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
萧墨轩让小香兰陪着,刚用过了早膳,正端了杯茶在那喝着。
“少爷,外面来了位公子,指名说要见您。”门房跑进来禀报道。
“哦,这么一大早便有人来,可说了是谁?”萧墨轩有些诧异的望了门房一眼。
“他只是说是少爷的老熟人。“门房应道。
“老熟人?”萧墨轩略皱下眉,“难道竟是我在国子监里的哪个同窗?”
“那公子穿的倒是挺华丽,还带了好几个随从。”门房也略有些疑惑的说道,“看上去,居然也有几分眼熟。”
“眼熟?”萧墨轩略皱一下眉头,“那便先请进来罢。”
自从萧墨轩帮京里许多大人和公公们从江南带回了货物,近日里便常有人来登门拜谢,萧墨轩虽然已是不以为奇,但往往也有些不厌其烦。
“哈哈。”门房刚去了没一会,只听花厅边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这家的主子怎生如此怠慢,见了客人来,也不迎一下。”
萧墨轩一口茶刚喝到了嘴里,猛然听见这阵笑声,顿时“扑哧”一下全喷了出来。这阵笑声当真是太熟悉不过了,除了那个人,却还会有谁。
“下官恭迎王爷。”萧墨轩连忙向花厅门口奔去,拜倒在地。
“哎,怎生又来这一口。”裕王一身青衣,头上扎一束“四方平定巾”,迈着大步走了进来,手上折扇轻轻一挥,搭在了萧墨轩的肩上。
“你却是没见你师兄我今个穿得是便服,便就是不想扰了子谦家里。”裕王又拿折扇在萧墨轩肩上打了几下,让他起身。
“师兄来了,怎生不通报一声,也好让在下去门口相迎。”萧墨轩心里只觉得有几分狐疑。
“本王今个只是来洽一下情。”裕王自顾着在椅子上先坐了下来,取过一只茶杯,提过茶壶就要自个倒茶喝。一边的李芳想上来帮手,也被裕王抬手止住。
“本王和子谦你,也是相识多时了。”裕王把茶杯端近口边,透过缭缭的雾气,一双眼睛直看着萧墨轩,“便是本王的父皇,你也见过好两次了。倒是本王却还没有拜见过令堂。”
“这……洽情.见自己的娘亲,这两件事,也差得太多了吧,“皇上召见在下,乃是恩赏。王爷乃尊贵之躯,要见家母又何用一个拜字。”
王手掌轻扬,止住了萧墨轩的话,“本王今个微服,便是不想论这个些贵贱。你我算是同窗,又兼好友,本王拜见一下老夫人,何谈不该?”
裕王说罢,洋洋得意的泯了一口茶。
“那……在下且去请家母来。”萧墨轩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来,欠了欠身说道。
“请令堂过来?”裕王立刻翻出一副看似不满的表情,“那本王还谈什么拜见,子谦这岂不是置本王于无礼之地。”
得,这你穿了便装,就算你光着身子也是王爷,也还是储君啊,怎生有跑到人家大臣家里拜见的道理。可若是不按他说的做,看他那副表情,断不会善罢甘休;可若是按他说的做了,这事儿若传了出去,岂不显得自己萧家大大无礼。
“若是老夫人还没起身,本王就多等上一会也是不急。”裕王见萧墨轩不动,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来。
说罢扫了一眼旁边的小香兰,两眼又直盯住了萧墨轩。
萧墨轩见裕王这回是铁了心的一般,暗叹一口气,唤过小香兰,让她去知会下娘亲,且准备上一番。
萧夫人在萧天驭做侍郎时,便得了三品的诰命。眼下虽是还没有新授,但是原来的命服还在。听说裕王爷要拜见自己,萧夫人也是惊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堂堂一个王爷,为何要拜见我?”萧夫人也不敢怠慢,一边让刘婶取出命服给自己换上,一边吃惊的问道。
一边的宁夫人,心里也是吃惊不小,但是念着王爷要拜见萧夫人,断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咯咯”一笑,开口说道。
