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些事情往往非常诡异,马殷的愿望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突然间,琵琶山的方向传来激烈的喊杀声,跟着隐约能够看到一团团耀眼的火光,中间夹杂着震耳欲聋的巨响,甚至觉得地面有些震动,仿佛远处生了地震一样。马殷跳起来,站在窗口的位置看着西南方向。高郁很快也被惊动了,急忙来到指挥所,站在马殷的身边脸色变换不定。
片刻之后,高郁皱眉说了一句废话:“鹰扬军动进攻了。”
马殷立刻派人到前线去了解情况。
片刻之后,李琼先派人报告,的确是鹰扬军动了攻击,兵力可能在千人以上,还有大量的后备部队。可恶的是,鹰扬军对琵琶山的地形十分熟悉,专门从各条小路爬上来,淮西军防不胜防。现场的战斗十分的激烈,鹰扬军不要命的起猛攻,淮西军的伤亡很大。李琼还说,鹰扬军使用了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外表是个圆球,是用投石机抛射上来的,落地以后会爆炸,杀伤力惊人,每次爆炸,都将淮西军炸得伤亡惨重,淮西军设置的栅栏、鹿岩、箭塔全部都被这些圆球摧毁了。
随后,龙过水才派人报告,他的汇报明显要比李琼危险得多。按照他的说法,淮西军已经进行了英勇的抗击,可是鹰扬军实在是太多了,漫山遍野都是他们的影子。对于李琼提到的圆球,龙过水打听到了准确的名字,这个东西叫做震天雷。鹰扬军使用的震天雷十分的恐怖,一颗震天雷下来,一圈儿的淮西军全部躺下,生死未卜。他本人也被震天雷炸到,浑身都是鲜血。在报告的最后,龙过水请求增援,越快越好。
马殷和高郁互相对望一眼,脸色都难看起来。两人都确定。动进攻的是鹰扬军的主力。他们地目标。就是要在刘鼎到达襄州之前,劈开琵琶山、真武山这两道天然屏障,为刘鼎直接攻打襄州城墙打开通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细究鹰扬军是从哪里来地,只有琵琶山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都必须守住琵琶山。
“一定要守住!”马殷尽量平静的派人回复龙过水。
为了加强琵琶山的防务,他立刻下令三千名淮西军增援琵琶山。这些部队都是抽调襄州城的壮丁临时组成的,只经过两个多月的训练,距离马殷的要求还很远。但是事态紧急,他不得不动用这些部队了。结果,他们才走到半路。****就被迫退回来了,因为他们在半路上遇到了撤退下来的淮西军,他们已经放弃了琵琶山了。
“什么?你说什么?”饶是马殷足够冷静,还是被李琼的报告给镇住了。
旁边地高郁脸色有点灰。嘴唇有点不听话的颤动起来。
若非亲耳听到,他也难以相信。
战斗才展开不到半个时辰,琵琶山就被攻克了?
如果报告的不是李琼,马殷一定以为自己是处在幻觉里,这个报告怎么可能?
琵琶山怎么可能就这样被攻克了?
他马殷在琵琶山上面留下了多少的汗水,花费了多少地心思,绞尽了多少脑汁。为了就是想方设法的增强琵琶山的防御力,延长鹰扬军攻克琵琶山的时间,结果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他以为淮西军至少可以在琵琶山坚守半个月,结果没想到,连一个时辰都没有!
