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日暮时分,有晚霞如火,山风徐来。
几道身影衣着宽大的黑色院服,在云海中急速掠过,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几人内心焦急的情绪
“我看你们谁敢走!”人未到,声音犹如雷震,已经传遍整个青石小巷。
“是卢白先生他们。”朱凤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已经逐渐到来的几人,目光有些担忧,道:“他们是东院的先生,在开学的时候就见过几次,这卢白为人虽是正直,可总是有些太过迂腐,言于律法甚至已经超过咱们那位苏珂师姐了。”
许青云凛然,目光向前望去,只见为首男子长发须白,面容黝黑刚毅,举手投足间总是有种特别严肃的感觉。
他气势汹汹的走来,看着已经死去的杜微,面色阴沉如水,道:“谁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寂静,没有人回答。
正在此时,同来的几人忽然跑出一道身影,三十余岁,眉梢有些凌厉,她看着倒地已经没有生息的杜微,面色苍白的可怕,有些难以置信,喃喃道:“微儿,怎么会是微儿?你不是在藏里抄经吗?怎么会是你,这让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卢白眉头微皱,问道:“杜敛,你认识这少年?”
杜敛抱着已经死去的杜微,悲从心来,泫然欲泣,道:“这是我哥独子,我又怎会不认识?”
卢白脸色有些难看,他目光扫向周围,怒道:“你们把书院当成什么地方了?这种谋害同门的事情,你们也能做的出来?”
杜敛抱着杜微冰冷的尸体,目光怨毒,狠狠说道:“冤有头,债有主,这事是谁干的,赶紧给我站出来。”
周围俱皆敛气屏声,可以感受到杜敛声音里的恨意,那种不死不休的语气,吓得他们不敢有丝毫喘息的声音。
“是我。”
沉默良久,梁文道抬起头来,他目光沉静,看着杜敛说道:“他是我杀死的。”
“好,很好。”
杜敛微微发怔,她深吸口气,强忍着内心的杀意,笑道:“真的很好,你能如此诚实,真是一个好孩子。”
梁文道回礼,很是诚恳的说道:“先生过誉,诚实守信是我们青少年的优良传统。”
“哈哈,优良传统。”
杜敛气的仰天大笑,她看着梁文道,不得不佩服此少年言谈举止,可想及此出,又低头看着已经死去的杜微,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的怒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可以去死了。”
她说完就站了起来,神情凛然而严肃,平静的目光,仿佛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宽大的黑白院服,让杜敛看上去有些娇小。
可此时的气势,却不容任何人小觑,即使卢白也有些为难,他眉头微挑,有些迟疑道:“你这样是不是有些冲动?咱们应该先把事情问清楚,再由上面定夺。”
杜敛双眼微微眯起,凌厉的眉梢微挑,她看着卢白,嘴角噙着笑意,似是讥讽道:“若是你侄儿就像这般无故死去,我希望你也能如此平静。”
“杜敛,卢师兄好心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同来几人劝慰道。
“收起你们的好心。”
杜敛自宽大衣袖中伸出手来,很小的手掌,看上去不似女子细腻光滑,而是有着很多长年握剑的茧,道:“我杜敛做事就是如此,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一人承担就是,跟你们没有丝毫关系。”
手中虽然没剑,可剑意早已明心,她看着远处长街上的梁文道,说:“杀人需要偿命,欠债也需要还钱,既然你是一个诚实守信的好少年,我觉得你应给能明事理。”
“既然如此,就请你还我们杜微一个公道!”
杜敛说完,掌心有剑鸣响起,一道凛然的剑气骤然掠出,整条青石小巷有水汽弥漫,气势骇人!
“将元气凝聚在自己的剑意里,这样即使手中没剑,也可以打出剑气。”
许青云感受着这道剑气,里面蕴含的剑意,就犹如雨丝,阴柔而又肃杀,正是春雨剑意。
滴水穿石,仿佛万千雨丝穿成一条线。
这条线,就是春雨剑意,锐不可当而又带着穿透的力量,直接斩向对面的梁文道。
这是一种境界的压制,也是一种至高剑意的碾压。
梁文道还是太过年轻,境界不足,修为不够,他没有丝毫反应的机会,只是觉得周围的空气,突然间就潮湿了起来,水汽弥漫,犹如晨雾一般,让人看不清周围的事物。
只有一条细线如雨丝,划过整片水雾,梁文道的生死全系于此。
“住手!”
生死时机,红衣女子怎能坐视不理,她境界颇高,可以看见那条细如雨丝的剑气。
没有丝毫犹豫,同样一指点出,一道胜似晚霞的火红剑气,护住梁文道。
两道剑气,势同水火,在空气中激烈碰撞起来,犹如水火燃烧,响起刺啦的水声,冒起白烟。
“是你!”
杜敛目光阴沉,她看着远处的红衣女子,心里有些难以言述的怒火,嘲讽,道:“原来如此,我说他怎会如此大胆,敢在落仓书院当街杀人。”
“韩束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明目张胆的护着他?”
她看着韩束儿,目光有些嘲讽,充满讥讽的意味,道:“想要护着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在落仓书院杀人,就是想要挑战楚国律法的权威。”
“你就这般想要我弟弟的命?”韩束儿衣着大红,白皙的肌肤在日暮的微光下,格外美丽迷人。
她看着杜敛,道:“我可以给你很大的补偿?”
“哦?很大的补偿?”
杜敛双眼微微眯起,略感兴趣,问道:“你们韩家不是很有钱吗,先跟我说说有多大?“
韩束儿稍稍沉吟,她很认真的说道:“很大的补偿。”
“大燕征北将军府周济的八股手书。”
“苏柳斋的剑法心得,”
“也许我们韩家老祖的笔墨丹青,都可以。”
……
……
周围人群忽然寂静的可怕,他们不是没有见过世面,而是真正见过世面的世家子弟,方可清楚这些东西的价值,简直已经不是一条人命可以衡量的。
甚至就连杜敛,都有些微微发怔,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梁文道。
想了想,很是认真的说道:“我不清楚他的命为何这般值钱。”
韩束儿道:“有些人的命,其实就是这么值钱。”
杜敛低着头,看着已经死去的杜微,她沉吟良久,忽然开口道:“虽是如此,可我侄儿的命,却已经胜过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