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家里行三,上头是俩姐姐,虽然他人高马大自称是黑社会,可他还真算不上,连个混混都不是,他记事那年桥四就被镇压了,冰城哪来的黑社会。老三长大后也没个正形,书是肯定读不进的,打架斗狠也不是强项,唬人是很有一套的。
前些年官家有个子弟开了这酒吧,让老三出面承包了,每年得交三百六十万的承包费,几年下来老三落进腰包的也不少。在冰城这地界,也开始有人称他为三爷了,酒吧的伙计们自然只敢叫三爷。这些天三爷觉得浑身老是不得劲,心神不定,坐立不安,总要在酒吧喝上一杯才浑身舒坦。
这天晚上三爷在酒吧喝下一杯后,忽然有种呕吐的冲动,半个多小时后,有客人在厕所里高声的嚎叫,酒吧保安进去后看到,三爷躺在那里已经没气了。调酒师在那里默默的算计着,另外五万总算到手了。酒吧保安打了报警电话,看着警察在忙活,保安心里得意,往他口袋里放东西的时候,没忘记戴手套。几天后检验结果出来了,老三的死因是吸白粉过量。警察在老三身上找到了1克多的白粉,还有吸食的工具,酒吧里几个服务员反映,三爷反常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至于是不是吸毒,大家都不清楚。
没过几天酒吧换了个承包者,这人文文静静的,外号叫大学生,据说是某名校的学生,后来犯事被开除了。这些年东混西混结识了那官家子弟,这次老三出事,大学生就顶了上来,承包了酒吧当起了经理。酒吧在闹市区,生意自然不错,30元的酒卖到170那是常事,每天做出几万毛利不难。
晚上十二点多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小小的舞台上,一个白妞围着钢管在扭着。一个巨大的声响把表演打断了,紧接着酒吧里弥漫起尘土的味道,土方车失控撞进了大门,司机弃车逃逸,警方调查后发现,这是辆无牌无证的黑车,没有人员伤亡,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
又过了几天,还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场子里停电了,酒吧自己的电工看了,保险丝啥的都没坏,再看隔壁人家是灯火通明,供电局来了才查出问题,说是进线老化引起的故障,电工寻思供电局也不咋的,那是电线老化吗?这一夜的营收又泡了汤。接二连三的怪事不断,大学生是聪明人,知道有人搞鬼。可到底是自己的仇家,还是冲着酒吧来的,大学生搞不明白。
事情的经过大学生向老板汇报了,老板是官家子弟孙公子,对这种偷鸡摸狗暗中捣乱也没好办法,只能放出风声,言明这是孙家的产业,希望对方不要在搞下去了,要不然大家走着瞧。按说这已经是说软话了,捣蛋的人应该能明白事理。
放出风声后的第三天,孙公子的一家浴场、两家酒吧几乎同一时刻发生了火灾,火灾没有造成什么大的财产损失,面子可就彻底的丢尽了。江湖上混讲究是脸面,这次一把火烧来,简直就是当众扇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孙公子三个大耳刮子。
警方和消防一起仔细检查,确定是人为纵火,有人投放了燃烧瓶之类的东西。具体是怎么投放的,燃烧瓶又是怎样的东西,反复查看里外的录像,还是没有新的线索。孙公子家里有在朝为官的,也有各地的巡抚之类,他的老子就是冰城主管建设的官员。孙家的实力是足够的,无奈压力再大,警方也没能力搞清事实真相。
从刑侦理论上来说,作案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现场没有证据,可以有别的突破口。孙公子的发家史和孙家的家世被人贴在了各大论坛上,孙家是有能量的,反复的删反复的贴,有好多网站是国外的,孙家力有不及。这些帖子图文并茂,除了文字和各种偷拍的照片,还有文件档案的扫描件。孙公子是如何得到土地开发权,又是如何不付钱拿到了土地证,哪家银行给的贷款,酒吧浴室有多少的非法业务。冰城警方也想跨出去抓人,可是怎样才能向国际刑警组织申请呢?
网络舆论这个东西和传媒的力量是一样的,不过成本更低,参与感更强,非常适合大陆的国情。有了近年来的一系列事件,网络民意已经到了非重视不可的程度了,谁不愿意手里多这么张低成本的牌啊,以前写匿名信、举报信,除了邮票钱,还得冒被查的风险,还是互联网好啊。
孙公子无奈的看着大陆网站也出现了帖子,他不会像小白一样在自己的电脑上装驴霸,煎熬是非常痛苦的事。传统媒体也出现了报导,那是沪海财经杂志的一片文章,文字功底比网上强了很多,也没转载任何照片和文件,文章只是拷问,当时者为什么不站出来,如果网上传的是谣言,孙家应该出来辟谣。
冰城官方的压力也很大,老屠的日子不太好过,鸿建置业的破产问题,讨论了好几次,班子的意见不统一。鸿建置业经得起世界级事务所毕马威的破产清算审计吗,大多数班子成员知道那是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南京的香烟事件,还有责问记者事件,天差地别啊。拔除萝卜带出泥,指不定会有多少人可以喝到大麦茶。
文杰和陈律师坐在客厅里密谋,这厮说:“酒吧的事是给他们个教训,假如他们放出风声认个错,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这孙子怎么是驴脾气?以为自己是谁了,那我只好满足他,咱走着瞧吧。”
“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搞他家没多大意思,酒吧的事我也很生气,出了门气就消了,那天还在想,老板的涵养多好,值得咱敬仰。”陈律师说。
这厮看着壁炉里窜着火苗的劈柴,笑眯眯的说:“格局决定高度,凡事要有大局观。鸿建置业牵涉的事很多很深,如果不能设立有效的防火墙,最后倒霉名单里已定少不了我们。经济犯罪没有追索期的限制,我们一旦接手了鸿建置业,那么法人代表老杨就是那个倒霉蛋。毕马威肯定不会出模模糊糊的审计报告,将来出事老杨肯定无处可逃,我们不能害人。”
“就不能通过正常渠道吗?”陈律师还是有疑问。
这厮还是缓缓的说:“现在的形势摆明了,这种方式就是大家都能接受的最佳途径。孙家那位是鸿建置业的主管官员,毕马威审计时发现了很多和孙家有关的证据,我不会去陷害任何一个好人的。孙家这位垮了,该牵连到什么人,不是我能决定的,那是官方的事,我只要鸿建置业顺利破产,以后再有任何事,也和咱们无关了。”
“把人欺负狠了,会不会出事?”老陈问。
“东北这疙瘩,最胆小怕事,对权势的崇拜是我们难以想像的,在权势面前,他们都乖顺。日本人统治过,老毛子糟蹋过,啥时候见人揭竿而起了?咱江浙和西南浴血抗战时他们在干什么?总结起来就这么八个字,胆小怕事,欺软怕硬。”这厮心平气和的说着。
老陈还是信心不足:“老屠那里还是没回音。”
“没关系的,大不了把资料往上一交,咱也不要海建股份了,不差那几个小钱,我和人约了,中午有饭局。”这厮起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