这中间的反差实在太大了。马殷觉得自己的脑子乱糟糟地,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李琼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连他自己都无法搞清楚具体的细节。他当时正在后方观察战况,结果现鹰扬军的进攻的确非常的猛烈,跟着很快就现淮西军大批大批地向后撤,最终一不可收拾。其实,在傍晚的时候,淮西军已经现了鹰扬军靠近的迹象,并且做好了一定的战斗准备,入夜以后。鹰扬军也高度保持警惕。生怕鹰扬军偷袭。结果,鹰扬军在靠近丑时的时候才突然起攻击。这时候的淮西军已经昏昏欲睡了。
在黑暗中,鹰扬军动了猛攻,他们先抛掷出一个个的黑色圆球,落在淮西军的防线上。这些黑色圆球会爆炸,冒出一团团的火光,释放出大量的黑色浓烟,同时出震耳欲聋地巨响。这种武器对淮西军地震撼很大,琵琶山上的两千多名淮西军,就是被这些叫做震天雷地武器吓坏的,原本的防御设施,基本上都被摧毁了。跟着鹰扬军就在浓烟中冲了上来,对着混乱中的淮西军砍瓜切菜般的展开了屠杀。
有部分彪悍的淮西军勇敢的起了反击,结果遭受到了鹰扬军的集体屠杀。鹰扬军几乎人手一支单兵弩,只要看到密集的淮西军,立刻就是一阵密集的弩箭,甲胄薄弱的淮西军,只有纷纷倒下的份。*****在混乱中,又有部分的鹰扬军专门抱着一个个的黑色包裹,潜伏淮西军的军营或者是箭塔里面,出来的时候,那个包裹就不见了,跟着一会儿的功夫,轰隆隆一声巨响,淮西军硕果仅存的几个箭塔也全部化为乌有。
没有了箭塔和栅栏的保护,淮西军就如同是被剥掉了衣服的少女。受到了巨大惊吓的淮西军,不断的后撤,最终展成了溃散。龙过水本人就是头一个逃跑的,这个淮西军在琵琶山上的最高指挥官,跑的比兔子还快。李琼当时还不相信龙过水居然跑了,连续问了好多战士,才确信龙过水的确是逃跑了,他一口气跑到了真武山,龟缩在里面不肯出来。
马殷的脸庞顿时扭曲起来。
龙过水,导致了整个琵琶山的战败!
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平静的说道:“将我的命令传达给龙过水,一定要将琵琶山拿回来!”
李琼答应着去了。
高郁担心的说道:“大帅……”
龙过水从琵琶山上逃窜出来,哪里还有胆量回去琵琶山?
马殷提高声音叫道:“董宁!”
门外有人朗声回答:“在!”
随后,一个彪悍的青年走进来,脸色冷峻,眼神冷漠,右手始终紧握着刀柄。
高郁的嘴唇悄悄的抿紧了。他意识到。襄阳城的暴风雨很快到来。
董宁不但是马殷地卫队长,也是标准地刽子手,杀人不眨眼。他是武林人物出身,不知道从哪里学到一身好功夫,一把弯刀玩的跟戏法一样的精妙,他后来一直在马殷的身边效力,公开身份是马殷的卫队长,私底下两人乃是过命的兄弟。如果有人违抗马殷的命令,他就是马殷手中的刀,取人性命绝不留情。如果龙过水不执行命令。这把刀就会剁掉龙过水的脖子。
马殷将他召唤出来,意味着他对荆州淮西军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只是襄州外围都是荆州淮西军在防御,如果马殷真地杀了龙过水。不知道其余的荆州淮西军有什么反应?如果他们集体起来和马殷对抗,后果不堪设想。不过,马殷既然已经将董宁召唤出来,想必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果然,马殷若无其事的说道:“带上你地人,和我去前线!”
董宁脸色凛然,朗声回答:“是!”
他很快集合了侍卫。紧跟在马殷的后面。
在黑暗中,马殷再次走出襄阳城。
此时此刻,在琵琶山的顶峰,又是另外一番场景。
琵琶山的顶峰是一块很圆的平地,面积相当大。周围的大部分树木都被砍掉扎栅栏去了,只有硕果仅存的三棵大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得以保留下来。在经过鹰扬军震天雷地轰炸以后,这三棵大树的树干都变成了黑色,原本枝繁叶茂的树冠,也稀疏了很多。成功占领琵琶山的鹰扬军将士,刚好可以在这里稍微歇息。
因为黑色火药的爆炸,周围有些断裂地栅栏燃烧起来了,山风吹荡,火光在不断的跳动着。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将每个人都照的红彤彤的。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黑色火药的味道,很呛人。空气中还夹杂着血腥的味道,同样令人窒息。有些刚刚参战的鹰扬军士兵,悄悄的躲在暗处呕吐,要么是坐在地上呆。
张祥鹤手扶一棵焦黑地大树,悄悄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已经悄悄地吐过了,现在感觉好了很多。在他的身边,淮西军的残缺不全的肢体,散落的到处都是,他面前的大树上,也挂着不知道哪个部位的肢体,血淋淋的,惨不忍睹。自从张家决定进入镇海参与战争以来,张祥鹤还是第一次真切的接触到了战争的残忍,尽管他没有亲手杀死一个的淮西军,可是他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翻滚起来了。
他本人没有负伤,连烤焦的痕迹都没有,但是他的四个卫兵,都全部阵亡了。他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阵亡的,却没有丝毫的抢救能力。在混乱的战场上,根本不知道敌人的箭镞从哪里射来,一切都在考验老天对自己的眷顾。如果不幸的被箭镞射中,只有寄希望于奇迹了。但是在战场上,这样的奇迹是很少的,尤其是那些呼啸而过的弩箭,简直就是死神的呼号。大型弩机射出的弩箭,可以轻松的将三四个鹰扬军将士都串在一起,只要被射中躯干,根本没有生存的可能。
如果不是震天雷的协助,鹰扬军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踏上这块小小的山岗。杨鹭飒精心组织了密集的震天雷轰炸,将淮西军精心准备的栅栏、箭塔等防御措施全部炸毁,鹤字营才能够顺利的冲上来。饶是如此,鹤字营付出的伤亡还是比较大的,现在最终的伤亡数字还没有出来,但是肯定在一百五十人以上。
事实上,在琵琶山南边的山路上,遗留着大堆鹰扬军将士的遗体,他们就是为了胜利而付出生命的代表。时间紧迫,只有伤员被抢救下去了,遗体还没有来得及搬运,因为必须让出道路来抢运投石机和震天雷。令人欣慰的是,他们倒下去的时候,脑袋依然朝着襄州的位置。至死也没有辱没一个战士的荣耀。
“就算死。也要死在襄州的城下!”
