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令!”全宁南门的城墙下。站着几个鞑子的卫兵,看见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几十号人,大摇大摆的朝着城门这边走了过来,匆忙之间,倒也没忘记盘问。
“操你祖宗!”朗得功一句话破口而出,不过说的却是汉话。
“口令不对。”瞅着面前这几十号人,问话的鞑子兵突然觉得心里有些毛,下意识的朝身后看了一眼。
“没错,就是操你祖宗。”一把苗刀,夹着一声怒吼破空而下。
“兄弟们……夺门!”朗得功一刀砍倒面前的鞑子兵,手中的苗刀一挥,当先朝着城门下的阶道奔去。
城楼上的鞑子百夫长,似乎现了城墙下的响动。他转过身来,拼命的吹响骨哨,向附近的鞑子兵出了警报。
“老子操你鞑子的十八代祖宗……”朗得功已经杀红了眼,一路砍翻了四五个扑过来的鞑子兵,领人一路冲到了城墙的垛口边。每砍翻一个,郎得功都会大吼一声。
十七八支长矛同时从跺口上面伸了下来,像是十七八条毒蛇一样吞吐着毒涎。刚才朗得功猝然动,鞑子也没在内城墙里面点上火把,黑漆漆的一片。弓箭也没有准头,才会被他们一路奔到了垛口边。
现在鞑子已经回过神来,虽然还弄不明白混进城里的汉军细作夺门的目的,可是傻子也知道绝对不能让汉人把城门夺了过去。
由于怕遭受汉军的火炮袭击,所以城门上同样没有点上火把。黑暗虽然有利于辽东军的突袭,但是鞑子看不清楚,辽东军也同样看不清楚。有的时候,甚至只能kao兵器划过空气出的破空声和对面敌人的喘息声来判断攻击和防守的方向。
朗得功一路冲在最前头,虽然又接连砍倒了几个鞑子,可是用四面方涌过来的鞑子兵却越来越多。从城里赶过来的鞑子虽然不敢放箭,怕误伤了自己人,但是却牢牢的堵住了阶道的退路,把朗得功带的几十人挡在六七丈长的阶道上,这时候就算是想退,也是退不得了。
前面被死死的抵住,下头的鞑子兵纷纷涌来,几十个人能占住的地方也是越来越小。
“咚……”一声重重的鼓声从南边远远传来,紧跟着,又是一阵悠长的号角声响过。
“鞑子要回城了。”朗得功心头顿时一震,他挥刀格开几支鞑子兵从垛口上伸出来的长矛,又向后腿了两步,坚定的站住了脚。
“张大海,尹小虎。”朗得功朝着身后大喊,“帮我架起,翻海跳!”
“将军,让先咱上去……”被叫做张大海和尹小虎的,全身一抖。也大声喊道。
“将军,咱先上!”“让咱去,咱家里还有弟弟”“咱去,咱也是辽东的好汉子。”
几十个人,纷纷争先恐后的喊道。
“都给我住口。”郎得功又是怒吼一声,拽过一支鞑子伸过来的长矛,用力一扯,垛口上的鞑子顿时站立不稳,一头朝着城墙里头栽了下去,只听见下面闷闷的一声惨叫,约莫是活不成了。
“若不是鞑子在这边,咱得试试你们手上的刀,谁要是谁能胜得过我老朗,再给我充大也不迟。”
“你们两个,还在等什么?”朗得功见张大海和尹小虎仍然迟疑不动,顿时虎目圆瞪,“若是给鞑子城外的大军进了城,咱就算是死,也是白死了。只有夺下城门,兴许才有一条活路。”
“辽东军广宁诸军听令。”朗得功长啸一声,“广宁游击朗得功。率众击敌,若不幸战死沙场,望尔等誓夺此门,助我辽东军克复全宁。”
“将军……”
一阵千军万马踏过地面的轰鸣声,一路朝着城门边压了过来。鞑子回城的军队,已经离城门最多只有一两里地的距离了。
“大丈夫,马革裹尸还,快哉快哉。”朗得功哈哈大笑,两只胳膊笔直伸出,“来!”
