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的饭桌上,已经许多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宁家虽然也是官宦人家,地方大户,可是和尚书府比起来,那是差的远啦。宁景星好奇的拿起了镶银的筷子看了看,眼睛却盯上了前面的一盘红烩海参。
“苏儿可去哪了,怎生还没来呢?”萧夫人说着话向门口张望了一下。
“那丫头也是慢怠,说是要见姑姑、姑夫需得梳洗一番,却又拖到了饭前才去。想是就来了。”宁夫人也回过头来,向后面张望了一下。
“苏儿来迟,请姑父,姑姑见谅。”正看着,宁苏儿也款款从门外走了进来。
“都是家里人,不必客套,只是怕时候长了菜凉了而已。”看见宁苏儿走了进来,萧夫人顿时眼前一亮。
之前见宁苏儿的时候,苏儿只是穿了套儒衫,眼下却是换上了女装。
萧墨轩听见声音,也回过头去看,这一看也是不禁心里一动。
只见苏儿刚换上了一件水蓝色的丝衫,头上乌蝉鬓,缀着一支绞丝灯笼簪;眼上描上了娥眉青黛;朱唇皓齿,明眸流盼;胸前一排银丝扣,似系不住玉兔乱窜,腰间一条细丝带,衬出了细腰雪肤。
萧夫人只看了两眼,脸上浮起一层笑来。转脸看了看儿子,见也是看的痴了。于是脚尖轻点,踢了踢丈夫。
萧天驭还不知道妻子踢自己做嘛,抬眼看时,只见妻子朝自己丢了个眼神,又朝儿子的方向努了下嘴,顿时也会意过来。
“呵呵,自家人,自家人,莫要客气。”萧天驭呵呵笑着站起身来,朝着萧墨轩身边的位置请了一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留给苏儿的那个位子,正好就在萧墨轩身边。
苏儿看了一眼萧墨轩,轻轻咬了下嘴唇,坐了下来。
“上回见苏儿还是九年前回乡探亲时候的事,自从家母去世之后,我也再没回过蕲州。”萧天驭颇有感慨的说,“转眼之间,也有九年了,再过两年,我也要到花甲之年了哦”
“是啊,苏儿都长成大姑娘了。”萧夫人眉间含笑,眼里仿佛只有苏儿。
“子谦不也长成大人了,都已经是翰林了,当年妹夫在乡里读书的时候,怕也是没想过今日吧。”宁夫人轻叹一口气,似是感慨岁月如梭,光阴催人老。
“苏儿在蕲州可许了人家?”萧夫人每句话都不离开苏儿。
“这倒还没。”宁夫人摇了摇头,“这丫头眼光高,蕲州地方上的大户来了不知多少提亲的,她愣是一个看不上。她爹爹生前也宠着她,便由了她去。”
“哦,没许就好,没许就好。”萧天驭一边招呼着下人倒酒,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不过他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席间除了宁景星的眼睛又盯上了一盘椒盐海鱼以外,似乎各人心里都是一动。宁夫人的脸上也泛起一阵笑意来,抬头看了看女儿和萧墨轩。
“宁家是我们萧家的恩人。”萧天驭带着老婆和儿子站了起来,“来,我们全家敬嫂子一杯。”
“还谈这些做什么,眼下不也要劳烦妹夫和妹妹了嘛。”宁夫人以手掩杯,将杯中的酒徐徐饮下。
因念着宁家一行刚到京城,途中旅途劳顿,所以这一顿饭也没吃多少时间。
送宁家三口回了广竹苑之后,萧墨轩又回到了前厅,却见爹娘还坐在那。
“你舅母他们都回房去了?”萧夫人招手示意儿子在身边坐下。
“都安顿下了。”萧墨轩回道。
“轩儿,你看苏儿这姑娘如何?”萧夫人的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眯眯的看着儿子。
“苏……苏儿……”萧墨轩刚才在接风宴上就看出了爹娘有这意思,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平日里娘亲说要帮你提亲,你都吵着说连面都没见过,又如何知道好不好。这回人家就在你面前了,你倒是说说好不好?”萧夫人怜爱的帮儿子整了下头上的儒巾。
“舅母他们不是才刚住下嘛,这时候怎生好谈这种事。”萧墨轩很勉强的笑了一下。
“苏儿这姑娘到底如何,娘亲自然也要再看上些日子。眼下不是先问问你自个的意思嘛。”萧夫人这几个月一直在盘算着儿子的亲事,可随着儿子在京城里的名声越来越大,丈夫又升了尚书,自个那名单上的名字也是越来越少。心里正愁着,天上就掉下了个颇为中意的来。
“他们宁家对我们萧家有恩,这门第的观念便大可不必计较,只看苏儿那姑娘的品行便是好了。”若说萧天驭对儿子的婚事毫不关心,那是装出来的,也是怕儿子分了心。自个和老婆在被窝里,不知聊过多少次了。
“既然爹娘说要看品行,那便再看上一段日子便是。”萧墨轩虽然也有点动心,可是毕竟初次见面。大明朝可不是二十一世纪,可以先恋上一场看看。
“也好,咱们也都再看上段日子再说。”萧天驭也不想把儿子逼的太急。
“少爷,鄢少爷来了,说要见您呢。”一家人正说着话,门房前来报告。
墨轩应了一声,转眼看了看爹娘。
“来者是客,既然人家来了,自然是要见的。”萧天驭知道儿子又怕自己怪他。其实萧墨轩和鄢盛衍交往了这么长时间,萧天驭也一直在看着。几次下来,见鄢盛衍虽然纨绔了点,对儿子倒也算是真心交往,也没带儿子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便也没了那么多意见。
“你就在这里见他吧,我和你娘先回房去了。”萧天驭和萧夫人站起身来,向后房走去。
“叫他进来吧,再叫人沏两杯茶送来。”萧墨轩放下心来,对门房说道。
“哈哈,子谦,你去了裕王爷身边,就把我们这帮监里的同窗给忘了。”鄢盛衍嘻嘻哈哈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元川兄又在损我了,这不是刚上了任,老家又来了客人了嘛。”萧墨轩摇头笑道。
“玩笑,玩笑而已。”鄢盛衍坐下身来,轻叹一口气,“今个来,主要是想和子谦你道个别。”
“道别?元川兄要去哪里?”萧墨轩不禁吃了一惊,和鄢盛衍交往这么长时间,不经意间已经互相视为知己。都在京城里还无妨,毕竟见面也容易。可眼下鄢盛衍却说要道别,不知道要去哪里。
“你走了以后,我整日在监里也是无聊。正巧家父向小阁老求了个情,派我去浙江历练上一年。”鄢盛衍顿了下身,继续说道。
“浙江?去做什么?”萧墨轩想到鄢盛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有些不舍。
“浙江的胡部堂是严阁老的门生,也是家父经年的老友。他已经给我安排好了。”鄢盛衍看着萧墨轩笑了一下,“可惜我只是个监生的身份,不象子谦你好歹是个举人,又没那福气让皇上赐个同进士出身,只能先从小的做起了。”
“昨个家父已经和我说过了,先去浙江的淳安做个一年的县丞,只是个八品的小官,等明年开春的科察以后,再想法子把我调回京里来。”鄢盛衍端起茶杯,泯了一口。
淳安?萧墨轩心里一动。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四月份鄢盛衍去淳安任县丞,只要等上几个月,大概是六七月份的样子,淳安将会迎来一位猛人:海瑞,海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