这是杨鹭飒亲自给所有将士做的动员,每个人都牢记在心。
他们做到了。
在他们倒下地时候,他们地确是朝着襄州的方向。
在张祥鹤的身边,刘栋正在默默的对部队交代防御任务,低沉的声音在山顶上回响,让这个小小的山顶多了几分悲怆。
鹤字营虽然攻占了琵琶山,可是距离真正的胜利还很远。准确来讲,这才是战斗的开始。鹰扬军占领了琵琶山,就如同是捅了马蜂窝,整个襄州的淮西都会疯狂的反扑地。这座小小的山岗,很快就要迎来鹰扬军在光启三年最激烈的战斗。鹤字营成功的攻下了琵琶山,还必须成功地将其守住。
大量的火把6续的点燃,照亮了上山的道路。大量的战士正顺着山路搬运投石机和震天雷。山路是非常崎岖的,投石机尽管被拆散了,要搬上来还是有些困难,好多战士都在搬运投石机的时候流血了。淮西军在山,就算再苦再累,也必须将投石机搬运上去。
这些东西都是对付淮西军反扑地利器。没有了它们,鹰扬军是无法守住琵琶山的。琵琶山已经拿下来,下一步就是尽量的消耗淮西军的有生力量,然后伺机攻打真武山,震天雷就是最理想的武器。襄阳城地城墙很高。里面的兵力也很雄厚,鹰扬军要尽量的将敌人引出城,加以歼灭,才能削弱敌人的守城力量。鹰扬军攻占琵琶山,等于是在马殷的喉咙上架了一把刀,他肯定要疯狂反扑的,他反扑的越凶,鹰扬军的策略就越是成功。
后面传来脚步声,跟着听到刘栋恭敬的叫道:“小杨帅。”
张祥鹤回头一看,原来是杨鹭飒来了。
杨鹭飒来到张祥鹤的面前。沉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张祥鹤谨慎地说道:“敌人准备反扑。”
杨鹭飒仔细地看了看四周。低沉的说道:“你准备付出多大地伤亡?”
张祥鹤微微一愣。
杨鹭飒脸色冷峻,慢慢的说道:“马殷不会放手的。你们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张祥鹤豪气干云的说道:“我……就算全部打光了都值得!”
杨鹭飒斜眼看着他,半信半疑的说道:“你真的做好了这个思想准备?”
张祥鹤话到了嘴边,又缩了回去。
说真的,他还没有这个思想准备。
杨鹭飒凝重的说道:“老张,这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微微顿了顿,他缓缓的说道:“你的部队,江南人居多,他们需要锻炼。刚才我在后面看到了,有些战士对战斗还是比较害怕,畏缩不前,犹豫不决。这不是奇怪的事情,初次上战场的人都会害怕的,但是也不能完全无视,我们作为指挥官,一定要尽快的克服这些现象。琵琶山的地势险要,你要充分利用防御战的优势,将部队锤打出来。”
张祥鹤欲言又止。
杨鹭飒说道:“当然,一支部队的成熟,不是一两天就可以做到的,也不是一两场战斗就可以做到的。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时间不等人,我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让部队更快的成熟起来。打下了襄州以后,我们极有可能要进入长安,到时候我们面临的对手会更加的强大!”
长安!
这两个字仿佛有着无穷的魔力,立刻吸引了所有鹰扬军将士的注意力,就连刘栋都期盼而好奇的盯着这边。
杨鹭飒转过身来,走到鹤字营将士的面前,提高声音说道:“你们听到的没错!打下了襄州以后,我们就要去长安了!”
