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心意,周禹便暗中记下了这小子的气息,而后转身下楼。
三绝宫传承事关重大,周禹可不能就这么直接的传了,这个南林,还得考校一番,便如同当年二老考验他的心性一般。
出了客栈,周禹走出天香城,架起云头,却是朝着东北方向飞去,在考验南林之前,周禹还有事情要做。
很简单,那便是看看三绝宫的遗址。
数万年过去,当年的仙道大派三绝宫大劫之中毁灭,早已沧海变桑田,最核心的宫殿甚至不知何缘由穿梭世界之外,到了小千世界中的凡界,坠落在西域沙漠之中……
便在这几日,周禹已经感受到了三绝宫遗址那一股若有若无的源头,便在天香城东北三千里山脉之中。
三千里,对于如今的周禹来说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很快,便到了,他能感应到,数万年前的遗迹便在这一片山脉之下。
山林郁郁葱葱,仔细感应了一番,发现这山林中并无人烟,周禹便索性落下云头,一掌拍向地面,仙元爆发之中,地面塌陷,土石翻飞,露出一个幽深的大洞。
毫不犹豫,周禹便落入了大洞之中,接连下坠数百丈,方才到了一处巨大的空间之中。
数百丈,早已是深入地底之中,可里面竟并不显得如何气闷,隐隐有微光透出,断壁残垣,昭示着数万年前三绝宫的金碧辉煌。
得到三绝宫传承百年,如今,总算是来到了其遗迹之中,周禹甚至立刻便感受到神念之中的一股顺畅,仿佛了却什么心事一般念头通达。
地底空间很大,周禹神念一转,便发现至少有万丈方圆,可以说,除了最核心的传承部分由暗金骷髅带走之外,整个三绝宫大劫之后的模样依旧保存的比较完全。
穿行在断壁残垣之间,偶有蒙尘玉简、埋土神兵,周禹都一一收起,神识透过玉简,便看到了内部储存的一篇篇三绝宫的仙道妙法,而神兵却在数万载岁月之中早已失却本身灵性,残破之极。
当然,也有不少残刀断剑,上面血迹斑斑,却早已变成了深黑色的印记,显示着当年大劫的惨烈与恐怖。
早先修为低下,见识短浅,如今周禹实力已然很强,看着这地底空间中残破的三绝宫,仿佛感受到了当初仙道大劫的惨烈,如日中天的三绝宫都变成如今的模样,那脚踏时光长河,几乎达到造化的那位三绝宫之主,周禹甚至不确定其是不是还真的存活于世。
毕竟他只是在领悟时空之道的时候如梦如幻的出现在了时光长河之中,甚至不确定那究竟是幻境还是真的经历,庄生晓梦迷蝴蝶,换句话说,何尝又不是蝶梦庄周呢……
作为一个三千大世界中的大世界,相比幽冥界这等世界还要高出一筹,恐怕也就不如地仙界这等传说中存在道果级古老者的核心之界了,三绝宫之主若是真的未曾陨落于那一场仙道劫难之中,却也不是不可能……
逛遍了地底空间,发现三绝宫遗迹中有价值的东西极少,这也正常,最有价值的核心宫殿被暗金骷髅带到了凡界,岁月如刀,没剩下什么倒也正常。
只是通过对三绝宫遗迹的观察,周禹明白,那几乎幻境一般的三绝宫之主若是存活,至少当有造化级的实力,方才配得上脚踏时光长河。
凭吊一番,周禹看着空空荡荡的地底空间,正色道:“三绝宫!我负传承,即为三绝传人,自当在此界重现传承!”暗金骷髅当年也只是请求,但周禹走到今天,因果循环,早已明悟于心。
不知名的暗金骷髅,便是自己的师父,与二老一样,均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三绝宫,其念念不忘的传承,周禹来此便是为了让其重现世间!
