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痴扶起李老实,帮他拍掉身上的尘土,问道:“李施主没事吧?”
李老实感激地说:“我没事,我没事,倒是连累了小师傅。”
戒痴在李老实的水果棚子里滔了一盆水,顺手取下挂在竹杆上的毛巾,端到李老实面前:“李施主,你先洗把脸吧。”
在李老实洗脸的时候,戒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女孩也不见了。他帮李老实将地上的水果一个个拣起来,摆在水果架上,又拿出扫把,把地上的东西扫干净,自己也拍干凈僧袍上的灰尘,洗了把脸。叫李老实称了几斤苹果,李老实死活都不肯收他的钱。
两个人推搡了一阵,最后,戒痴干脆将钱丢到水果堆里,着水果袋跑上山去了。
回到寺庙里,老和尚正在扫地,看到他满脸的伤痕,额头上还肿起了一个大包,便问道:“戒痴,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戒痴笑了笑,说道:“师父,弟子又不武功,怎么可能跟别人打架呢?”
老和尚半信半疑:“那你脸上伤是怎么回事?”
戒痴解释道:“弟子刚才下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老和尚埋怨道:“你呀,都十八岁了,还像个小孩子,走路都走不稳,真是的。”
戒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老和尚说:“好了,别愣着了,把水果放下,帮我清积善箱吧,”
在积善箱的时候,戒痴在一堆零钱里发现一个红布包,他认得那是袈裟的布片,心里充满狐疑: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有人把这东西丢在积善箱里?于是赶紧打开一看,里面竟然包着一玫奇特的戒指。
戒痴看到这玫戒指形状怪异,质地不俗,不象凡尘之物,不由得赞叹道:“哇……,师父,这玫戒指真漂亮,不知是哪位女施主留下呢,真是有心了。”
老和尚一看,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哎,都十多年了,不到你的尘缘还是没断,看来真的有必要给你找过另一个师父了。”
戒痴不他,拿起戒指便往自己左手食指上套。
戒痴戴上戒指,赏玩了一阵之后。便取下来,可是,无论他怎么取,就是无法取下来。刚开始他并不以为意,认为那只是指关节卡住了戒指,便使劲推,把戒指推出来,可是戒指好像在他手指上生了根似的,竟无法推出来。
“哎,真是的,洗手间里有香皂,用香皂抹一抹就可以取出来了,”老和尚说道。
戒痴赶紧到洗手间去,按老和尚说的,把手沾湿了,用香皂抹一抹,可是无论他怎样抹,怎么推,怎么挤,戒指就是无法取下来,他急得满头大汗。
看到他这样,老和尚说道:“哎,算了吧,别硬拉,手指扭伤的,你就先戴着吧,什么时候脱下来便什么时候还给为师。”
戒痴可不这么,他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因为他刚才戴的时候明明很松,没由现在突然变得这么紧。不过既然师父这么说,那就先戴着吧。
戒痴仔细端详着这玫戒指,只见它形状怪异,质地不俗,上面雕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和一些奇怪的字,字体象蚯蚓一样弯弯曲曲,很像甲古。
看着看着,戒痴忽然间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戒指上散发出来。不吧,戒指上面怎么有血腥味?难道是我没洗干凈?于是他又跑到洗手间去,用香皂洗了半个时辰,擦干后一闻,血腥味依然如故。戒痴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到今天被别人打伤了,鼻子曾经流过血,可能是鼻腔里还有淤血的缘故,这么一,心里便坦然了。
晚上,打坐的时间到了,戒痴跟往常一样盘腿坐在蒲团上。谁知刚刚闭上眼睛,就被一股强烈的意念控制住了,头脑里升起各种各样骇人听闻的念头:杀死那帮小混混,强奸那个身穿浅蓝色牛仔套装的女孩,手刃身边的师父,火烧圆月寺,杀向圣谛镇,血洗红尘……。
戒痴吓了一大跳,猛地睁开眼睛,那股意念马上消失了。香案上仍然香烟袅袅,大殿里依旧檀香阵阵,四周一片庄严肃穆。可戒痴的心却“嘭嘭嘭”地狂跳不已,额头冷汗狂飙,面如土色,他完全被自己恐怖的念头吓坏了。
“杀人”是佛门中人都不到的词汇;“强奸女孩”是佛门中人绝对不产生的念头;“手刃恩师”、“火烧寺庙”……,任何一个念头都让他心惊肉跳,任何一个念头一旦成为事实,足以毁灭他的一生,使他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特别是“手刃恩师”这个念头,更是令人发指。听师父讲,自己还在襁褓里的时候,便被人遗弃在圆月寺大门口,被师父看到抱回来抚养成人,至今已经十八个年头了,如今自己竟然到“手刃恩师”!怎能不叫他胆战心惊?
戒痴静静地坐着,让心情慢慢平静下来,然后再慢慢闭上眼睛。谁知,眼睛刚一闭上,那些可怕的意念又来了,头脑里各种各样骇人听闻的念头在脑海中层出不穷。他不敢再下去,于是迅速睁开眼睛,恶念马上又烟消云散了,他坐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用衣袖拼命擦额头上的冷汗。
老和尚早已经留意到戒痴的动静,当他睁开眼睛,转过头看时,只见在微弱的烛光下,戒痴满头大汗,面如土色,好像大病发作一般。
老和尚关切地问:“戒痴,你今天怎么了?生病了吗?要不要去看医生?”
戒痴连忙说:“没……没有……没什么,弟子只是……只是有点心神不宁。”
老和尚叹了口气,说道:“十多年来,虽然你生性顽皮,可定力一向很好,一闭上眼睛便能入定,今天到底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可以跟为师讲啊?”
戒痴怎么回答?难道说我杀你?我强奸女孩子,我火烧圆月寺?……
出家人不打诳语,但可以不语,戒痴选择了不语。
老和尚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几天,为师一直一个问题,是否把你送到壁龙寺严净大师那里去。”
戒痴一听,急得快哭了:“师父,你不要弟子了?”
老和尚道:“不是为师不要你,自从那年为师把你抱到寺里来,你已经是为师的儿子了,为师怎么忍心不要你?只是为师觉得……。”
“觉得怎么样?”
“觉得我们的父子关系超越了师徒关系。”
“那又如何?”
“老师往往教不好自己的子女。”
“可是师父已经教了弟子很多东西了。”
“那只是日常生活的东西,不是人生的感悟。”
“师父……”
“戒痴,人的内心就像一片大海,为师用一支折断了的筷子去搅你内心里的那片大海,十八年了,可是你依然波澜不惊,看来你在为师这里注定得不到悟入的契机了。”
“可是……,师父,弟子舍不得师父。”
“你看你,又执着了,记住:舍即是得,得即是舍,世上没有舍不得的东西。”
“可是弟子从没出过远门。”
“所以你更应该出远门。”
“弟子还没思准备。”
“在你生下来之前,难道你有思准备了吗?”
这一回,轮到戒痴无言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