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个黑脸汉子与“张暴虎”对峙,四周百姓也察觉到不对,人群很快也静了下来。此时,蔡琰、卫仲道等人也赶了过来,都不由看着粥棚下的张辽。
而场中维持秩序的一些官吏看着满脸傲气的董五,都不由色变,他们不少人前不久刚见过董五,知道他是董璜身边之人,如今看这情形,一下子头大起来,不少人下意识想要退却,不想趟这趟浑水。
“把他带过来。”张辽吩咐那个捉着董五的游侠。
那游侠忙将董五带到张辽身前,董五毫无畏惧之色,昂然道:“张辽,你如今知道我的身份吧,要知道,有些人是你得罪不起的。”
这是谁啊?竟然在张暴虎面前如此跋扈!
四周百姓都有些惊愕,随后他们就看到了他们预料中的一幕,只见张暴虎一个勾拳。
砰!
那一声听得他们耳朵都发碜,随后他们就看到那个跋扈的黑脸汉子飞了起来,扑通一声落在地上,整个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张暴虎果然是得罪不得的,跋扈的黑脸也不行!
围观百姓无不暗抽了口气,不少胆小的人下意识的掩面向后退着。
“长……老,里……好大的杆子……里……敢傻吾……”董五怨毒的看着张辽,脸颊痛的剧烈抖动着,说话都不利索了。
铿!
张辽面无表情的抽出了腰间长剑,淡淡的道:“聚众闹事,推波助澜,挑拨百姓,其心可诛!你若是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数万百姓面前说出你主子的名号,我自会收手,否则,路人甲一个,本司马凭什么不敢动手,杀你如杀鸡般轻易。”
董五面色一下子惨白,嘴巴动了动,一句话也说出不来了,脸上的傲气和怨毒倏然消散,化作惶恐。
张辽这句话一下子说到了他的死穴,他就是死也不敢在众人面前说出的他主子董璜,否则他会比死还难看百倍!
看董五不再叫嚣,张辽也不再理会他,而是看向一众百姓,沉声道:“设粥之人阳奉阴违,本司马自会处置,但尔等却不可妄动,这些心存不轨,妄图挑动民乱造成大祸的人更不可轻饶!”
一众百姓噤若寒蝉,没有人敢说话。
这时祢衡身边一个十四五岁的长衫少年走出来,向张辽躬身一礼,朗声道:“张司马,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些人并未酿成什么大错,只小加惩处便是。”
张辽看了他一眼,他跟着贾诩许久,惯于察人,看这个少年虽是举止恭谨,但却掩饰不住那骨子里的自恃旷放。
他淡淡的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看张辽未向他回礼,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朗声道:“吾弘农杨修。”他的姿态也没方才那么恭敬了。
杨修?张辽眉头一扬,又看着少年与祢衡站在一起,不由想起历史上祢衡好像就与孔融和杨修关系不错,尝道“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余者庸碌,不堪一提”。
看来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淡淡的道:“他们未酿成大错,但你可知他们一旦酿成大错,会出现多大祸端?会有多少百姓因此而丧命,是数千?还是数万?小加惩处,他人若是效仿,该当如何?”
“这……”杨修此时毕竟还嫩,一下子语塞。
而那些围观的百姓看向张辽的眼神,则有了几分感激了,至少张暴虎始终都是站在他们的角度上处事的。
看着张辽命手下士兵将那些挑动百姓的人和几个管事全部押在前面,随时可能处斩,杨修又指着那几个管事道:“此几人无大过,设立粥棚本就是无偿周济百姓,乃善举,做不好,也不该受此处罚。”
杨修出身弘农杨氏,而这些管事都是委身弘农郡各大豪强之门,与杨氏多半都有些牵连,先前张辽没来时杨修便是因此不愿意出头,但此时他既然出头,便得维护这些人一二,这是世故人情,否则只会坏了杨氏的名声。
张辽面无表情的道:“本司马只知道,这是军令!违令者,斩!”
