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漠北草原,天磐草青,牛羊正肥,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不过,在这层宁静的表象背后,却是一场波及到整个匈奴民族的大动荡。
若是换作以前,游牧在这片草原上的匈奴人已经高高的举着鞭子,正忙碌的驱赶马、牛奔向下一个水草丰美的牧场,可是这一年,一切都变了。大草原,这个让匈奴人留恋的故乡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们了,在不久前的秦匈争夺战中,匈奴人战败了。
秦人不依不饶,追杀的秦军就象闻到了血腥味的狼群,不间断的对着单于稽粥移动中的王庭穷追不舍,为了保护稽粥的安全,不知有多少英勇忠诚的匈奴勇士躺在了血泊之中。
压迫可以使人团结,也可以使人分裂。
在秦军强大的军事压力面前,那些依附于匈奴生存的弱小部落第一个坚持不住,它们开始背弃匈奴转而向南方的秦王朝输诚,而接下来动摇信心的则是被排除在单于核心集团外面的兰氏右贤王一系。
右贤王的领地原本就是靠近代郡、云中一带,这里相对于广袤的漠北荒原更容易与南方的中原民族接触,许多与秦人打交道的匈奴大商人就是属于右贤王治下的牧民。
黑河。
右贤王兰木雷营帐。
一场关系着匈奴前途命运的密谋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稽粥这小子,跟着他老子的这点家底还不全败光了,不行,贤王可不能再糊涂下去了。”军帐中,一个穿着华丽绸缎袍子的商人正在慨慨而谈。
“贤王,秦国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那秦相傅戈的秘密使者已经表态,只要贤王能涓弃前嫌。
与秦交好,单于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听到这里,一直以来眯着脸不说话的兰木雷终于抬了一下眼,神情也略过一丝的激动,投靠秦国能够得到新单于的位置,这个诱惑着实让大半辈子都在人下地他心动了。
“秦国还有什么条件?”半响,兰木雷开口问道。
“贤王明鉴,除了河套地之外。秦人还要我们放弃在西域和东胡一带的利益,依属下之见,这个条件虽然芶刻了点,但至少我们兰氏还能拥有乌伦河谷的肥美草原,仔细算起来我们并不吃亏,况且,属下听那使者的口气,似乎还有些回旋的余地。”
商人的逻辑一切从实际出发,有好处的事情跑不了他们,没好处的事情你请他们来都未必有用。兰氏多年来在与南方地秦人、燕人、赵人打交道过程中。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讨价还价,算计得失的做法。
“好了,就这样吧!你等会通知下去。一个时辰之后全营开拔回转乌伦河,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在未脱离危险之前,绝不能让稽粥知道我们的计划。”
大秦新元四年九月一日。
匈奴右贤王兰木雷率领所部一万将士脱离西迁的单于大军,转进南下与秦修好,此举得到了秦国的热烈响应,秦相傅戈更是难得高规格的按对待单于的隆重礼节与兰木雷会了面,双方会谈的结果相当的美妙。
经过一系列看似眼花缭乱的手段,傅戈终于成功地化解掉了秦国北方地一大劲敌,在失去了三大部落之一兰氏的之后。被秦国步骑联军追杀得苦不堪言的稽粥也只得带着残余地部众夺路向西北逃窜。
强者从来都是相对的。
在秦国这头更强大的噬血怪兽面前,匈奴人能做的决择只有二个,投降或者逃亡。
不同的人做出了不同的决定,而最终他们的结局也会因为今天的决断而不同,在东方,可以预想到的是,兰木雷的部落会在与中原文明地交融中不断的被同化,直到最终消弥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而在西方,不甘心被秦人奴役的稽粥依旧在找寻祖先征战的踪迹。这些无奈被强大的秦军驱逐的失败者也许会在另一个战场上赢得别人的敬畏。