“一,二,三……起……”
四只胳膊拉成一张人弓,朗得功两腿深屈,随着托力奋力一蹬,整个人像一只离巢的大鸟一样腾空而起,盘旋着朝着剁口上的鞑子兵中间飞去。
冰冷的月光下,朗得功整个人犹如他手中寒光闪闪的利刃一般,直向鞑子的心脏netbsp;鞑子兵目瞪口呆的看着从空中直扑而下的朗得功,却也没忘记把手中的长矛掉转过来,直直的对着天空。
一声犹如撕破布条的一般的声音从鞑子的矛间传出,朗得功落到城墙上,一个踉跄,随即又立刻稳住了身形,一支长矛直直的穿过他的大腿,矛尖从另一头1ou了出来,泉水一般的鲜血顺着长矛喷射而出。
“老子操你们祖宗……”不知道什么时候,朗得功的嗓子已经叫得沙哑,两只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犹如一头怒的野兽一般。四处张扬着自己的爪牙。手中苗刀的寒光闪处,鞑子兵不是矛毁就是人亡。
“一,二,三……起……”
一阵阵吆喝声,又在身后响起,一个个义无反顾的身影,从空中落下,站到了郎得功的身旁。
鞑子在城墙上布置的阵脚终于被冲动,虽然四面方仍然不断有鞑子涌来,可是全宁的城墙也就这么点宽,只能并排站上六七个人,大部分鞑子只能在后面着急的嚎叫着。
城外大军移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只用肉眼,也渐渐得可以看见从草原上一路奔还的鞑靼骑兵。
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是血,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的,还是鞑子的,或者是自家兄弟的。
马蹄声越来越近,只站在城墙上,也已经可以感觉到城墙被震动得微微颤抖,图门带领的察哈尔骑兵和苏巴海带领的苏巴海溃军就要进城了。
一部分鞑子把朗得功等人压制在城墙上,另外一部分离得远的,则重新换上了长弓。对着城下瞄去,准备随时压制冲城的汉军。
“别管我……去砍吊绳……砍断吊绳!”朗得功一把推开想要上来扶住他的士兵,弯下腰来,一刀砍断了还挂在自己腿上的长矛。伤口被拉动,又是一阵血箭而出。
城墙上,冲上来的辽东军的军汉们聚成了一团,一点一点的朝着闸门所在的方向移去,几乎每走一步,都会有人受伤甚至倒下,而身边的鞑子兵却是越聚越多。
眼看着离闸门只有**步远了,可是鞑子兵也知道绝对不能让汉人把闸门夺去。他们也紧紧的聚在一起,死死的抵住企图压过来的汉人,朗得功等人连冲几次,都被压了回来。
马蹄声已经在脚下响了起来,鞑子回城的骑兵已经有人冲过了城门,图门马上就要回城了。
“再来,翻海跳。”朗得功把已经有些卷了刃的钢刀咬在嘴上,刀身上满沾的鲜血顺着嘴唇流了下来,显得更加狰狞可怖,就连压在他面前的鞑子兵,也禁不住后退了半步,为之胆寒。
“再来,这是军令。”朗得功瞪着赤红的眼睛大喝着,每叫一声,都会有一阵血箭中喷射而出。原本赤红的脸庞,也开始逐渐变得苍白。
虽然有些犹豫,站在中间的两名军汉仍然拉成了人弓。
朗得功强撑起精神,刚想踏上人弓,却被旁边冲过来的张大海猛得一把抱住。
“放开我,违令者斩……”朗得功愤怒的挣扎着,想要挣拖。可是由于流了太多的血,全身却一阵阵的泛起一股无力感。
“小虎,帮我抱住将军。”张大海朝身边喊着,被叫的尹小虎一刀砍断了一支鞑子的长矛,让身边的兄弟抵住空挡,回身接过。
“将军,你在辽东军呆了多少年头,我张大海就跟了你多少年头。”张大海把郎得功朝着尹小虎推了过去。
“十多个年头了。”张大海挺了挺身板,深吸一口气,朝着四面环顾的鞑子兵看了一眼,“将军你得势,咱也跟着出人头地;将军你被人瞅低,咱也跟着受白眼。”
“杨老总兵殉国的时候,咱跟着你;去京城见皇上,见萧阁台,咱也跟着你;眼下打鞑子报仇,咱还是跟着你。”
“这么些年了。将军你没亏待咱,咱眼下也是堂堂的百户,朝廷正六品的武官。咱祖孙五代,就数咱当过的官儿最大,回头去地下见了祖宗,也算是有脸了。”
“咱家的爹娘和弟弟,还有个没出阁的妹子,眼下咱大明圣君在位,上头又有萧大人,戚大人这样的好官,军部里有李总兵和将军这般的汉子,咱也不怕他们日后有个饥冷,放心着呢。”
“借将军一句话说,这次咱也壮烈一回。”张大海哈哈大笑,伸脚踏到人弓的胳膊上面,两只手分别在左右的肩膀上拍了几下,“好兄弟,谢了。”
“给我起……”一股强烈的气浪,像是从张大海的胸膛里暴裂而出,从喉咙里面涌出。
“一,二,三……起……”
张大海腾空而起,像一只离弦的箭一样,直直的朝着门闸所在的方向飞去。
一支支羽箭破空的声音呼啸而过,向着飞在空中的张大海身上飞去,朗得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哈哈哈哈……***鞑子,还记得今个的口令不?爷告诉你,就是操你祖宗……”
张大海全身挂满了羽箭,一把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一根门闸吊索,哈哈大笑,鲜血顺着口,鼻一起涌出。又运起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挥刀朝着面前的四根吊索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