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秦楼楚馆锦乐候
作者:听风诉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531

夏武帝是一位开国英雄,更难得也是一位守业明君。正因为如此,北都昌平城在连年的战火平息十数年之后,渐渐萌出从未有过的蓬勃繁荣。

昌平城内,商铺酒肆鳞次栉比,平河两岸,渔船戏台相映成画。沿着平河一直往东,有一条青砖铺成的小路,路旁种满了杨柳,两侧整整齐齐的双层楼阁,正是昌平最为出名的八百优伶凌波道。

据说这凌波道上有八百名来自各地的伶倌,各具特色,千姿百态。当然,八百只是个虚数,实际上的数字虽未及八百,也至少有个二三百人不在话下。

大夏国不忌男风,昌平尤为盛行。这些伶倌,指的便是色艺双绝的男倌。

连成恭右手揽了最得他心的小倌兰雪,左手捞起酒壶,便将细长的壶嘴往兰雪的唇边送。兰雪是个十六七岁的纤细少年,长得柔顺可人,此刻正缩在他怀中羞怯地张开了嘴接住壶嘴里流下的酒。连成恭见他双颊红润眼神迷离,欲念大涨,索性抛开酒壶,就着兰雪的嘴缠了上去,左手已钻进他内衫,着力揉捏撩拨。

兰雪不堪此等挑引,早已嘤咛出声,酒液沿着两人交接的唇角而下,此等场景?***之极。然而这大厅内不乏此景,调笑惊呼之声甚至盖过了曲调暧昧的丝竹声,也并未有多少人会注意这边的旖旎□。

连成恭正欲将狼爪往下伸到兰雪的裤子里,却忽觉头皮麻,似有不明视线往他所在的方向扫来。兴致被打扰,他恼火地停了手,憋着满腹怨气朝视线所在处瞪了过去。

这一瞪,却差点叫他失了三魂六魄。

那处正有名白衣公子半倚在梨花木塌上,手上转着一只翠绿的酒杯,容姿风流,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有意无意地朝他瞟来,令他浑身一酥,之前的怒意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兰雪见他停了下来,颇有些不解,在他怀中扭了扭身子。“侯爷……”

连成恭的注意力却已全被那白衣公子吸引过去。看看那公子,再瞧瞧兰雪,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他推开兰雪,理了理衣衫,起身便朝那白衣公子走去。

来逛这凌波道的,大多是同道中人。也不乏客人之间相互看中,后来结成对,互为玩乐消遣的例子。如连成恭这类龙阳道上的资深人士,便已有过不少这样寻来的玩伴。只是之前那些,远远不及眼前这位雪衣公子。若能与他鸳鸳相抱,不知是何等的美事……

雪衣公子轻笑一声,眼角余光已察觉了他缓缓走来的动作。

“清葵,一定用这个办法么?”他身边的小厮了个抖。“这男人分明就是个淫棍!”

“你有更好的办法?”清葵摇开手上的折扇挡住嘴唇。“镇国亲王这个断袖断得如此风骚的儿子,对我们很有用处。”

未几,连成恭已来到她们身前。“兄台,请问这个位置是否有人?”

“没有。”清葵收了扇,朝他扬了扬手。“兄台尽可自便。”

“这位兄台看上去很面生,莫非是从外地来的?”

“不错。”清葵的桃花眼一转,媚不可言。看得连成恭不由得口干舌燥,下腹一紧。

“锦乐侯爷,您怎么在这儿?”这楼里的老板匆匆而来。“难道是兰雪服侍得不好?”