“且不是王爷把轩儿真当了自个人,重着呢。”
“可不是呢。”刘婶也常听萧夫人他们提起裕王,也是知道一些,“裕王爷是大明的储君,日后的皇上,他来拜见夫
是多大的脸面,多大的福份,对少爷多器重,夫人也些才是。”
“对对对,高兴。”萧夫人听他们劝了一番,也是心下渐宽,“该高兴才是。”
不一会,准备了停当,又让小香兰去告诉萧墨轩,萧夫人领着宁夫人和刘婶几个,却是在正厅站着,只侯着裕王过来。
“哈哈,问老夫人好。”裕王已是来过萧家两次,对府里倒也有几分熟悉,进了正厅,便要拱手相拜。
“恭迎王爷大驾。”这边萧夫人一行,见了裕王走了进来,也是连忙要跪拜。
“老夫人不可。”裕王见萧夫人要跪拜,自个又不好去拉,直向萧墨轩使着眼神,要他去扶了起来。
萧墨轩在一边,见着这边要拜,那边也要拜,这边又不让那边拜的,也只觉得哭笑不得,却只等娘亲跪下之后,才上前扶起。
“老夫人下回断不要如此多礼。”裕王定要请萧夫人坐在上,“本王和子谦也有兄弟情分,且也可以算是一家人,故而才想着要拜见下老夫人。若是老夫人每回都如此多礼,本王下回却是不敢再来了。”
“呵呵,一家人,一家人。”萧夫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好,只是随口回着话,可转念一想,自个怎么和皇家攀起亲戚来了,连忙要改口,“哦,不不不,我萧家怎敢和皇亲相论。”
“便就是皇亲国戚又是怎得。”裕王却是回身望了萧墨轩一眼,“凭这一家人,不是更好说话。”
难道……萧墨轩看见裕王那眼神,心里猛得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近日来,府上喜事不断,想来老夫人也是心悦。”裕王把头转回去,对着萧夫人说道,“本王这回来了,便也乘着道一声贺。”
“王爷见笑了,哪里有什么喜事。”萧夫人略欠身回道。
“这回子谦立了大功,日后腾达,便也是有了资本。”裕王不急不忙的说道,“且也是要谢过老夫人,为我大明生了这般一个能臣。”
“便也是托王爷的福,命妇该是谢过王爷才是。”萧夫人听见裕王也在夸自己儿子,不禁喜上眉稍。
“又听说老夫人近日还收了一个义女,岂不也是喜事。”裕王微摇了几下折扇,轻描淡写的说道。
果然还是为这般来的,萧墨轩在一边,只有些愕然。
“这便也是天定的缘分。”萧夫人见裕王又提起这事,知道是萧墨轩和他说的,况且自个心里对这事儿却也是欢喜,“合该命妇和小女有缘。”
“对对对,这便就是天定的缘分。”裕王脸上泛着笑,略瞥了萧墨轩一眼。
“呵呵。”萧墨轩略绷着脸上的肌肉,陪着笑。
且说这边萧墨轩在陪着裕王爷和娘亲在那叙话,却不知此时在京师南边的,昌平县南口镇上,却出了一件事儿。
原来这萧天驭做御使的时候,曾经在这昌平县里交过一位雅士,名叫于深济的,自号叫做山鹤野人。
这山鹤野人自凭有些才学,平日里就是狂放不羁,自视颇高,每常高谈阔论,议及朝事。不过好在他在昌平县里也有些名气,平日里倒也无人和他计较。
只是积年来,此人傲气更是甚高。上个月和友人在南口镇上饮酒时,约是多饮了几杯,一时兴起,却是口出惊人之语。
“嘉靖嘉靖,是曰夺得家家干净;大明大明,即是取得大大通明。”
此言一出,与他饮酒之人,众皆慌乱而逃,他却仍是“哈哈”大笑,仍坐在那自斟自饮。席间又有怕事的,怕此事传了出去,牵连到自己,便去了衙门相报。只等着县令带人来把他拿走,已是烂醉如泥。
因此事,事关诋毁朝廷,诋毁皇上。昌平县令不敢妄问,先打了二十板之后,便差人直送到了京师刑部。
萧天驭见送来的是老友,顿时也是大惊失色。
左思右想,觉得既然是多年老友,也不可不顾及,又思虑一二,以妄言之罪而论,判了一个充军江西九江的罪。
那刑部侍郎懋卿也在刑部衙门里头,正巧听见了这桩事儿,却是心里一喜,立刻命人备了轿子,就往严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