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安保需要,张楠并没有让车队在这里就停车,只是透过厚厚的防弹玻璃看着外边的那些个华夏商贩。
对外边这些人张楠是很感兴趣,那可是倒爷,这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倒爷,一群甚至能算脑袋拴裤腰带上出来闯荡的倒爷!
作为一名60后,经历了80年代社会的大变革、90年代的高速发展。这会创业那也讲究个“北上南下”,南下就是去琼海、鹏城、羊城,剡县因为地处江南,自个上辈子这会是至少两三万剡县人南下。
至于这“北上”就是往俄罗斯和东欧做边贸,或者干脆前往别国的首都闯荡,这里头是华夏北方人比较多,当然也少不了遍布全世界的江南温商。
“南下”的不容易,“北上”的更加,身在异乡为异客,都跑到其他国家,还是社会次序混乱的国家,其中的困难、心酸大概只有倒爷们自己心里清楚。
从苏联解体一直到一只蚂蚁市场关闭,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倒底有多少华夏倒爷闯荡过俄罗斯,恐怕谁都无从知晓。
只有一个大概的估计,据说高峰时,单单在莫斯科地区的华夏倒爷一年就有十万之多!
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有人揣着大把的美金衣锦还乡,失意伤别离的也不少,更有人魂断异国他乡。
看到外边的市场扩大了不知多少倍,单单这里的倒爷估计就能有个好几千,这是一群为了利益和生存即能无所畏惧,又能吃苦耐劳,甚至都能忍辱负重的人!
对外边这些倒也,张楠心里算是即熟悉又陌生:同查莉一道坐在前车里的外甥佳楠,在自个上辈子时有个要好、亲如兄弟的大学同学,其家中就是大名鼎鼎温商,做过多年的对俄贸易。
2010年初外甥结婚,他那个本在鹿城的同学原本是要到剡县喝喜酒的,但就是因为一只蚂蚁突然关闭的原因没到场临时赶往莫斯科了。
张楠之前就与那个外甥的同学碰过面,后来与那人又一起吃过几顿饭,说起这事来,年过三十的温商二代是大倒苦水:就一只蚂蚁强行关闭那次,他家整整18个集装箱的货物被扣,损失惨重!
骂毛子,除了马上几句还能如何?
就因为那个该死的二十多年约定成俗一般的“灰色清关”,那位在俄罗斯的货物全报销,别说打官司都赢不了,都不知道上哪打官司去。
那次那位到了俄罗斯之后才发现想要拿回自己的货根本不可能,就这事在人家的地头上待久了,甚至还会因为被算成偷税送进监狱,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跑了回来!
上千万的货,就这么归了大帝,从法律上而言,这道理都还在人家手里。
后来据张楠所知,外甥的那位同学家后来彻底舍弃了做了十多年的对俄生意,说八辈子也不再同毛子打交道!
一零年都这样,90年代华夏上任在俄经商更是充满了巨大的风险,处处艰辛,一个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这年月华夏同世界上大部分国家之间从事国际贸易都有现成的路可走,唯独俄罗斯却没有!
每一个想开拓这个市场的华夏人都要从没有路的地方趟出一条路来,要命的是俄罗斯市场像魔鬼三角一般变幻莫测、险恶,开拓市场的人就像攀在悬崖上,每时每刻都有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的危险。
华夏的民营企业、个体商人们一次次地承受卢布狂跌的沉重打击,一次次地经受钱财和货物的惨重损失,一次次地遭受抢劫、勒索和欺侮,无数次从逆境中爬起,又无数次地一切从零开始从头做起!
他们遍体鳞伤,忍受着在国内难以想像的艰苦和险恶,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将华夏商品源源不断出口到俄罗斯,功不可没。
张楠放眼望去,如今的“一只蚂蚁”已经是欧洲最大的零售批发市场,这里是先知先觉的华商发财致富的圣地,也是跟风者的伤心绝望之地!
无论是一夜暴富还是死无葬身之地,一切都离不开混乱的俄罗斯社会,**的政府官员、凶残贪婪的黑帮,还有两者结合的“灰色清关”。
华商们自己不去俄国人的海关办正规清关手续,付钱给清关公司,让清关公司代办,就就是灰色清关。
现在张楠合伙的公司其实就是整个俄罗斯最大的清关公司,说白了就是同俄国海关人员狼狈为奸,截留该上交俄联邦的税款,亏的是俄罗斯政府,肥的是自己和俄国官员。
一切都是为了方便、快捷、节省费用,在俄的华商基本上都是没有外贸经营权的个体经营者和中小型私营企业,算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只要有一部分人通过灰色清关赚到较多的钱,其他人也就跟着选择灰色清关。
走正规途径呢?
根本行不通!
海关人员会加快灰色清关的审批程序,故意减慢正规清关的货办手续,这个死循环的陷阱你只能往里跳,不跳也得跳,除非你自身的块头够大,比如说大型的华夏国企。
俄罗斯的**警察都知道灰色清关这个把柄,不抓白不抓,还知道行贿是华商常做的事,那叫“花钱买平安”。
在自家公司拿下一只蚂蚁的管理权之前,这附近的警察全盯上华夏人,平时没事就是想尽各种办法问华商要钱。
俄国警察会特意盘查华夏商人,就算被查者一切正常,警察也会讨要酒钱。
不给?
