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有什么事吗?”
“呃……是这样,那件事还可以再商量一下吧?毕竟,身为当事人,有权选择自己的命运……”
“那件事么,商量的余地当然有,你是要坐骡车去呢,还是要以步代车?商量一下吧,爹以为,少年人筋骨结实,多走走路能够磨炼意志,所谓江山养奇气……当然……”
“爹!我……”
“呵呵,真是把你给惯怀了啊,跟你娘说过多少次了,她就是不听,妇人终究是目光短浅。不过太平书院确实有些远,想乘骡车还有的商量,吾儿不必流露哀戚之情。”
“爹,我现在的语调已经很严肃了,请您正视我的目光……不管太平书院有多好,我坚决不去那儿鬼地方!”
“兮明吾儿,爹常常教导你的话已忘记了吗?嘴里嘟噜什么?今天你娘可是不在家!咳,背来听听。”
“志当鹰扬,不负国家,不就是这两句吗?早就烂熟于心了,只是,孩儿以为,如今时局不稳,各路人马随时都要开打,要报效国家,还是从军比效实际,而想要从军,一身过硬的武艺是最基本的,因此我倾向去去玉孚派或玄门……当然,如果爹放心的话,昆仑山……”
“兮明小儿,你还没有跟我讨论时政的资格吧?南定王作乱已是前几年的事情了,现在他坐拥河东五城,已与邵王缔结盟约,十年之内,天下不会再有任何动荡。更何况,无论用兵还是治国,只有饱学之士才能胜任,你以为是跟人打架那么简单吗?爹给你选的路绝不会错,多说无益。”
“可是,人魔战争呢?爹,三年前群星西坠的情形你见到了,那与二千年前人魔大战的前兆有何区别呢?群星西坠哇,比那一次更厉害,整个木湟宫都从天际消失了……”
“兮明犬儿!不要跟我扯那些荒诞的东西,鼓书艺人讲的故事统统是骗小孩子的,你也十六岁了,还是小孩子吗?学道修仙?哼,连那种传说也相信?咳咳,另外……我已经将你考取太平书院的消息告诉众位街坊了,二百两银子啊,兮明,你距录取线整整差了二百分……咳,犬儿,乖乖地去吧,否则我和你娘也没法在郸阳城抬头了,只有自绝于人世……”
正是仲春时节,通往古潭镇的小道上纷纷扬扬,飘舞着细碎的杨花,田陇,青瓦房,到处都铺上了雪似的绵絮。
古潭镇位置偏远,离最近的城邑也有近百里,这里民风淳朴,风景幽静,一道清江将它与从外界隔离,清江环流大半个镇子,在镇南面汇成一个大湖泊,再注入萧江。
镇中约有二十来户人家,过着男耕女织式的标准农家生活,此时正值晌午,春日的阳光洒在田野上,碧色平畴向远方无尽延伸,融入到晴空中去。哞哞叫的水牛,在槐树下悠闲谈笑的农人,无不向人们展示着古潭镇与世无争的情调。
本来,像古潭镇这种规模的村庄,是称不上镇的,之所以称为古潭镇而不是古潭村,皆因村中有座在江南地带赫赫有名的地方——太平书院。
当地官府出于重视教育的动机,将其划为镇,并且减低镇中赋税,力保太平书院宁静平和的环境。
“富贵桥?我呸,什么破名字,可想而知,前面会有什么样的生活在等待着我。”
体格健壮的少年正在抱怨,忽然有人弹了他一个暴栗,“小子,未明真相之前,最后闭紧嘴巴,如果不是一代巨商常富贵,太平书院也建不起来……”
杨兮明哇哇叫着向后看,只见一道清瘦的人影风似的飘然远去,还没看清楚,那人已从视眼中消失了。
“天杀的,是谁啊?太欺负人了吧,刚到这里就遭人暗算!”
杨兮明摸着脑壳,瞪大牛眼,气得直跳脚。
周围几个身着书生袍的学生经过,有人不屑道:“猪头,连司空老妖都不认识,没被体罚过吗?”
