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替换。”
不多时,鳌拜带着一众兵马急急返回,然后洋洋得意地向豪格禀报城中现状。
“肃亲王,现在盛京城中,已被我军全部控制啦!各处城防、粮仓、武库、官署已被我军控制,这座盛京城,已然全部在我军掌握之中了。”
豪格笑了笑道:“不错,鳌拜你办事果是得力!那城中治安如何?我等入城,却是无妨吧?”
“当然无妨!”鳌拜一脸得意,他大声道:“现在城中的兵马,都是支持我们的三旗军兵,而其余的残余各五旗军兵,也已是纷纷宣布为我等效力,肃亲王此刻入城,却是平安无虞。”
豪格听到他这样一说,心下亦是十分高兴,他更不多话,随即下令着索尼与鳌拜一起,跟着自已一道入城而去。
入得城来,豪格看到,原本熙熙攘攘的各条大街,早已萧瑟无人,街边还有一些来不及的店铺,被混水摸鱼的手下军兵,打砸得一片狼藉。他甚至看到,在街角位置,还有几具来不及搬走的百姓尸体,其中更刺目的,是一具光溜溜的女尸,肚子上插着一把锋利的腰刀,肚肠横流,模样极其惨不忍睹。而流满街边的鲜血,积成大块大块的洼地,早已被冻成黑红色,十分刺眼醒目。
豪格见到这些景象,已经可以想象手下那些兽兵,在入城后,是怎么地放纵自已的兽性,在城中趁机奸掳掠胡作非为了。
他眉头大皱,扭头望向鳌拜,鳌拜则是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豪格冷冷地抛了一句:“鳌拜,你这个主将是怎么当的?!难道我盛京城中的百姓,是明境中的敌国居民吗?如何可以这样对待他们?“
鳌拜嘴中支吾,他呐呐地回道:“这个,城中一时混乱,敌我难辨,军兵们又刚从战场回来,身上杀性正浓,所以才……“
“放屁!“豪格厉声骂了一句粗话,便喝道:”你们干出这种混帐事,还狡辨什么!你听着,给本王立刻把街道打扫干净了,被军兵杀害的百姓,也由钱库中拔出相应赔偿给其家人。你记住了,以后一定要严格约束兵士,不能让他们再胡作非为草菅人命。这可是我大清都城,你这般放纵手下,对我等的名声可是一个大大的污损!百姓们与官员们,又会如何看待我们?!而我等若是失了民心,失了城中官员的支持,将来如何服众,又如何与多尔衮这厮长期对抗下去。”
听了豪格的话,鳌拜一脸难堪,他扶了扶官帽,便拱手应道:“肃亲王说得是,奴才以后一定会注意。不过,现在盛京已下,军兵皆是已经回营,这帮家伙,以后俺一定从严治理,决不让他们再上街胡作非为。”
豪格嗯了一声,再不看他,急急纵马离去,仿佛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心生不快的地方。
不多时,豪格一众人马,来到了礼亲王府外。
众人方才下马,便有代善第四子瓦克达,带着仆人微笑出迎。
瓦克达见到豪格,便要参拜,被豪格急急止住。
“瓦克达,咱们就不用来虚礼客套了,你速带我去见伯父吧。”豪格扶起正要下跪的瓦格达,脸上满是温和亲切的笑容。
瓦克达急应了一声,便带着豪格等人入府而去。豪格、索尼、鳌拜三人,在瓦克达的带领下,一路穿厅过巷,然后来到了客厅之中。
二人到了这里,发现代善已然端坐在其中,他的旁边,侍立着两名孙子,罗洛浑和杜兰。
见到已是头发花的代善,垂首坐在上首,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豪格心下莫名感慨。
他一进客厅,正欲行礼,却被代善立刻唤住。
“肃亲王,不必行礼客套了,请速速落坐吧。”代善抬起头,面色平静地淡淡地说一句。
豪格怔了下,却也只能嗯了一声,然后与索尼、鳌拜等人一同落坐。
给各人看茶后,代善屏退仆人,才缓缓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便对拘束而坐的豪格苦笑道:“肃亲王,此番前来敝府,却是所为何事啊?”