拿走你的护照,想拿回护照就得掏钱;心情不好还会把人带上车,关进警察局里的铁笼子,直到要到钱。
张楠看着外边的这些同胞,想到了外甥那位同学的一句话:“90年代在莫斯科的华夏商人,又有哪个没被关过铁笼!”
有人说华夏人遇事习惯给钱,这个习惯是被官员教导出来的。如今在国内貌似行得通,但到了欧洲,这习惯可就把华商搞惨了!特别是在俄罗斯,花钱能买来一时平安,却为自己、为自己的同胞带来无穷尽的灾难!
还说在俄罗斯没有强有力的实力,花钱买来的不是平安,而是某一天的灭顶之灾!
其实都是扯淡,不花钱能在俄罗斯办事?
人家都穷疯了,拳头、刀子、铁笼子,甚至是枪子等着呢!
持“华商活该论”的,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一帮子闲人、砖家;穷凶极恶,这个地球上就没一个穷地方办事能离开行贿,亚洲如此,欧美如此,连黑非洲也准循着这一标准。
除非…
除非你的拳头比人家的大!
比如外人在非洲用拳头说话就挺管用,不然哪来的那么多战乱。
但拳头在俄罗斯就不怎么行得通,除了张楠这样开了外挂的,在这里就花钱买平安吧,至少如今90年代只能如此。
在毛子国和**的毛子比拳头?
基本找死!
一切的怪现象、不合理皆源于**,源于俄罗斯社会彻底的**、堕落!
张楠自认无力改变华夏与俄罗斯之间贸易的这种暂时现状,连大帝总统也都是在上位十来年后才有实力向这一块下手,张楠能有什么办法?
最多也就是制定个大家一起来**的标准,不搞得没下限,顺便让俄国原有的相关黑帮滚远点或干脆彻底消失,让**贪婪的权力机关少欺负几次自己的同胞。
至于将来?
大帝先生或许会给点自己面子,至少在关市场的时候别那么狠。小商人们不容易,你关市场没问题,可这没收货物这招真他娘-的缺德!
至于市场本身,他想要送他便是,张楠认为到那时候,自己早就该在这座市场上赚了天文数字的金钱,放弃就放弃,反正自个不在乎。
车队的到来、武装警卫的聚集自然引起了客商与顾客们的注意,不过也就是注意而已,并没有对这里的生意造成多少影响。
有大人物来,不管来的是谁,和小商人们关系不大,还是自家生意重要。
华人是爱看热闹,但男女倒爷们早就学会了在莫斯科有些热闹最好别看,免得殃及池鱼。
再说市场很大,看到车队的人总是少数。
车队继续向前,很快抵达五颜六色各式小城堡组成的核心区老市场,这里几个进出口都有武装人员把手。
虽没手持ak那么夸张,但那些个身穿便服的大汉中好些都露出了腰间枪套,离肆无忌惮也就一步之遥。
车子直接开进“城堡区”,进出口立刻被安保人员封闭,不用准备告示牌,外围的商人同顾客一看这场面就知道:闲人免入!
车队进入市场内部后停车,这部分才是真正的俄式跳蚤市场,与外边卖华夏货不同,这里边是给外来者淘俄罗斯纪念品的。
下车,张楠左右一看,眉头皱了下。
“萨沙,你们让我这样逛市场?”
“老板,为了安全嘛。”亚历山大一身滚刀肉。
放眼望去,制高点上有武装人员警戒望,典型传统俄罗斯风格建筑的商铺通道之间有安保人员守住关键点。
然后就是:除了自己这些人和各商铺内的老板,这里头一个其他顾客都没有!
被提前清场了!
摇摇头,张楠无奈道:“同志们,你们就算学习里根逛红场那会,演一出克格勃冒充普通游客的戏码也好。”
说着指了下四周,“这也太别扭了吧,逛起来没感觉的。”
这时安德烈上来打圆场,笑着道:“老板,商品都还在,还提前通知让各家都把压箱底的好东西摆出来,你一定找得到感兴趣的东西。
我们还给每家50美元的补助,亏不到他们,基本上都还赚了。”
“嗯。”
这还差不多,不然指不定人家背后怎么骂你。
张楠对查莉、项佳楠等人道:“随便看,随便买,算我的。”
这就往最近的店铺走。
安德烈跟着,然后问了句有意思的,让张楠这老板好好爽了一把。
“老板,华府到现在都应该还不知道那次是场戏,老板你怎么知道的?”
他真是好奇。
张楠停下脚步,笑了下,“你去找找当时公开发表的新闻照片,和里-根在一起的‘偶遇’游客里有现在的列宁格勒第一副市长,明白?”
这下轮到安德烈惊讶了:他当然知道那名副市长是克格勃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