一场草原追逐战接近了尾声,征战在外的秦国大军也在班师回朝,许多支临时被征召组建地军队随着战事的平息而被解散,更有许多在战场上浴血撕杀的男儿更是带着一身的伤痕骄傲的回归家乡。
也许在若干年后,已经成了爷爷辈的他们会对盘依在膝边的孙子这么说,你的爷爷当年曾在纵横驰骋的大秦军队里面服过役,杀过匈奴人。
一切都如过往的云烟。
在大漠深处的袅袅炊烟中渐渐消散,草原卜一个部落衰败,一个部落强盛就象天上的繁星一样,再是平常不过。
大秦新元四年九月十二日。
咸阳,万人空巷。
这座公元前三世纪最庞大的都市已经被前来迎接凯旋而归的人群给挤翻了,所有的客栈都挂出了曝满的牌子,更有许多看到发财机会的商人不远千里从南越、吴楚、楼兰等地赶来,他们一个个带来了让关中百姓感到新奇不已的东西。
没有战乱了,好日子就要来了。
蛰伏多时的商人们一个个象春暖苏醒过来的蛇蛙一样,敏锐的嗅到了商机。
问天下,哪里的购买力能有咸阳强盛,齐、楚、燕、赵、韩、魏这些关东地面上的都市早已因为战火而千创百孔,齐都临辎更是因为项羽的一把大火而烧成了一片废墟。
瀚桥。
人山人海。
原本冷清的这个地方在几年间已经成了一处相当热闹的集市口,许多从外地前来咸阳淘金谋生计的人因为在城中找不到住处,就干脆将家安到了这里,这一来二去,莆桥就成了咸阳城外最繁华的地段。
这一日,在桥头最醒目处,大秦国的一众留守咸阳的官员争相等候着,司马亮、郦食其、冯正、乌氏倮、司马昌、伏生这些投靠到傅戈门下的能人干臣脸上皆流露着喜色。
秦师北伐匈奴,大捷!
捷报已经早早在传遍了整个秦国,甚至于连南方的巴蜀也在欢庆,位于临邓的兵造匠师们得知他们造就的利器让军队获得大胜之后,更是骄傲的挺起了胸膛。
自此之后,问天下之利器,谁有我大秦兵器厉害。
当然,除了这些傅系官员外,作为秦国名义上的统治者,已经完全沉浸在修仙求道的幻想世界中的秦王子婴也派了儿子嬴喜跑来迎接。
在秦王的位置上子婴已经坐了四年,虽然说朝中一应实权都由傅戈这个女婿在掌管着,子婴说白了也就是名义上的君王,但有总比没有来得强,至少在那些蒙昧的百姓眼里,他这个秦王还是颇有能耐和运道的。
中兴之主,能够把处于困境之中的秦国重新带向强盛,这样的功绩足以让子婴光荣的位列于郦山畔的先帝诸陵了。
不过,这一回子婴还想要得更多,那就是重新成为一个皇帝,秦王只不过是周王朝分封的诸侯王,只有皇帝才是统一天下宇内的真正第一人。
雄才伟略的嬴政是秦国的第一个皇帝,而他子婴,当然也希望承继始皇帝的风光荣耀,成为继往开来的秦三世。
“乌氏大人,今天怎么也这么高兴,前几天我还见你一脸愁苦的样子。”迎候的官员中,司马昌与乌氏倮差不多是同一时期投靠傅戈的,也因为彼此间经常有资金上的往来,私交相当的不错。
“哈,相邦大人不也一样,大军要回来了,这仗不打了我怎能不高兴。”乌氏倮的关中话已经说得相当地道了,在秦国朝堂上,也再没有哪个官员会用异样的目光来看这个异族人了。
所谓新奇,只不过存在一段时间。
乌氏倮成为大秦国的治粟内史,在刚开始时确实引发了一场思想上的动荡,不过,当人们终于发现乌氏保当官和其它人并没有什么两样时,好奇感也就随之消失了。
今天,让乌氏倮高兴的不止是军队班师,还有脚下这座灞桥。
这座位于咸阳城外的已经破旧的护城河桥已经被众乡绅父老整修一新,翻修的费用完全自筹,这也让乌氏倮这位正感到腰包羞涩的财政大臣分外高兴。
乌氏倮这个掌管着大秦财政大权的傅系干将难道连修一座桥的钱都掏不起来,这怎么可能?如果你当面对着乌氏倮说的话,没准他会立即气急败坏的拉着你去‘参观‘‘一下已经空空如也的国库。
打仗真***是一个无底洞。
如果早知道傅戈这个家伙仗会打个没完的话,乌氏路偶说什么也不会自己进套做这个主管财政的‘大官’。
早有三个月前,眼见着关东的战事即将结束,乌氏倮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可是,还没有等他高兴劲头过去,匈奴又在北方生事了,这可倒好,他辛辛苦苦省下的一点家底又全都被强行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