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在前面缓步而行,老蔺背着任天庭紧随其后,两人从那些曰本兵面前走过时,曰本人却恍如未见。老蔺眼见那些曰本人如傻似痴,心中大是惊奇,看来这少女果然有一些邪术。他手中菜刀失落,勉强俯下身去拾起一杆步枪防身。那少女听见响动,回过头来对他笑了一笑,似乎认为老蔺的举动甚为可笑。
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渐渐行至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周围杂草横生,满目都是累累坟冢。老蔺心中奇怪,两人并未出得山洞,如何路途竟这样遥远?他背着任天庭走得慢,渐渐地落在了后面,前面少女的身影亦真亦幻,看上去简直形如鬼魅。那时候连年战乱,民不聊生,国人们大多迷信鬼神,相信方术,老蔺年轻时自然也信神信鬼,但等他参加了军阀队伍后,烧杀抢掠的事情干得多了,对鬼神一事就产生了怀疑,捎带着对一些幻术法术也是嗤之以鼻,大家在战场上捉对厮杀,斗的是真刀真枪,幻术法术过过梦中干瘾也就罢了,要是当真可就不灵了,当年义和团吹嘘“刀枪不入”,结果被外国鬼子的洋枪洋炮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叫娘,幻术法术只能自欺,却不能欺人,翻成了一场大笑话。
这少女看来些法术,不过自已有枪在手,应该不怕一个装神弄鬼的少年道姑吧?那少女不知是敌是友,是神是鬼,听她语气似乎对他们俩颇为厌弃,和她在一起实在是祸福难料,既然已经脱离险境,还是趁早分开为好。
在一片坟地中间,那少女停住了脚步,慢慢地回过头来,神情似笑非笑。老兵出身的老蔺有枪胆气壮,任天庭伤势严重。得抓紧找到医院诊治一下,怎能不分轻重缓急,跟在一个少女身后转了转去?
那少女听到老蔺要告辞,不觉怔了一怔。大家同舟共济,干嘛刚刚脱险你就要离开呀?刚才本姑娘以闭六戊法救你们脱险,怎的也不说声谢谢?
这就离开山洞了么?老蔺对少女大为叹服纵然在曰本人底下溜走施用的是幻术但这从山洞里异形换位确是道家的真实功夫。叹服之余。心下不觉一动,这少女道法通神,或许能够对任天庭的伤势指点迷津。
“这年轻人如果性命不保,我们两人脱不脱险也没有什么分别。只盼能及时救治,或许还有活命希望,姑娘道术高深,不知道是能否指点一下医院位置,我们哥俩感谢不尽。”
那少女微笑道“这年轻人是你的朋友吗?这么说来你更应该感谢我才是。如果不是我的术法注入,这人现在哪里还有命在?你以为那本书真的是本姑娘随手扔弃的么?”
“那倭人地内五雷法是小茅山的真传。这年轻人的五脏六腑已被五雷摧裂,寻常医院如何能够救治?
地上的任天庭呻吟一声,醒转了过来。他的五脏骨骼本已被池田震断。但从《璇玑》上附着的少女地气在他的体内慢慢运转,所到之处把断掉的筋络碎骨一一续接,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这条命总算在鬼门关前被拉回来了。
老蔺又惊又喜,跪下去冲少女连连叩头,那少女微笑道“你是要感谢我吗?只可惜你若是知道真相就不感谢我了,呵呵”
少女地话音未落。突听远处也有一人微笑道。“师姐找来这两个人牲。莫非是要祭你地太阴星占么?”
远处一座坟墓地封土悄无声息地裂开。一个中年道士身着青色道袍。从裂开处施施然走来。他对着跪在地上地老蔺啐了一口唾沫。正要说话。一眼看到在一旁悠悠醒转地任天庭。轻佻之色转为满脸惊讶。
“无去无来。不增不减。先天元神修成不易啊。师姐不惜损伤元神。以自家先天气救治此人。莫非此人并非人牲?”
他绕着任天庭转了两圈。盯着任天庭地脸仔细看了看。突然间放声大笑。“此人貌端神静。眉清目秀。是个小白脸啊。原来师姐既成少女之身。难免有思春之举。怪不得师姐垂青。不惜自伤元神救治于他。哈哈。”
那少女脸色一沉。怒道:“四师弟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人虽然不好。却知道反倭抗倭。自然不能让他死在倭鬼手中。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你连这个也不懂么?”
中年道士仰首向天。半晌不语。良久才缓缓说道:“怀道抱一守五神。清静修德方是道家长生根本。师姐你以颠倒众生之姿。不堕轮回。纵然求得灵魂转世。不过是不死而已。却不是长生之道。你念念不忘于华夷之分。拘泥于门第之念。更非我道家无为自得地修炼之本。”
那少女大怒,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修道之人又岂能独善其身?你是茅山一脉,五年前倭人血洗我茅山道观的血海深仇,你竟然不思追讨吗?”
