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祝村不远的地方就有条小河,当地老百姓便取名“祝河”。祝河虽流水不多,也给了这村子里人不少方便。每每正午,村子里各家的“媳妇们”便都端着大盆小盆要洗的衣裳来了。这河边上早就蹲着块大石头,长年累月,被河水冲刷得倒也圆滑干净,于是“媳妇们”就地取材,把它当作洗衣裳的搓板儿。恰巧离它不远,蹲着另一块石头,说来也怪,这蠢石终日在岸上,几年也沾不到一滴水,却也生得颇为圆滑,况且与那“洗衣石”外表看来出奇的相似,大家便以为这也是双胞的了,还取了名字——水里的叫日石,岸上的是赤石。“媳妇们”每天用日石洗衣,用赤石晾衣,倒也顺手。
一日,不知怎的,这两块蠢石竟生活了。那日石先耐不住,叫了声:“赤兄,你白日里尽可吸允日光,好生快活!”那赤石便也动了动身子:“唉,日兄弟怎知我的苦衷!那阳光虽是万物必须的,也禁不住天天打交道,腻了不说,我这身体里已经风化的空了,这几日还能禁住几件衣裳一放,过些时日,怕是连衣裳也放不得了,终究是块废物。倒是日兄弟受尽泉水滋润,*品甘冽,活得舒坦啊!”“非也非也!”日石险些从水里跳出来。“小弟我这才是奴隶的位置,被这水成年泡着不说,还要受那斯们的棍棒打。唉,盼得有一日河枯水干,我也不用受这般折磨了。”两石停了片刻,“这样,我两兄弟既然都不满于现状又眼红对方的好生活,不如你我互换位置,各得其所,如何?”“哈哈,小弟也曾想过此事,怕是赤兄不愿到我这潮湿不堪的地界,熟知哥哥如此豁达,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两石便开始缓慢地挪起了身子,幸得离正午还有些时日,不然那洗衣的媳妇们看到这两块蠢石竟活了起来,还如此般费力地换位置,非要吓着不可。
时近正午,河岸,河里,还是那副模样,怪不得称它们是双胞生的,除非仙人能识破,再超脱的凡人也辨不出它们已然不是自己了。“赤兄,如何?”“哦,这泉虽凉了些,但总能喝足水了。兄弟如何?”“这太阳光亮着实刺眼,但总归暖和些了。”说着,“媳妇们”谈笑着从村上下来了,两石便闭了嘴。
“唉,这地界确也不舒坦,怪不得赤哥哥连连叫苦,终日里这样晒着,让植物们这样吸着,确要变成虚壳的……想我身强体魄,却甘愿做区区晾衣之工,未免大材小用了……”正想着,忽听“啪啦”一声,日石头转身一看,不得了了——那赤石头里早已空空了,哪里禁得住媳妇们这一棒敲,顷刻便成了碎片了。
“唉,这石头今日怎的这般不禁用!”
“怪不得它,再硬的身子骨也经不起每日里敲打。换块便是了。”
“媳妇们”又端起盆子说笑着往下游去了。
日石已挪回了河里,从此便断了灵气,再也不言语——怕是想言语,找不到对象了。只心里默念“物,当尽其用”位置,位适而置之。既来之则安之,不安者,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