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这边计划既定,便派出汪硕画,风尘仆仆地急急赶往开封城,告诉那李过,现在宁南侯左良玉已同意了他的请求,还请他尽快发兵便是。
这时,李过已得到李自成同意的谕旨,见到这边左良玉业已同意了自已的要求,自是欢喜无限,立即盛宴款待来使,并保证三天之后,就立即出兵南下。
有钱能使鬼推磨,李过果不食言,三天后,他调集了六万精兵,分成左右两部,分别入驻归德府与南阳府,自此之后,河南全境,皆在大顺国控制之下。
见到大顺军终于入驻河南,为自已防备唐军从北边入侵,左良玉内心大定,随即亦按先前条件,给予李过全军开拔银子三十万,另外先行提供了大批银粮军械,一时间,宾主大悦,关系甚是融洽。
随即,左良玉又迅速传令其子左梦庚,要求他在率领十万精兵抵达鄂西后,只可坚决据守郧阳与荆州二府的主要城池,万不可擅自与唐军作战。
毕竟,他也知道,其子左梦庚军事才能有限,想要与唐军野战争雄,绝对是不切实际的想未能,故只能期待唐军在久困坚城之下后,师老兵疲自动退走。
左梦庚依计而行,而唐军第二镇兵马,在吞下了整个施州卫后,见到鄂西的郧阳与荆州二府已然兵力充足,左梦庚的守军已做好了坚守的准备,倒也没有再贸易进攻,只是继续与其僵持于外线,不停地掠夺鄂西各处乡镇,使鄂西主要州镇,成为汪洋中的孤岛。
而在东边防线处,唐军似乎也未有异动,整体态势呈现一种暂时的平静氛围,看起来,这战局的走向,倒与左良玉先前估计的差不多。
只不过,现在心下稍安的左良玉,绝不想到,现在的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安宁罢了。
左良玉仅仅只安定了三天,便有紧急军情从东边传来。
“报!宁南侯,唐军第六镇兵马,正大肆调派,却似要北上进攻那河南南部一般呢。”
“哦,竟有这等事?”左良玉略一沉吟,便微笑回道:“现在北边的防务,已由大顺军接管,唐军要去攻打他们,便让他们打就是了。本侯下了这么大血本,请得这六万大顺军来,可不是让他们来我们这里吃闲饭没事干的。”
左良玉站起身来,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几步,随即又叮嘱来使道:”你回去后,向金声桓与王德仁二将,传达本侯旨令,要他们加紧守备从麻城到宿松一带的防线,万万不可因为唐军异动北上,而疏忽防备,以免唐军来个声东击西,倒是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
“宁南侯,小的记下了。”
左良玉点了点头,又叮嘱道:“不过,现在驻守河南北部的大顺军,也算是我们的友军,完全地坐视不理,倒有失待客之道。你也告诉金声桓王德仁他们,不可徒作壁上观,看那唐军与大顺军狗咬狗,也要有一部会预备兵力,准备北上支援。这做的话,一则显出我军与友军共甘共苦休戚相关之态度,二则那唐军万一在河南南部兵败,这诸般好处,也不能让顺军全部独吞了。”
“是,在下明白。”
来使说完,便急急告退而去。左良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下不禁为自已的及时安排而暗自欣幸。
如果当初的自已,吝啬钱财与土地,没有请大顺军来为自已分担压力,那现在的东边防线,也许早已从河南南部开始崩塌了。
这个世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只不过,战局的发展,很快就超出了左良玉的预定设想。
原来,现在唐军在西边与东边,看似举措皆无甚特别之处,但其实,唐军却是一直以这样的军事佯动为摭掩,暗中却在谋划着一个重大的突破点。
这个突破点,就是郝效忠部重兵防守的九江城。
西边唐军与东边唐军的种种佯动,都只是为了摭人耳目,唐军的真正目的,是集中兵力,全力拿下九江城,这个左良玉部在南方最为重要的支点。
唐军这个战略意图,完全超乎了左良玉的想象。
左良玉认为,驻守九江城的郝效忠部,拥有五万精兵,又有如此坚城可据,城中粮草更是多达三年可用之量,说是固若金汤,亦不为过。唐军就算要全力进攻,亦会一筹莫展,最终只能顿困于坚城之下,乖乖解围撤走一条路了。
他完全低估了唐军的手段与决心。
因为,那唐王李啸接下来的重点进攻方向,便是调集第九镇黄得功部的全部兵力,以及从赣南秘密抽调第八镇刘泽涵部的甲乙两营,以总兵多达八万余人的全部精锐,以及两镇的全部火炮部队,全力攻打郝效忠的九江城。
李啸这个全力相搏的计划,实施得十分秘密而顺利。
在西边与东边两处唐军的配合下,南边集结的这些唐军,在经过了半个月的集结后,已全部集中在九江城外,迅速地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
重兴二年六月十五,一场唐军自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攻城战,正式开始了。
晨曦涌动,嘹亮的天鹅号大声响起,唐军终于开始攻城了。
听到城外传来的攻城号角,犹在宿醉中的九江城守将郝效忠,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郝效忠揉着发肿的眼睛,心下顿是又惊又疑,怎么好端端的,这攻城警报怎么响起来了?难道说,今天唐军开始攻城了么?