“张司马此举未免有些过了。”杨修脸上满是不悦之色,他没发现,那些百姓此时看向他的眼神也变了,反不如对张辽的畏惧了。
张辽看了一眼杨修,皱眉道:“也罢,看你也不甘心,一会那些家主来了,给你个说服他们的机会,看你能不能把握了。”
杨修出身名震天下的弘农杨氏,祖辈同是四世三公,他又是这一代的独苗,地位比袁绍、袁术都要高一些,平日里处处受宠,哪受过这般冷遇,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司马,当即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张辽也不理他,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围观的百姓也是静静的候着。
人群中,蔡琰怔怔的看着张辽,只觉得此时的他又是一番风采,不同于那些博学儒士,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威严。
而更远处的人群则是公卿朝臣家眷了,这些人家底丰厚,根本不需要粥棚周济,也以之为耻。只是远远的停留在那里开灶烹饭,冷眼旁观。
这些公卿家眷见识远超百姓,知道张辽在迁徙一事中付出的努力,但只张辽命他们丢弃行礼家底一事,便令他们对张辽极为不满。人性便是如此,当生命有了保障,便看顾起利益,纵然是维护他们生命的人触犯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也会心生不满。
不多时,随着马蹄声传来,张辽派出的一队队亲卫赶了回来,一个个锦衣锦袍之人被丢在场中,狼狈不堪。
张辽朝杨修摆了摆手:“给你个劝说的机会,否则本司马便要动手了。”
杨修冷哼一声,径自走向那些锦衣豪强身前,躬身一礼:“吾乃弘农杨修。”
“啊?原来是杨公子。”
这些豪强身在弘农,岂能不知弘农杨氏独苗杨修的名字和身份,闻言立时起身,纷纷向杨修行礼:“见过杨公子。”
杨修朝他们还礼,扬眉道:“汝等既是奉命设置粥棚,何不悉心为之,而使我弘农世家蒙羞。”
“这……”一群豪强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豪强显然是个无赖出身,眼睛一转,忙道:“杨公子,非是我等不出力,你看着十里粥棚,不知要多少米粮,而我等家底实不如贵府丰裕,却是支撑不起啊。”
“是啊!是啊!我等小家小业,支撑不起啊。”一群豪强纷纷跟着哭穷。
杨修神情一滞,竟不知说什么好了。人至贱则无敌,人家说没有,他总不能硬说人家有吧。
这时,人群中卫仲道移步而出,抱拳朗声道:“诸位家主,以诸位的家境,当不至于拿不出这些米粮,看这锅中粥水,直如清水而不见米粒,百姓食之,何来力气赶路?”
又是那个无赖豪强向卫仲道还了一礼,道:“你是何人?”
卫仲道朗声道:“在下河东卫……”
一听说是河东人,那豪强不待卫仲道说完,便摆手道:“你一个河东人,何必多管闲事,说什么锅里是粥水,你懂什么?此乃粥汤,是以精米熬了数个时辰,米化为汁,精华尽在其内矣。”
卫仲道面色涨红,咬牙而退。
那个豪强又看向张辽,哼道:“便是你将我等捉来?你敢得罪我弘农世家?你便是杀了我等又如何?这粥棚反倒设不成了,饿死一帮贱民,你罪过不小。”
张辽看了他们一眼,哼道:“你说这是粥汤?”
“不错!”那豪强昂然道:“米之精华皆在其内,我等可谓尽心尽力。”
张辽二话不说,命亲卫从锅里舀了一碗递给那豪强,冷声道:“喝下去。”
那豪强举碗便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咂咂嘴,道:“不错,味道很不错,我只感浑身都是气力!”
一旁杨修和卫仲道脸颊止不住抽搐,看着这个家伙,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感到他们自己还是太嫩,面对如此无赖,难怪他们要败退下来。
二人几乎同时看向张辽,却不知张辽为何要让此人喝粥水?他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