连成恭摆了摆手。“本侯想跟这位朋友说些话,下回再寻他。”

“是是。”老板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原来竟是锦乐侯爷。草民不知,多有冒犯。”清葵作惶恐状。

连成恭神情谦虚,心中却志得意满。以他的身份,这美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乃镇国亲王之子。兄台不必拘束,身份什么的,不过是浮云一片而已,连某向来不以为重。”

他倒也长得俊秀,只可惜贪于男色,双眼略显混沌。“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草民秦商,从西蜀来,家中做些小本生意,不足为道。”清葵拱手行礼,一派恭顺。“今日得遇侯爷,实在三生有幸。”

连成恭与清葵喝过几盏,又聊起这风月场上的门道,颇为投合。连成恭怀着将他一举俘获的心思,也未急于讨些便宜,只是言语轻佻暗示。见清葵欲拒还迎,不免心痒难耐。

“来北都的路上,人人都说亲王府将与平阳王府联姻,莫非正是侯爷喜事将至?”清葵挑眉,微笑试探。

“非也非也。”连成恭赶紧摆手否认。“要娶容家三小姐的,是我大哥。”

“原来是亲王世子大人。”清葵又替他倒上一盏酒。“听闻三小姐长得甚是美貌,与世子大人真算得上一对璧人。”

“哪儿的话。”连成恭瞧着美人替自己倒酒,十分开怀。“我大哥才叫真正的美人。那容家三小姐跟他一比,只能算得普通。”

“当真?”清葵面露向往。“若能亲眼目睹这场大婚礼,秦商也不枉此行了。”

“这有何难?”连成恭怎会放过这么个讨好美人的机会。“后天便是大婚,届时我带你进去便是。”

“秦某真不知如何感谢侯爷才好。”清葵的双眸微眯,灼灼亮。

连成恭见她眸色亮,竟似渐渐地将他的魂魄也吸了进去似的。他看得如痴如醉,只听得耳边有人柔声问道:

“亲王世子,可是连成玉?”

连成恭痴愣地点了点头。“正是。”

周围丝竹声忽响,他才倏地清醒过来,见清葵依然恭敬崇拜地望着他。

“侯爷真是好人。”

“哪儿的话。”他已将之前的幻觉抛到脑后,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朝清葵身边凑了凑。“秦弟,不如我们再喝几盏?”

“秦某怎敢扫了侯爷雅兴?”清葵伸手倒酒,将酒盏递给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侯爷……”

连成恭正想勾搭调笑一番,却见清葵身后的小厮紧紧盯着他的动作,眼神竟像是要从他身上割块肉下来似的凌厉。他皱眉,“秦弟,你这小厮可怪得很。”

清葵咳了咳,瞟了怒气冲冲的丹君一眼。“小丹,注意些分寸。”她随即又对连成恭莞尔一笑。“侯爷,不是要喝酒?”

连成恭这才放了手,转而接过酒杯。

两人又喝了一阵子,约定了后日在亲王府相见。连成恭本想趁他喝醉行些风流之事,却见他虽两颊酡红却毫无醉态,不免有些焦躁。眼看着厅内的客人都左拥右抱地上了楼进入正题,他渐渐按捺不住,贼手又伸向清葵。

这时门口忽然嘈杂起来,惊呼跪拜声一片。连成恭未理会许多,依然伸手去拉清葵,却听得淡淡一声:

“锦乐侯,果然好兴致。”

连成恭一呆,转过头去,立刻忐忑紧迫地起身。“摄-摄政王,您怎么来了这儿?”

连成碧一身蟠龙金袍,唇角微勾,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本王偶尔也会到这种地方来见识见识。”

连成恭心中暗暗叫苦。这位摄政王堂兄从不好男色,怎么今儿个会跑到这凌波道来?再说了,有人穿着龙袍来吃花酒的么?很明显来者不善啊……

但自己最近似乎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然而看这位的神态,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莫非是躺着也中刀?

连成恭心头百转千回,未留意到他身边的白衣公子垂了头,往他身后退了退。

连成碧盯着连成恭身后的人影,凤目一眯。“既然巧遇了锦乐侯,不如一同坐坐。”

连成恭眼睁睁地看着他大摇大摆地坐下,心内怨愤不已。好容易一个亲近美人的机会,就被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摄政王给搅了。

“那是何人?”连成碧手指一抬,指向他背后的清葵。

“这位是成恭方才结识的一位朋友。”连成恭下意识地把清葵藏了藏,完全是出自于不愿将美人与人分享的念头。

“草民秦商,见过摄政王。”清葵却从他身后出来,得体地行了个跪拜之礼。“摄政王爷,侯爷,如果无事,草民就先行告退了。”

“对对,你先下去罢。”连成恭虽然不舍,也只得让他先行离开。反正后日美人还会再上门,也不怕他跑了。

“为何要走?”连成碧拿起之前清葵喝过的酒杯,握在手中细细摩挲。“难不成本王扫了你们的兴致?”