“哇!”
“长安!”
“我们要去长安了!”
杨鹭飒前面的鹤字营战士,情不自禁的出激动的欢呼。
长安,对于每个大唐的子民来说,都是神圣的存在!
尽管它已经遭受了太多的苦难,尽管它已经渐渐的失去了昔日地光环,尽管它因为各种各样地原因距离普通老百姓越来越远,可是对于每个鹰扬军将士来说。它还是神圣的存在。进入长安,是每个人自内心深处的渴望!
长安,是大唐帝国的统治中枢。
占领了长安,那就等于占领了整个天下!
杨鹭飒用力的挥挥手,激昂的吼叫起来:“为了进入长安,我们一定要拿下襄阳!”
鹤字营的所有战士都激动的吼叫起来:“攻下襄州,进入长安!”
杨鹭飒微微一笑,朝大家点点头,示意刘栋继续交代防御任务。
仅仅是两个字,鹤字营的所有战士。都好像焕了青春,浑身充满了力量。
张祥鹤心悦诚服的说道:“小杨帅,属下受教了。”
杨鹭飒微笑着点点头,神色忽然冷峻起来。低沉地说道:“你部队的伤亡现在已经过三成,最多再伤亡两百人,你就要撤下来了!鹤字营需要战斗来磨练,但是绝对不能伤及元气,明白吗?”
张祥鹤凛然说道:“属下明白。”
杨鹭飒拍拍他的肩头,信任的说道:“飞营在你地后面!”
张祥鹤坚毅的说道:“属下知道怎么做了。”
杨鹭飒点点头,继续往前面走了。
刘栋交代完任务以后,各个旅帅和对正带领部队进入阵地,他来到张祥鹤的身边,看了看杨鹭飒的背影,忽然低声的说道:“老张。关于他的传说,是不是真的?”
张祥鹤疑惑地说道:“什么传说?”
刘栋神秘兮兮的说道:“兰溪那四个姑娘的传说……”
张祥鹤没好气的说道:“我怎么知道?”
刘栋期盼的说道:“你肯定知道,你们都是同类人!”
张祥鹤又好气又好笑,自己要是和杨鹭飒是同类人,现在早就名扬天下了,正要说什么,前面地警戒哨已经在急促的挥舞三角旗,淮西军开始反扑了。两人急匆匆的赶到前面,举起单筒望远镜仔细一看,果然。是刚刚撤退下去的龙过水。亲自带着淮西军冲上来了,他的体形在黑暗中也非常的明显。
刘栋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个龙过水。既然要回来,刚才跑得这么快做什么?”
张祥鹤低声的说道:“他要是不跑,我们就麻烦了。”
马殷的亲自督战果然有效,董宁和其他的侍卫也有足够地震慑力,在闪亮地刀光面前,龙过水不得不聚拢了所有被打散的部队,心有不甘地重新回到琵琶山的北侧。正如刘栋的冷嘲热讽那样,早知道还要回来的,他刚才就不要跑了。
从琵琶山的顶峰看下去,黑压压都是淮西军的人头。琵琶山的北侧,要比南侧狭窄很多,也要陡峭一些,这都加大了淮西军夺回琵琶山的难度。但是,在马殷的亲自督战下,他们必须冒死爬上琵琶山。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督战队的利刃。
“预备!放!”
刘栋口音清晰的出指令。
一枚枚的震天雷腾空而起,准确的落在淮西军的队列中。
轰隆隆……
下面密集的淮西军队伍,好像是被石头掷到了水中一样,砸开了一个个的漩涡。在漩涡的里面,爆出一团团的火光,浓郁的黑烟升腾而起,夹杂着震耳欲聋的响声,大片大片的淮西军就这样倒下了,震天雷波及到的范围,都是一片的狼藉。
马殷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终于见识到了震天雷的威力,果然是前所未有的大杀器,可是马殷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他下令董宁他们继续催促淮西军前进,如果有畏缩不前的,马上处死,以儆效尤。他在心里头誓,哪怕是将龙过水的部队全部打光,他也要夺回琵琶山。
轰隆隆……
鹰扬军的震天雷持续不断的落下,将淮西军的队伍炸得七零八碎,惨不忍睹,整个琵琶山的北麓,好像成了活生生的屠宰场,地上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肢体,到处都是断裂的武器,哪怕是传说中的阿鼻地狱也不过如此,鲜血在马殷的脚下汇聚,最后形成一条鲜血的溪流,缓缓的向着西南方流淌。
“上!”
马殷的命令只有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