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说完话后,白衣少年顿时一怔,道:“难道在大师眼中,天下武者真的没有强弱之别么?”
老和尚轻叹一声,点了点头,道:“不错!在老僧眼里,天下武者的确无强若之分,只有智愚之别。 ”
白衣少年不服地说道:“这是什么道理?”
老和尚道:“人之初,性本善,天下众生本来都具有佛性,只是大千世界,精彩夺目,令人心镜蒙尘,圣人与俗人的差别就是心镜蒙尘的程度。蒙尘多的,勾心斗角,诡计百出,流浪欲海,永不知返,这就是愚;蒙尘少的,慧光发现,一念为善,持之以恒,这就是圣。”
白衣少年道:“照大师这么说,我慕容垂也算是一个愚夫了?”
老和尚并未回答,却道:“世人本性为善,教化的唯一方法应该是以善服人,这样被服的人就会心存善念。而少侠以武服人,旁边这两位施主就会觉得武功可以解决一切烦恼,便有了以武服人的念头,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你用行动教会他们的,所以侠为世之大恶,这种恶犹过于这两位施主的恶而无不及。”
慕容垂闻言,默忖片刻,浑身一颤,猛然沁出一身冷汗。
仅此功夫,那和尚已经挟杖远去,一面沉吟道:“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光阴一瞬去匆匆,得失名利水月空,欲回首时已无岸,痛入轮回大造中……”声音落时,那老和尚已经走远。
慕容垂暗自愕了一会,又悚然惊醒地喊道:“大师,不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老和尚没有回答,只身飘然而去。
旁边的谢千里本以为那和尚说不定能救自己,但没想到他只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心中暗暗叫苦不迭,顿时大失所望,看来这回自己是难逃一死了。
慕容垂望着老和尚的背影,沉默良久,脸上洋溢着一股思索的神色,似有所得,久久无语地转过头来,竟然还剑入鞘,望了旁边的邓、谢二人一眼,冷冷地说道:
“今日看在那位高僧的面上,我就饶你们两条小命,但我却要带你们到前面的龙王庙,让天下的英雄看看,要将你们这两个坑蒙拐骗的败类如何处置?”
谢千里闻言,心中早高兴得几乎欢呼起来,但又不敢太过嚣张,生怕此人反悔,当下暗暗得意,心中窃喜不已。
但是邓羌却不愿意了,不过他跟谢千里是同样的心思,听慕容垂话中的意思,前面似乎有很多江湖中人聚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们二人都是喜欢热闹的人,这样的机会怎么肯放过,至于什么让天下群雄公议,他们早就懒得理会许多,只要不关生死,他们才不在乎,其实就算慕容垂不带他俩去,他们也会跟过去的。
邓羌见谢千里对他眨了眨眼,顿时会意,登时一改之前一副欲争高低的情形,大大反悔地迁就道:“慕容大侠教训的极是,我们也自知有罪,愿意跟着大侠到前面的龙王庙会见武林群雄。”
谢千里也忙点头附和道:“不错,我们也正有在武林同道面前忏悔的意思,慕容大侠就带我们去吧。”
慕容垂微微一怔,但这两人突然变得如此乖顺,倒让他戒心大起,不由分说,上前骈指运气点了两人穴道,淡淡地看了两眼,开口道:“你们少在我面前耍心眼,我知道你们想逃走,但你们绝对没有这个机会,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随我到龙王庙一行。”
邓、谢二人闻言,几乎要大笑出声,相互使了个眼色,谢千里继续道:“慕容大侠真是厉害,居然被你识破了。如今我们既然都被你点了穴道,就只好跟你去龙王庙了。”
慕容垂冷哼一声,也不回话,催着二人起身,自己提剑同行,一路前行,后入林东折,行不多时,见前面有一废弃的村落,在村落之外,有一座破旧的龙王庙,里面熙熙攘攘,似乎有不少人。
这时天色将暝,蔚然的天空下,龙王庙院内似乎然起了几堆篝火,三人进去一看,但见里面几间破败失修的石堂,西厢两处不经风雨,业已坍塌,院内外各生了几株高低不齐的矮树,其间荒草掩窗,墙皮剥落,蛛网密集,甚是幽僻荒凉,隐隐有股萋草的阴霉之气触鼻,显然荒废不知多时。
此地无僧也无道的香火,年深日久,境界十分颓败,但里面却有不少人歇息,有老有少,几乎个个手中都提着兵器,正围着石堂议论纷纷。
那殿门业已破坏,里面钟鼓全无,中间供了一尊无坛神像,这神像油漆剥落,左眼之色全褪,倒像是个独眼龙,怒而不威。
这时正有几位为首之人在堂口和大家议论纷纷,地上还放着三具尸体,死状极惨,一个全身四肢断裂,另外一个胸背上破了一个大洞,还有一个临死时目瞪口呆,七窍流血,一看便知,显然是被吓得肝胆俱裂而死。
这群人围着三具尸体,个个义愤填膺,群情激愤。
三人进来时,并未引起众人太多注意,那慕容垂看到三具尸体,骇然一惊,顿时忘记了邓、谢二人,抢步挤进人群,抱住那其中那具吓死的人,神色骇遽、牙龇目张地四顾众人,望着前面几位为首的前辈,道:“这……这是什么人干的,连我的侍卫也敢杀,难道就不怕我燕国大军么?”
那为首几人闻言俱是一叹,其中一位似是认识慕容垂,他上前扶起慕容垂,道:“慕容公子,我们也不知道是谁杀了他们,今日我们正在分析讨论赵国的情势,突然有人听到庙外有惨叫之声,众人过去一看,你的侍卫已经被什么吓死了,而我们回到庙中,里面也竟然死了两位高手……”
慕容垂虎目蕴泪,怒扫了众人一眼,咬牙地道:“是谁干的,有种给老子站出来,我们剑下分个生死,若是有胆杀人没胆承认,就是他妈的龟孙子!”
四下众人瞠目结舌,慕容垂显然正在气头上,却是没有一人回答,也不敢回答,就连邓、谢二人也不敢大声呼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