听了代善这明知故问的话,豪格心下一声暗叹,便轻声回道:“礼亲王,小侄此来,乃是奉皇命,先行返回盛京,以控制京城局势。但小侄考虑到自已年轻无材,又素无威望,这才特来贵府,求礼亲王伯父协助于我。”
豪格说完,代善却是垂首不语,会客厅中,顿时一片尴尬的安静。
最终还是代善轻叹一声,目光深沉地回道:“肃亲王,恕本王直言,你此番返京,倒是用心良苦啊。”
豪格哦了一声,心下对代善摭摭掩掩的态度十分不满,但在表面上,还是十分平静地回答道:“礼亲王,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小侄不过是奉汗阿玛之命,又何谈用心之话。难道说,礼亲王对小侄此举,感觉不妥吗?”
见豪格还在说些违心的表面话,代善摇了摇头,不想再与豪格虚应故事了。
他抬起头,两道锐利如刀的目光,直直地凝视着豪格,然后道:“豪格,时至今日,咱们伯侄二人,就别在互相打逛语了,有什么话,就敞开来谈吧。”
听了代善的话,豪格尚未回话,一旁的鳌拜按捺不住插话过来:“礼亲王说的是,现在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说话还摭摭掩掩干甚。俺就直说了吧。前些日子,我军在攻打海参崴堡的时,皇上正端坐在城墙上督战,却不料那唐军已提前在堡中挖了地道,派了一队唐军潜行到城墙下,用炸药炸塌了城墙,皇上猝不及防,被炸药从城墙上炸下来,立刻被炸成了重伤昏迷呢。”
鳌拜说得急切,拿起桌上茶杯,一口气咕嘟咕嘟全部喝干,然后又放下茶杯,大声道:“说来可恨,也正因此,这东征大军的指挥大权,从此便被多尔衮这厮接管,可恨我肃亲王身为皇上长子,却不得不受此人指挥,现在想来,着实令人愤恨之至。后来,又过了几日,皇上才好不容易醒转过来,却又发现已摔坏了脑子,从此一直处于痴呆状态,无法理事,亦是令人可叹之至矣。”
鳌拜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过,他好象生怕别人打断他,又急急地继续说道;“至此,那多尔衮便得以继续执掌军权,此人为了稳固权力,树立威望,竟不顾皇帝这般重伤,需要赶紧撤兵返回的局面,强行下令,要继续在海参崴堡与唐军打下去,结果没想到,最终只能功亏一,那唐军援兵及时赶来,把我大清官军杀得大败,多尔衮最终无奈之下,才终于决定撤兵返回。”
鳌拜说到这里,脸色更是怒色勃发,他腾地站起身来,声音越发大了起来:“他娘的,多尔衮这一个狗屁决策,让我军又多付出了一万余人的巨大伤亡,礼亲王,你说说,多尔衮这厮有多可恨,以俺看来,就是把这厮军法处置,亦不为过!“
鳌拜说到这里,才气咻咻地坐下,然后自已提起茶壶,给自已的茶杯重新灌了满满的一杯,然后又咕嘟咕嘟全部喝了个一干二净。
全屋中的人,听了鳌拜这一番话语,顿是又皆是陷入了沉默。
开始听到鳌拜在这里大声嚷嚷之时,豪格心里十分生气,对他大嘴咧咧的说话方式十分不满。
在鳌拜说话时,他几次想开口打断训斥他。不过,听鳌拜说完后,他才发现,鳌拜实在是个粗中有细的家伙,他这番话,非但把皇太极受伤的经历说得清楚明白,又把责任全部推给了该死的多尔衮,倒是真是替自已说出了,十分想说却又无法说出口的话语。
豪格心下,一时对鳌拜这个粗鲁直爽的家伙,顿是高看了许多。
这时,罗洛浑、杜兰等小辈,皆是一脸惊愕不知所措的模样。而那礼亲王代善,则是一脸凝重,不停地捋着胡须。
说实话,他也是到现在,才算是了解了整个过程的来龙去脉,虽然鳌拜这番话,很可能不太公正客现,却也是把当时的情形,给基本描述清楚了。
代善心下暗叹到,皇太极以这般不可思议的方式成了一具生不如死的废物,倒也真是运数穷奇,造化所然啊。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应该就是此意吧。
而更可叹的是多尔衮,这个家伙初掌大权,急于立功,竟没想着要赶紧返回国中,来稳定整个局势,以掌控全国,却反而利欲薰心,为了搏得军功,为了提升自已的个人威望,在海参崴堡赌博一般全心用兵想拿下此堡。却没想到,最后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败军失将大挫军心不说,还让豪格对他心下极其不服,以至趁其不备,抢先返回盛京来夺取权利。