“董兄忘了么,今天是三月一日,新生报到……”
嘲笑声中,那帮人大大咧咧地去了。
杨兮明一肚子火,不过初来乍到,实在不便惹麻烦,在背后朝那几个人啐了一口,暗想君子不计小人过,不过他娘的别再让我遇见你。
从四面八方来书院报到的新生真是不少,只见一片野羊似的,汇聚在通往书院的路上,少年们大呼小叫,女孩子叽叽喳喳,吵闹声上遏行云,下震林木。
乌鸦们嫌吵,成群地从枝头掠起,逃向远处。
“有凌州的吗?凌州来的学生请过来……”
“平远的老乡请过来,平远的老乡请过来……”
……
“郸阳的弟妹们请来这边,郸阳的弟妹们请来这边……”杨兮明慌慌张张地左右乱瞄,终于找到声音的来源。
那个学姐也还过得去,眉目清秀,一袭青花长裙衬出不错的曲线,正挺着胸脯,将书本卷成筒状喊个不停,但身边那举木牌的主儿就太碍眼了,虽然穿着书生袍,但看那一脸横肉和蛤蟆大嘴,直如沐衣之牛。
“我们郸阳的男生都死光了吗?怎么派出这么个主儿,唉,本少爷这个……唉,算了,估计跟着他们也没什么前途,而且本少爷岂是那种要人领路的弱智少年?”
人群形**流,成群结队的继续赶路,见到那些新生眉开眼笑巴结老生的嘴脸,杨兮明彻底打定主意,绝不能沦落到与他们为伍的地步。
背后的包裹真沉哪,自己赌气似地奔赴书院,也没让家仆们架车送,现在好后悔哇。他紧紧了包袱,低着头大步向前赶。
“大哥你也是独自一人吗?”
是个身形瘦小,女孩子似的少年,他身上布衫缀了几个补丁,但浆洗的极为干净,微微泛白。
“是啊,你为何不跟老乡们同行呢?”
那少年苦涩地一笑:“哪里有老乡,前几年大水差点将泽城给淹掉,有饭吃就谢天谢地,甭论求学。我家在乡下,就更穷了,村里能考上太平书院的,我是第一个。”
看着他衫子上那几个补丁,杨兮明倒真有几分钦佩,便笑道:“我是郸阳人,没找着迎接的老乡,一起走吧……”
“郸阳吗,我刚才好像看到了……”
杨兮明向他作个鬼脸,笑道:“算了,跟你结伴也不错,我叫杨兮明,你呢?”
“李玉。”
这家伙实在应该当女孩子,杨兮明想。
没多久,太平书院呈现眼前。
只见一道青石砖彻成的围墙环拢数十里远,几乎占去了整个古潭镇南端的面积。
大片的浓荫露出围墙,让人怀疑里面是否一片参天密林,绿荫中,偶有几角飞檐隐约可见,一片清幽。
单看围墙,已能想像出里面建筑群的规模。
“好大啊!”
“好漂亮喔!”
“终于到啦!”
……
周围一片吵声,杨兮明暗皱眉头,真是一群无聊的人,这破学校哪有一点好?
他的抗议无损太平书院之名,高大的门楼两侧,耸立着一排兽驮大碑,有龟、麒麟、苍龙、玄武等,那苍老的色泽和微裂的石纹,无不显示出书院悠远的历史。
走近细看,每座石碑上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有些是远古字体,难以辩认,大多数都能看清,刻的全是人名。
想必是全是日后成名的书院弟子吧?杨兮明心中一时间有些感动,转头问李玉:“这些远古字体不知是什么意思?”
李玉仰脸看了半天,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摇头道:“那些字看不懂,难道远古时代,书院就已经存在了吗?很奇怪啊。”
二人看了阵子石碑,随汹涌人潮走进书院大门。
接下来是报名,领取校袍,分宿舍等等琐事。
一切是机缘,二人被编到同一个班里。
“夫子,我和他原本就朋友,不知将我们分在一间房中麻不麻烦?”
板着脸的先生一脸不屑:“有什么麻烦的,此事全凭我作主,让谁住到哪里,他就得住到哪里!”
二人相视窃笑,被分在书院西面桦木林里的“醒心楼”内。
除了他们,屋中还有两张空铺,想必那两位尚未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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