……
另一边,周禹暗中记下的南林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一个不知名的高手惦记上了,客栈买醉,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带着一身酒气,满身酒渍回到南家在天香城的驻地,顿时便受到了南家上下整齐划一的鄙视的眼神!
“看!还是家主嫡子呢,如今却活像一个乞丐、酒鬼!也难怪家主都不喜他!”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侍女与旁边人窃窃私语,眼里全是不屑。
“唉……看他的样子,肯定是被三大宗门拒绝了!也是,哪家斗气圣地能收下一个连聚气成旋都做不到的废物啊……”
“听说啊,风少爷被斗魂宗一名长老看中了呢!嘤嘤嘤……风少爷人长的玉树临风,偏生修炼资质又逆天,才十岁,便已经成为了二阶斗士!哦……不行了,人家想想就脸红心跳个不停……”
醉酒的南林闻言身形一滞,旋即又恢复了晃悠悠的样子,一步步朝着属于自己的房间走去,没错,他的房间,便在前面不远处,与这些南家的仆人住在一起,一介柴房,不过丈许,便是南林唯一的容身之处。
跌跌撞撞的推开柴房,南林甚至来不及关门,便一头栽倒地上,只觉得胃里烧的厉害,气郁腹中,难受至极。
南风,是南林同父异母的弟弟,虽然是庶子,其母只是南林他爹酒后纳入房中的一个侍女,但南风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六岁便产生气感,八岁聚气成旋成为斗者,如今十岁,便已经踏入了斗士之门,整个南家都将其作为天才对待!
母凭子贵,南风之母也因此而在南家中掌握着不小的权势,极受南林他爹,南天的宠爱!
而南林,自幼母亲便已经去世,偏生天生废材,聚气成旋直到如今亦是难以成功,相比南风八岁聚气成旋,他多了整整五年,却依旧一无所获!
在这个视斗气修炼如命的圣武大陆,天生废材甚至比天才还要稀少,简直就是百万无一的存在,要知道,哪怕是穷苦人家的子弟,天赋再差,修炼斗气的资源再匮乏,也能够凭着打熬力气逐渐感受到气感,最终聚气成旋,虽说终其一生也难以迈过斗师的坎,但也能成为大户人家的看家护院,运气好的还能加入军队……
而像南林这种极品的废材,哪怕出身在家族势力颇为庞大的南家,哪怕是嫡子,却连家中一个下人的地位都比不上。
实际上,南家也算是一方势力了,便在南部诸城中,南明城中四大家族,南家位居第一,而现任家主南天更是斗王强者,信奉的便是强者为尊的理念,没想到却是有了南林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十三年的等待,让南天彻底对这个大儿子失望了,这次三大宗门大开山门招收弟子,南林便是费尽了所有力气,才得到南天的允许,一并北上,到达天香城。
但结果却一如既往,三大宗门,没有一个看得上他的!而南风,则是不负众望,以十岁斗士之身得了斗魂宗一名长老的青睐!
可以说,若没有其他意外,南风此后便是平步青云,而整个南家,也会倾尽资源却供养南风,整个家族都会因为南风进入斗魂宗而更上一层楼!
唯独南林,再无容身之地!说句不客气的话,便在三大宗门拒绝他的那一刻起,南林坚持了十三年的信念轰然倒塌!
“为什么……为什么!”南林痛苦之极,狂吼之中,只觉得心中郁结之气越发的难受,而后便感到胃部一阵痉挛,混合着酒气,还有未曾消化的食物残渣便一并吐了出来,倒在地上根本就没起来的后果便是吐得全身到处都是!
便在刚才,在客栈中,他已经将他这些年攒下的所有月例一并换做了酒钱!
万念俱灰,便是南林此刻唯一的念头!
一阵脚步传来,南林浑浑噩噩之中,只听到一声冷笑:“这……这家伙如此邋遢,真是丢尽了我南明南家的脸面!”声音清越,似是一名少年,只是语气中的傲慢与盛气凌人怎么也掩饰不住。
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此刻便站在柴房门口,看着满身污秽的南林不住的皱眉,掩住口鼻道:“薛管家!还不把他给我扔出去,臭死了!”