只是这九江城,兵精城固,防备周全,那些唐军想要攻城,哪有这么容易。
就在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猛地推开,一名气喘吁吁的亲随小兵,快步跑入。
“你这厮为何这般无礼,不先禀报就擅自闯入,真是越来越没个规矩了。对了,外面为何响了警报?!”郝效忠皱起眉头,声色俱厉地对这报信小兵大喝。
“禀将军,大事,大事不好了!”小兵一脸惊恐气喘吁吁地回答:“城,城外有,有大批唐军,正推着近二百门大炮,向我九江城南门,一路喝喊着攻打而来呢!”
小兵的话,有如一瓢凉水,从郝郊忠头上当头浇下,他从床头一下了腾地站起,眼睛瞪得溜圆。两颗因为酒精刺激而血红一片的眼珠里,满是震惊到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是吧?!
唐军真的有胆量与勇气,来攻打我这九江坚城么?!
“走!快带本将去看!”
“遵命!”
来到九江城南门城头的郝效忠,顺着小兵的臂指方向,惊恐地看到,在九江城的南面,从围得密密麻麻的唐军阵中,总共推出了多达一百八十门相同大小的重炮,排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一齐缓缓前推。这些沉默前行的重炮,在朝阳的映照下,闪耀着隐隐的银光。
180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九江南门外一千米处。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180门重型龙击炮,沿着九江城南面城墙右侧一字排开,威风凛凛气势雄壮,那黑洞洞的炮口,直朝对面的九江城墙,其凛凛气势,让守城的敌军,吓得开始腿脚发软。
好家伙,这些火炮模样这般吓人,可以想象得出,一旦打放起来,威力将会何等惊人。
主将郝效忠,人生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的巨炮,他的脸上,亦是冷汗刷刷直流。
而在这时,九江城头,还有许多从百姓中抽调出来,前来参与守城的男女青壮。对于这些人来说,都是人生第一次见到这样奇形怪状的巨大火炮,他们的脸上,除了有恐惧与担心外,更有莫名的兴奋与好奇。
叽叽喳喳低声谈论的他们,浑然不知,这些有着黑乎乎巨大炮口的重炮,将会是他们免费升天的最佳工具。
看到唐军这般昂然推着火炮前来,身经百战的主将郝效忠,几乎凭直觉地感受到,如果放任唐军这般攻城,一定会九江城城墙造成极其可怕的损毁与打击,这样的结果,一定要在唐军开始攻城前,想办法加以阻止。
郝效忠迅速想了想,便朝这些守城的军兵与青壮大声喊道:“各位休慌!我九江城中,兵马足够,防备周全,唐军想攻下这九江城,我只怕他没这么好的牙口!另外,我城尚有两千骑兵,待这些唐军火炮行近后,我军可派出骑兵,杀出城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的火炮成为一堆无用的废铁!“
郝效忠此话一出,城头的军兵大受鼓舞,人心安定了不少,慌乱程度小了很多。
只不过,郝效忠虽然嘴上这样说,心头并没有底。
这些的唐军火炮,真的会这么容易,就被出城偷袭的骑兵给消灭吗,那唐军主将,又真的会防备如此疏忽吗?会不会,只是自已一厢情愿的猜想?
郝效忠表面强作镇定,心下却是忍不住悄然喟叹。
尽人事,听天命吧。
郝效忠长吸一口气,迅速开始作战安排,他下令,让全城中那二千名骑兵,一齐等候在南门处,等唐军火炮离得近了,再出城突袭,而这南面城墙,亦由他带着精锐军兵,亲自把守。
令他惊讶的是,那些缓缓前行的唐军火炮,在离九江城南门外八百步时,就全部停住了。然后这些唐军炮手极其熟练地就地装填定装火药,用铳规测算间距,调整射角,开始准备射击。
郝效忠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
要知道,在他印象中的当代火炮中,最厉害的红夷火炮也不过只能打到四百来步远,怎么这些唐军火炮,在八百步外就停下来开始准备射击了,他们的火炮,能打这么远么?
难道说,是因为唐军怕死,怕被自已的骑兵会出城偷袭,才在这么远的距离停下来,打算不加瞄准乱轰一通么?
郝效忠这般胡思乱想,当然是因为他不知道,唐军火炮的准确射程,其实可达一千步,现在之所以提前了两百步,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九江城,相比于周围地势,城墙底部有专门加高,故而,唐军炮手要考虑仰角与抛射度,唐军才会将这些火炮进一步提前距离,以便更有效的击垮城墙。
就在郝效忠胡乱猜疑之际,这时,他们远远地听到,唐军阵中,传来微弱的喝喊声。
“预备!”
“放!”
郝效忠远远地看到,唐军炮阵前,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手中举着的红旗,用力挥下。同时,他一声暴喝,180门口径巨大,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钢制重型龙击炮,立刻齐齐打响。
“砰!”
“砰!”
“砰!”
“砰!”
……
连绵而起震破耳膜的巨大炮声里,180门重型龙击炮的炮口,立刻飘起腥红的余焰,闪腾起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180枚乌黑的32斤重的巨大乌黑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九江城的南面城墙,狠狠撞去。
沉闷厚重的巨大撞击声中,这100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整个南面城墙右侧。
整个九江城的南面城墙右侧,瞬间出现近一百个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个南面城墙,象得了哮喘病一般在剧烈的颤抖。
在南面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郝效忠部士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近百名站脚不稳的左军士兵,更是有如狂风吹起的破叶一般,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肉饼。
唐军这次凌厉的重炮齐射,竟让九江城的南面城墙,瞬间陷入不小的混乱。
那些有过战场经验的左军士兵,情况还好,还能勉强支持。只是那些大批被震得口鼻流血,一头一脸都是尘灰的男女青壮,全无作战经验的他们,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扭头逃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