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就这样走着,直到萧梦时从天而降。应少言和江站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时,萧梦时已经从马上飞身而起,然后在空中抽刀自上而下向马车顶篷砍了下来。应少言和江战大惊,两人几乎同时也身形飞起,也几乎同时拔剑向萧梦时刺去。
然而毕竟晚了一步,马车顶篷被削落,驾车的马受惊立起前蹄,孟雪从车里摔了出来。萧梦时飞跃之中一手抓住孟雪的肩膀往怀中一带,一手持刀,一手搂着孟雪,从空中翻落。
而应少言和江战的剑已经到了。江战的剑到了萧梦时面前就停了下来,并没有马上刺下去;而应少言看到萧梦时抓着孟雪,心中就急上来,怕他会带孟雪离开,手中剑没有半刻迟疑,一剑向前刺去。
以萧梦时的武功,就算挟着孟雪,也绝不会挡不开这一剑,应少言已经准备待他挡这一剑时,一手变换剑招,一手去将孟雪抢回来。
但是,萧梦时并没有用刀去挡,他一动不动,眼睛痴痴地看着孟雪,任凭应少言的剑刺入了他的胸膛。孟雪本来已经受到惊吓,突然看到萧梦时中剑,吓得尖声叫了起来。
萧梦时仍然看着孟雪,他漆黑的眸子就那样定定地盯在她的脸上,似乎看不够一样。血从他胸口流出来,他却像毫无知觉,仍然在轻声说:“小雪,不要害怕,我永远不会再来烦你了。”说罢他手一松,孟雪站立不稳向后倒去,应少言急忙伸手接住孟雪,而萧梦时却扔了刀,双手握住剑刃,向自己的胸膛更深地刺了下去。
鲜血迸出,亲眼看到这一切的孟雪再次尖叫起来,应少言也惊住了,但他迅速明白过来,急忙从萧梦时身上拔出剑,另一只手捂住孟雪的眼睛:“小雪,别看!”萧梦时倒了下去,一时还没有死,血从他的胸口汨汨流出。应少言和江战都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孟雪用力推开应少言捂住眼睛的手:“表哥,快去叫大夫!”
意识已经模糊的萧梦时还是听到了这句话,他的心里像淌过一股暖流,喃喃地说:“不用了,都踏实了……”
他的眼睛闭上了,身体倒在大路边的尘埃里。
孟雨这时才从坡上飞马赶到,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孟雪看到哥哥,抱住他大哭起来,孟雨捂住剧痛的胸口,闭上眼睛。
然而这一切都无可更改。
不论他是朋友,还是敌人,他终究是孟雨生命中很重要的人。道路和原则都是自己的选择,然而已经产生的情感却永远无法磨灭。
孟雨带着孟雪回到了西玉州,他让江战陪着孟雪。应正云此时已经听说了萧梦时的死讯,这件事情和应少言直接有关,而且应少言和萧点秀之间还有婚约,于是他让应少言呆在家里不要出门,他和孟雨叫人将萧梦时的尸身清理干净,然后甥舅二人亲自用车将萧梦时的遗体送到了总管府。
萧正毅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在处理兵器库的时候,孟定国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他。他感激孟定国甘冒风险为萧梦时做的一切,也写信给萧梦时申斥他,但没想到这个儿子最终还是执迷不悟。
然而,这毕竟是他的儿子,而且是长子。他从十几岁就随他征战,作战如此勇猛,以至于身上落下大大小小的伤疤。他亲自又为萧梦时用清水洗涤身体,看着那些伤疤,禁不住老泪纵横。
萧正毅的夫人更是哭得昏死过去,萧点秀和弟弟萧梦晴简直接受不了这一切,一边劝慰着父母,一边也伤心痛哭不已。
而此刻,孟雪坐在督师府的花园里,透过高大的杨树缝隙看着太阳,阳光透过树叶班驳地闪烁,晃着她的眼睛。她小小的秀气的脸上,嘴紧抿着,脸色格外苍白。
江战坐在她旁边,这些年,他很少有机会看到她。终于,他可以做她的丈夫了。尤其,他们现在就坐在一起,他可以静静地看她,她秀气的小下巴,小巧的鼻子,大大的有着长长睫毛的眼晴,细长而漆黑的眉毛。从她小的时候,他看她就看不够。中间分开了这么久,他又可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了。
他呆呆地看孟雪,而孟雪并没有看他。
孟雨回来了,脸色苍白。
江战和孟雪急忙站起来。孟雪急急地问:“哥哥,你胸口还疼吗,快去休息一下吧。”
孟雨摇摇头:“舅舅已经替我运气调息,没有事了。”
孟雪松了一口气,迟疑一下,小小声地问:“萧大人有没有说什么啊?”
孟雨知道孟雪是担心应少言,于是说:“没有说什么,萧大人明白这不关表哥的事。”
孟雪噢了一下,低下头不说话了。
孟雨看看江战:“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和江大哥打算接下来怎样啊?”
江战看了看孟雪:“大哥心里也愿意早点回江南,只是小雪受到惊吓,我怕她现在离开家会不适应。我刚和孟婶婶说过了,她也同意让我们晚些再走。只是什么时候走要和孟叔叔商议。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孟叔叔忙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府。”
孟雨点点头:“是呢,萧大人饱受丧子之痛,可是事情还没有完结。皇上必定要追究他的罪责,沈赫昌依仗皇后势力,正要寻萧大人的碴子,爹爹应该顾不上管小雪的事情了,这几天你就多陪陪小雪吧。”
孟雨担心着萧正毅的事情,急急又去皇上行宫了,花园里又只有江战和孟雪了,而孟夫人想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多呆一会儿,也并不来打扰。
孟雪又开始呆呆地望着高大的杨树树梢,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眼泪突然又掉下来。
江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从孟雪小的时候,江战就一直对她百依百顺,永远怕她生气。只要孟雪不高兴,他学猫学狗也要逗她笑。只是长大之后,江战才知道,她真的是心里没有他,而且态度老是淡淡的。因此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到自己家道中落,左臂又落下残疾,如何配得起这皇上的表妹,国色天香的贵家千金。于是不论孟夫人怎么叫他,他都不愿再来西玉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