身后闪出一名老者来,青衣朴素,目光之中,偶有精光闪烁,显示着其不是一个寻常的老者,看着醉卧柴房地上的南林,薛管家迟疑道:“二公子,这……这使不得吧!大公子他……”
“叫什么大公子?这个酒鬼,哪里称得上一句公子?想着和他呼吸同一片范围的空气,本公子便恶心的要吐!薛管家,您年纪也不小了,这以后南家谁说话有分量,您老还不明白嘛……”南风阴阳怪气道,尽管只是个孩子,可眼中的阴鹫却令薛管家都不由得一震。
薛管家叹了口气,低声道:“是!公子!”此时,却是不敢称呼南风为二公子了,直接省去了“二”字,弯腰进房,将醉倒的南林抱在怀中,长叹一声,便离开了南家驻地。
南风看着薛管家的背影,直到其消失在视线内,方才冷声道:“不识相的老家伙!若不是看在父亲……小爷早特么的让你滚了……”再看一眼柴房之中呕吐的痕迹,南风顿觉一阵不适,急忙转身离开了……
……
天香城外,南林实际上虽然浑浑噩噩,但刚才的对话还是听到了,口齿不清道:“薛爷爷,……您别管我了,我,我终究无法聚气,与其这么屈辱的活着,……倒,倒不如死了……死了算了……”
薛管家听闻背上的南林之言,心中猛然一酸,南林是他看着长大的,若说这南家中,还有谁对南林有一丝关爱之心,便只有这老仆薛管家了!
“大公子,您别说傻话!老奴相信,总有一天,大公子您身上的病会治好,到时候便能够聚气成旋,最终出人头地的!老奴相信您!”薛管家说着,竟是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南林闻言,费尽力气睁开双眼,看着薛管家满头的白发,心中难受的几乎哭出来,强忍着酸意道:“薛爷爷,您……您放我下来吧。”
薛管家闻言,回头看到南林憔悴的模样,将其缓缓放下,南林直接便坐在地上,而后低着头,肩头耸动,抽泣起来。
其心中,十三年来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样流转,母亲还在世时,南天对他也是宠爱有加,母亲不在了,南天没过多久便有了新欢,也就是现在的南家主母,对他的关爱便少了很多。而到南风诞生之后,南林便逐渐感觉到了整个南家的变化,见到父亲南天的次数越来越少。
而当他五年前聚气成旋失败之后,便再也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南天,直到前几天他不顾一切的跪在书房门口请求,南天甚至门都不出,最终答应了南林来天香城……
十三年人生,倒有八年是在孤苦无依中渡过的,尤其是五年来,更是靠着一点点月例活着,身上的衣衫每一件都是缝了再缝,修修补补又三年,都是眼前的薛管家给他的。
甚至现在身上这件灰色的长袍,也是他所有衣衫中最完整的一件,来之前被他洗了又洗,方才穿上,如今却已经因酒而变得脏乱之极。
薛管家看着垂头哭泣的南林,心中亦是极为酸楚,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南林的情况,以他大斗师的实力分析了五年,依旧没有任何的头绪,也是,连三大宗门的斗宗都认为毫无修炼天赋,他一个大斗师又能如何呢……
看着南林长大,因其遭遇而怜悯,将其当作自己的孙子一般抚养,事实上若不是薛管家这些年护着南林,恐怕南林早已冻饿死了,每月连一个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如的月例,哪里够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小子生活的……
“薛爷爷,这一次,我便不再回去那个地方了!我要离开这里,去寻找解决体内问题的办法,若是解决不了,便死了也无怨!若是我成功之后,必然回来接薛爷爷离开那个地方……”南林忽然止住了哭声,缓缓道。
“大公子,你……你一个孩子……”薛管家震惊道,话音未落,便听到旁边一道声音响起,“倒还是有些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