可见多尔衮这人,虽然向有威望与智谋,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见代善捋须无言,一旁一直沉默的索尼,冷笑一声,继续插话道:“礼亲王,所幸的是,皇上在东征时,曾对肃亲王有过交待,说此番东征,若其万一有事,可由肃亲王接替其职,统管全国。当时,大家都以为这只不过皇帝的多心之话,谁也没有往心里去。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最终一语成谶,皇上在那蛮荒之地身受重伤,再不能理事。为此肃亲王忧心如焚,多次向多尔衮央求其早日东归,为皇上早日治病,以求让皇上尽快康复。不料多尔衮这厮初掌大权,正欲夺功立威,故再三反对肃亲王之请,执意要拿下这已付出了极大代价,却始终未能拿下的海参崴堡,说什么现在机不可失,唯有趁大雪封路之前夺下此城,方能解除我大清东面的巨患,肃亲王万般无奈,只得从之,现在想来,多尔衮这自私之举,着实可恨之至。“
索尼这番话,半真半假,破绽亦是极多,只不过,现在皇太极已成痴呆,多尔衮亦不可能与他对质,所以只能随他信口编来。
故而代善听到这话,虽然一直在皱眉,却也无法反驳,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往下听。
索尼叹了一声,又说道:“礼亲王,后来之事,鳌拜也说了,就是我军在海参崴堡,被唐军援兵打得大败,全军方不得已就此撤退。而在撤退之时,那多尔衮心胸狭窄,为推卸战败的责任,特意放出话来,说是我因为肃亲王所部没有力战,不能抗住唐军援兵,才至有此一败。这般谬言,真真其心可诛!此人还说,要在回去后,要继续追究我家肃亲王怠战败绩之责,可怜我肃亲王为大清拼死杀敌,身先士卒,若是最终竟落得这般下场,实是令人可悲可叹啊。”
索尼顿了下,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又继续道:“故而,肃亲王十分忧惧,深恐返回盛京后,为小人多尔衮所害。所以,最终我等决定,遵循皇帝先前所说之语,脱离本部,提前返回盛京,以控制局面,稳定大清局势。也正因为此原因,肃亲王在返回盛京,接防城池后,便立即来拜见礼亲王您,以求得到象你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亲王的鼎力支持,从而更好更快地掌控时局。肃亲王这番苦心,还请老亲王明察。“
豪格见索尼替自已把话说得这般圆满,心下十分快意,他向索尼投去赞许的眼神,微不可见地朝他点了点头。
然后,豪格装模作样地一声长叹,对一脸沉思表情的代善说道:“伯父,小侄现在也对你实说了吧。其实小侄未非恋权之人,也深知自已德小福薄,难担掌管大清帝国之重任。只是现在的我,说是被多尔衮给逼上梁山亦不过!况且再退一万步来说,那多尔衮能对我痛下杀手以排除异已,独揽大权,又有谁知道,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不会再对其余的爱新觉罗宗室同室操戈,暗下毒手,以确保自已能非法上位为所欲为呢?这样一来,岂非是我大清宗室将人人自危,而我大清,则是国将不国了乎?“
豪格一声长叹,又对代善用一种十分诚恳的语言说道:“礼亲王,说实话,小侄也知道,我自已才德有限,实非可继统大清之人,将来究竟如何,小侄一时也难预料。只不过,现在的局面,说难听点,伯父与你小侄,还真如鳌拜所说那样,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的命运,却是紧紧相连在一起,逃不了你,也脱不了我。所以,还请伯父看在皇上的份上,看在小侄昔日的情份上,帮小侄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