
旁边一名亲随白摆牙喇惊愕的话语,让豪格头脑瞬间一片迷蒙。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他们皆已战死在镇边城所了么?怎么他们非但没死,现在竟还作为唐军,来与自已的血脉同族,这般搏命厮杀?!
一时间,豪格有种精神分裂的感觉。
不过,仅在瞬间,久经战阵的豪格便反应过来,脸上满是狠之色,他大喝道:“这帮奴才投靠汉人,竟去效忠那该死的汉狗李啸,与我大清早已恩断义绝!对这些无耻的背叛之徒,各位儿郎休要手下留情,统统宰杀了便是!”
“!”
唐军的满州骑兵总,与清军满州骑兵,呐喊着互相砍杀,你来我往,拼杀搏杀,双方皆已杀红了眼,彼此之间,早已没有了半点同族之情。反而都在想着,要拿对方的脑袋和性命,去为自已铺开一条血淋淋的晋升嘉赏之路。
在后面押阵的李啸,见到那些满州骑兵,在与清军对战时,能这般卖力,心下十分欣慰。
由此可见,自已对他们的汉化和洗脑,是相当成功的。这些人人会说汉话,着汉衣,甚至大多娶了汉人女子为妻的满州军兵,早已在心里,认同了自已的汉族新身份,才会对这些原先的同族,这般毫不留情地下死手。
豪格正咬牙搏杀之际,忽听得耳边,有一个熟悉的满语声音响起。
”兀那豪格,你这贼厮,还认得爷爷我么?!“
豪格惊愕地扭过头去,只看一名身穿鲜黄色华贵鎏金铠甲的的唐军满州骑兵总将领,砍杀了旁边一名自已的护卫后,纵马急冲过来,随及吼叫着,一柄凌厉的虎刀,朝自已的头颅,用力劈下。
“叮!”
豪格急急举枪格档,双臂被震得发麻。
豪格惊讶地看到,这名唐军将领极其面熟,只不过,因为他的脸上溅满了鲜血,豪格一时没想起来,此人究竟是谁。
见豪格发怔,此人一声冷笑,手中虎刀又是凶猛地横劈过来,同时嘴中大喝道:“豪格,爷爷乃额弼纶是也,你这厮的狗眼,认不出来了么!”
当的一声脆响,豪格竖枪横挡,被震得气血一涌,险些掉下马来。他以一种极度惊愕的眼神,望向额弼纶那满是杀机的脸孔,嘴中呐呐道:“额弼纶?你,你竟然还活着?!”
“哈哈,对,爷爷还活着!豪格你这厮,你和你那个狗贼父亲皇太极,都盼着爷爷早点死,是吧?!”额弼纶冷笑着,复一声低喝,又是一刀凶猛砍来。
接下来,两个人的对话,在你来我往的互相攻杀中,急速进行。
“你这厮恁的命大,竟还没死。只是你投靠明朝,投靠汉人,实是卖国求荣,无耻至极!你简直是我大清的第一逆贼!”
”哼,你这贼厮,你与你那父亲皇太极,设下毒计,谋杀我父,又要对我全家人斩尽杀绝,何其歹毒无耻,竟还有脸来说我?!本将告诉你,这狗屁的大清,这一心要致我全家于死地的大清,我额弼纶不推翻它,誓不为人!“
“额弼纶,就算大清对不起你,就算皇上对不起你,就能成为你投靠汉人,投靠那狗贼李啸理由吗?!你身为大清宗室,身为太祖之后,却为汉人效命,和自已的族胞厮杀,拿族人的鲜血和性命,去染红你那身恶心的明国官服。你这无耻无德之辈,今后还有何面目,去见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
”放屁!什么祖宗,什么族胞,都他妈的是狗屁!老子被你们无耻暗害的时候,可有一名爱新觉罗家族的成员,来为我说半句公道话?!可有一个所谓的族胞,来为我伸张半点正义?!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在这里说得冠冕堂皇,大义凛然,害起人来,却是穷凶极恶,他娘的连根骨头都不吐!我额弼纶,被你们害得这么惨,东躲西藏以求保命之时,那列祖列宗在哪?!那宗室亲情又在哪?!一身茕然,无依无靠的我,侥幸逃命到了大明后,被唐国公李大人收留,才得以存身立命。这唐国公李大人,对我额弼伦来说,恩同再造,称为再生父母,亦不为过也!“
”好哇,额弼纶,你卖身投贼,认汉狗作生父,还能说得这般义正辞严,我豪格还真未见过有如此无耻之人!你不要忘了,你是满人,是新觉罗的子孙,不是下流的汉狗,不是卑贱的尼堪!莫不会,你这厮,现在已把自已当成了那卑贱的汉人不成?!“
”放屁!什么满人,老子现在就是汉人,是上邦天朝华夏正统的汉人!老子现在说汉话,着汉衣,蓄汉发,又娶了汉人女子为妻,早就与以前的额弼纶完全断绝了一切关系!更何况,唐国公李大人,对在下能量材为用,大力擢拔,提为亲信,我额弼纶受此深恩,自当结草衔环以报其德,如何会复与你们这些丑类为伍,那才是真真羞煞本将之举也!“
两人言辞激烈,一边彼此责骂,一边互相攻杀。这两名爱新觉罗家族的后代,此时,有如两只杀红了眼的野兽,一心要把对方至于死地。
很快,武艺高了一筹的额弼纶,越战越勇,刀法凌厉凶狠,豪格渐渐招架不住,直往后退去。
豪格的一众护卫挤了过来,凭人数优势,逼开的额弼纶的凶猛攻势,豪格才得以在护卫的保护下,离开了额弼纶的攻击范围。
眼见得豪格退走,额弼纶双眼之中,充满了遗憾之色。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复与旁边的清军,战成一处。
旷茫草野上,唐清双方拼死作战,彼此已成犬牙交错这势,双方都明白,战到此时,彼此都无路可退,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了。
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在同样武艺高超又人数占优的唐军猛攻下,清军渐渐不支,倒地而死的的清军越来越多,整个清军阵形,开始不断后退。
一直在唐军阵形最后面监督押阵的李啸,见到清军阵脚不断松动后退,又看到阵中那身着镶黄铠甲的清军主帅已然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时,他的眼中,一道锐利的狠光,顿时一闪而过。
“全体护骑听令!速随本公冲阵,直取那清军主将,务必一举击溃清虏骑兵!”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