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一触即发。
随着张耳部覆灭,巨鹿城被秦军攻下,秦楚二番战的进程也越来越向着不可知的方向逆转着,不管是项羽,还是傅戈,对于接下来的变化都已无法先知先觉。
漳水北岸,韩信指挥的五万秦军在巨鹿城下展现出了强悍的战力,同样,在漳水南岸,随着七万秦军主阵的步步逼近,形势也越发的急迫起来。
留守在南岸楚营中的楚军约有五万,为首的主将正是傅戈的老对手英布,在失去了钟离昧这员大将和二万精兵之后,为了巩固楚营防守,项羽拔出以项庄为首的二万楚军补充进英布军中,这样一来,楚军兵锋不仅未见削弱,而且还更加勇锐。
秦军上下战意浓烈,作为楚军主将,英布心中同样燃烧着复仇的火焰,钟离昧所部在安阳一战中的覆亡,让英布感受到了来自项羽的责怪与压力,项庄一部的留驻与其说是共抗秦军,更不如说是监视自己的异动。
英布明白,如果他在接下来的一战中没有突出表现或者再吃败仗的话,项庄随时有可能会取代他的位置,同时他的部属也会被早有吞并之心的项氏拉拢过去。
漳水畔。
楚军主帐,恶战前气氛已然相当的紧张,面对二路秦军接近七万余众优势兵力的逼迫,楚军骁将英布召集一众留守将领议事。
透过隐隐绰绰的绵幔,英布的身躯瘦削修长,长身而立,影子长长的投射在幔帘上,显现出一种绝不一样地迫人杀气。
杀人王英布的名声不是轻易得来的。尤其是在楚军中人才日渐凋零的当口,除了项羽之外,能够镇住场面的也只有英布了。
“报!”楚营诸将刚刚到齐,一个报信的传令校兵已经叫喊着奔进帐内。
“何事惊惶?”英布面色一沉,冷声喝道。
“报将军,秦狗在营外持着钟离将军的旌旗讨敌骂阵,请问将军是否出战!”校兵稍稍定了定神,方自回道。不过,从这名惊惶失措面色慌张的楚军将校脸上,可以看出来叫阵地秦军必是骁勇之师。
钟离昧乃是楚军中的悍将,能够将他打败的秦军当然不会是羸弱之师,这一点上不仅楚军士兵有此认识,就连帐中一干楚将也是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哼,傅贼,终于来了!”相比那些听到消息忐忑不安的楚将,英布哼了一声之后。脸上带起几许的轻蔑。
“将军。我们怎么办?秦狗既能击破钟离将军,这表明骂阵的绝不是弱敌,我们是固守待援还是出击邀战?”半响。楚将丁公犹豫着站出,低声问道,他这一问语气低弱,尤其是最后那邀战两个字,弱得几乎听不真切。
“哈哈,丁公,你害怕了,我大楚男儿顶天立地,岂能畏惧秦狗,你们若是怕了。我项庄一人去迎敌好了!”
突然,一个粗噪门很不和谐的在寂静无声的帐中响起,能够在英布面前这么放肆说话的,不会是别人,正是项庄。
项庄此人,勇力承继叔父项羽,是项氏一族中难得的后起之秀,不过其人,乃是一个有勇无谋之人。要不然,彭城舞剑之时他也不会被项伯所阻,所以,与项羽相比,项庄只能勉强算一个莽将。
“项庄,你这是什么话,我丁公只是想提醒将军未再犯轻敌之错,岂会是畏惧怕战?”丁公被项庄这一激逼上了绝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充好汉了。
“丁将军既有杀敌之心,那么我们就一共向英将军请令好了。”项庄哈哈一笑,拱手抱拳喝道。
“哼,项庄,你以为这帐中就你们姓项地是好汉吗?我丁公愿听从英将军地指挥,与诸位将军共进退,同杀敌!”