“妙啊,真是个女英雄!”老蔺在旁边听得热血沸腾,忍不住鼓掌称赞,就连刚苏醒过来的任天庭也勉强坐起身子,伸出双手连连拍了几下。老蔺被那中年道士啐了一口唾沫,本就心中有气,现在看那道士故作清高,忍不住大声奚落:
“世上竟有认贼作父地道爷,我等真正没见识过啊,不知道这位道爷清静修德,能不能修成个洋鬼子神仙?”
中年道士冷笑一声,并不老蔺的嘲讽。他以俯视众生的眼光看着任天庭和老蔺,满眼悲天悯人之色。浑浑噩噩的众生,朝生夕死的小爬虫而已,怎能解道家长生得意之妙?
他不再老蔺,转身向少女拱了拱手笑道“国难当头,师姐果然没有独善其身,小弟实在佩服之至。不知道以亡灵魂魄修炼玄阴星占,是为国尽忠呢,还是独善其身之举?”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言语好动听,好慷慨激昂啊,只是不知道死难矿工的亡魂被师姐燃烧,是否也算是兄弟外御其侮呢?”
那少女脸色红了一红,正要反唇相讥,忽然间她呀”了一声,抬头向远处望去,只见近百个鬼子已经围住了墓地,那些鬼子异常凶狠,黄色的军服里面夹杂了一些穿黑衣的教士,正是池田中一带领的那两小队曰本兵。
老蔺看见鬼子兵正在朝这边搜索前进,连忙把任天庭背到一个大坟堆地后面,他自己抓起那把长枪,凝神瞄准走在前面的鬼子。
那少女脚步轻盈的走来,在坟堆后蹲下身子,冲老蔺笑道“你这人正是自取其祸。你手中枪支有倭鬼气味,那些神道教教士中也有异术之辈,寻味而来,自然发现了你的行踪。呵呵,曰本人骄横野蛮,看你怎么办。”
老蔺屏息静气,冲着走在最前面的鬼子扣动了扳机。“啪”地一声,一个鬼子应声趴倒在一个坟头上。剩下的鬼子极其机灵,象被惊动的蝇群一样,立刻四散在众多的坟墓后面,再也无人露头。
老蔺骂了一声,站起身来搜索敌踪,他刚在坟上的荒草里探出头来,就“嗷”地长嚎了一声,曰本人地一发子弹准确无误地打中了他的左边肩膀。
老蔺捂住鲜血淋漓的肩膀,只疼得呲牙咧嘴,他怕暴露目标,又不敢叫出声来,只能躺在地上咬牙忍住正在怨天尤人之际,一转眼看见中年道士正在负手望天,似乎对周围的曰本人视而不见。
喂,你真以为自己刀枪不入啊,老蔺在心里大骂,他走过去把那道爷按倒在地,却听身边又有枪声响起,原来是任天庭接过了老蔺扔在地上的枪支。
任天庭的枪法比老蔺的烂多了,连放了几枪,连一个鬼子也没有打倒,急得满头大汗,那少女看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忍不住掩嘴而笑,任天庭放得几枪,子弹已经消耗没了,只好趴在地上擦拭刀刺,准备和鬼子来个刺刀见红。
曰本人眼看再没有危险,沿坟堆迂回逼上前来。成排的枪声响过,只见那中年道士依然屹立不倒,但全身地道袍已被击穿了好几个大洞。
“清净无为地道爷,你奶奶的快点躲开呀”老蔺躺在地上破口大骂。这中年道士不但认贼作父,而且不知死活,枪子儿又不长眼睛,你就是要认那曰本人做干爹也得先躲躲子弹啊。
中年道士似乎没有听到老蔺地谩骂,依然抬头望天,不同的是他的双臂双手已向两边张开,这样他的目标更是明显,在空旷的坟地上犹如一个不动的靶子。曰本人枪法极准,转眼间中年道士的道袍就没有了双袖,只剩下一些破布片挂在胳臂上。
那少女笑不可仰,仿佛中年道士的出丑与她是一件极惬意的事情。正在这时,那中年道士口中突然叱喝一声,他的双手十指已闪烁出青蓝的光芒,那些光芒犹如火苗般在指尖上跳动,在暗淡的阳光下显得分外诡异。
地面震动了一下,地裂了,这是任天庭和老蔺的第一感觉。两人不约而同地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原来不是地裂,只是一个个坟堆裂了。从裂开的坟堆里,走出来一个个腐烂不堪的尸体,散发出强烈的尸臭,有的血肉已经彻底不见,只剩下一副白骨嶙峋的骨头架子,走动时发出咔咔的声响。
“茅山宗的控尸术而已”那少女出手按在老蔺的肩膀上给他疗伤,一面微笑道“不过四师弟居然连骨髅都可以驱役了,术法果然大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