“当然不是。”连成恭冷汗涔涔。这位堂兄行事向来深不可测,万一把他给惹恼了,自己可没好果子吃。“秦弟只是一介庶民,见到王爷惶恐不安,怕扫了王爷的兴才是。”

清葵离连成碧不过几步远,此刻心中也难免忐忑。虽然她自信这面具伪装天衣无缝,连成碧不可能认得出她来,却还是觉得连成碧此番举动怪异,像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难不成进城前后还是露出了破绽?

“侯爷说的是。”她怯声细语。“草民得见两位大人物,实-实在惶恐之极……”

“既然惶恐,就别到这种地方来。”连成碧语气僵。

连成恭被这强大无道理的逻辑给震到了。惶恐跟逛花楼有何因果关系么……

清葵微愣,心下更是不安。连成碧至于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刁难么?还是——他根本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两人均在怔愣间,却见连成碧挥了挥手。“下去吧。”

清葵反应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草民告退。”

清葵带丹君离开之后,连成碧坐在椅上自斟自饮,从头到尾也没再理连成恭一回。连成恭如坐针毡,所幸连成碧只坐了一盏茶的工夫便起身离开了。

临行时,他斜睨了连成恭一眼。“自己检点些。”

连成恭不敢多言,只得呐呐应诺。待他走后,这才松得一大口气,握住酒杯往地上一掼。“多管闲事!”

他往四周看了看,秦商早已没了踪迹,不免又懊丧了一番,搂了兰雪上楼风流快活去也。

回到客栈里,丹君将情形向傅云和方骓这么一说,两人齐刷刷地看向清葵。

清葵神色如常。“连成恭说的话应该是真的。这么看来,要成亲的那个还真是沉莲。”

“这——”傅云皱起眉头。“太奇怪了。就算是真的,为何连秦峰也没有消息?”

“今天我试着联系了跟着楼主的藏音楼人,也一样没有消息。”方骓道:“实在不合常理。门主,我怀疑楼主可能被人算计了。”

“我也有此想法。”

“不如让我今晚先去镇国亲王府查探一番。”方骓提议。

“我跟你一起去。”丹君附和。

两人三更去,四更回,狼狈不堪。方骓甚至还受了伤,手臂上划开一条血口子。傅云连忙查看伤势,替她上药。“还好不深。”

原来这两人暗地里潜进亲王府,说好了兵分两路,谁知道刚一分开便双双被人现了。亲王府的护卫武艺高强,方骓为了掩护丹君逃脱才被刺中。

丹君十分羞愧。自己偷了懒疏于练习,武功退步了不少,这次还连累了方骓。方骓看出她的心思,宽慰她道:“不过是点小伤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白棠缁衣卫果然厉害。”清葵叹了一声。“虽然没有收获,所幸你们也成功逃脱了。以后还是谨慎行事的好。”

“也不算没有收获。”丹君犹豫了一下子。“我们逃走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阿峰从里头走出来。”

“秦峰?你确定没有看错?”

“说不准。”丹君皱着眉。“当时月色很暗,我们又慌着逃走,也许我看错了也不一定。”

清葵点了点头,心中却拢上一层疑云。若真是秦峰,看来他并未受到拘禁,既然行动自由,又为何跟她们联络?

她直觉这其中另有玄机,却如何也想不通透。看样子只能借助于连成恭,在大婚那日潜入亲王府。

“清葵,若真是郁沉莲,你打算怎么办?”丹君一问,傅云和方骓的视线立刻又集中在清葵身上。

“抢人。”清葵双目锐利,玉容生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