论起上阵杀敌,丁公或许不如项庄,但比起老奸巨滑的本事,二介,项庄也不可能是丁公的对手,就这一句话,丁公就把自己归入到了大多数将领这一边,并且更得到了英布地好感,而项庄则因为持勇生骄,在众人眼中成了不受欢迎的人。
战鼓隆隆。
秦军在外邀敌骂阵,楚军帐下也是剑拔弩张,项庄与丁公之间争执时英布一直冷眼瞧着,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不鸣则已,一战惊人,这一时,英布已无暇去管项庄与丁公之间的小矛盾,他的心中在盘算着怎么才能一举将秦军击败,一雪前耻。
前不久,钟离昧所部二万楚军在安阳全军覆没,英布虽然说为当面之敌牵制,无法分身相援,但也受到了项羽的严厉斥责,本来为了笼络英布这员猛将,壮大抗秦的实力,项羽已经有意授英布为九江王了,这样一来,英布封王的事情又只好先搁下了。
封王的梦想再次破灭,又眼看着别人一个个往上飞窜,而自己始终是一个“头号打手”的角号,这让素来颇有野心的英布心情可谓差极。
不过,项羽让自己留守楚营,至少还算是相当器重地,相比不满,英布对秦国特别是对傅戈的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嫉恨更甚。
凭什么你能成为秦国的最高统治者,而我却还屈居人下,就连封王也成了梦想?
凭什么你能好运连连,平步青云,而我却屡受排挤,郁郁不得志?
想当初,你小子不和我一样,也是这乱世中的一草荠吗?
回想起陈县一战时初次相遇的情形,英布就恨得牙根痒痒,一步之差,此后境遇却是天壤之别,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命吗?
不,我不相信。
当听到秦军主力迫近的消息时,英布的双眸立即红了。
杀吧!
杀他个血流成河,流血飘橹;杀他个天昏地暗,风云色变。
傅小贼,这一回你撞到我地枪口上,那就对不住了,我要一雪陈县、巨鹿和临晋关三战之耻;我要让你跪在地上喊我英布爷爷。
“英将军,下命令吧!”见英布久久不见动静,一贯脾气暴噪的项庄再也耐不住性子,站出高声说道。
“项少将军,傅贼奸猾狡诈,你不是他的对手!”英布冷冷一笑,道。
“英布,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项庄吗?不管你下不下令,今天这一仗我还非打不可了,哼,等我杀败了秦狗看你还说什么?”项庄气哼哼的叫喝一声,摆出一副舍我其谁的王者架式。
“好,既然项庄将军有杀敌的信心,那么我就将这第一支令交给将军,你接令之后即统率五千人马出营,不得有误!”
“末将遵令!”项庄朝着众将得意的扫了一眼,然后才蹬蹬蹬转身,耀武扬威般的大踏步而出。
目送项庄离去的背影,英布脸上露出一抹若隐似现的微笑。
“英将军,项庄鲁莽冲动,这一去万一有个闪失,霸王那边可不好交待!”见项庄离去,楚将萧公角出列道。
萧公角是英布的亲信,他这一说倒不是为项庄这个莽夫说话,而是站在英布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真若项庄被秦军杀死或俘虏,项羽肯定会迁怒英布,他害怕到时候局面闹僵就不好收拾了。
“萧将军放心,此事我自有打算。至于项庄,他能胜了秦军固然不错,若是败了,我也自有计较,绝不会让霸王怪罪你我。”
英布淡然一笑,神情自若从容,似乎这破秦的妙计已然在胸。
听到英布这么一说,楚营众将才心情稍定,一些心思活络的已经猜出英布方才对项庄使的是激将之计,目的就是让项庄去打这个头阵。
除了战术上的考虑之外,他们还猜测英布让项庄出战的原因,一是项庄仗着项羽的势力,一贯不把其它楚军将领放在眼里,今日若第一支令箭不给他,只怕以项声、项伯等人为首的项氏一系会在暗底里怀恨自己。
二是项庄出战不管胜负,若胜则是英布指挥有方的功劳,若败也是他项庄能力不行,与英布无关。
不一时,号角呜咽,鼓声如雷,秦楚两军各自在阵前摆好阵形,士兵个个不甘示弱的虎视着对方,脸上神情皆是气吞如虎,威风凛凛。
秦军主阵。
骑马屹立在中军旗下的傅戈遥遥看见楚营辕门开启,一彪打着‘项’字的人马杀将出来,顿时有些失望,已经得到斥候报告的他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出战的是项羽,说实话,这一次引兵牵制,他倒真的期望与英布这位故人会上一会。
若是能有机会将英布这位楚军中的头号猛将给顺利收拢过来,那对于破楚行动的好处可谓多多,而英布缩头不出,这番心思也就无从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