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权色债之色债(三)
作者:景阳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444

不几日,李世民早朝,御史出班奏禀:“臣查办一案,发现有人私窃宫中之物,请圣上定夺”。李世民微微一呆,看看身边站着的李治:“太子有何想法”。李治答道:“皇家宝物失窃,自有宫内人所为。此案不大,可交大理寺审理”。太宗对奏对还算满意,点点头:“朕也是此意”。哪知御史并不退回,说道:“此宝非一般御用之物,乃是后宫的金玉神枕”。李世民略一吃惊,金玉神枕除了得宠的嫔妃便只有少数几个公主受过赏赐,其中涉及后宫秘事,不宜外扬。转头对长孙无忌说道:“长孙大人,责你统领此案,务须查个明白”,长孙无忌跪地领旨。

一下朝堂,长孙无忌便带着相关人等到大理寺提审犯人,那犯人受不住用刑,招供道:“我只不过是从城郊辩机和尚那里偷来个枕头,怎知是皇家之物。若是知道,万不敢盗”。御史和大理寺卿都在当场,吓的连忙喝止:“不许胡说,辩机乃玄奘大师的大德弟子,何来此物”。犯人哭丧着脸:“诸位大人,小的真是就偷了个枕头而已,用得着喝出身家性命吗?我说的句句属实,不信可以去问问辩机”。大理寺卿不敢做主,扭头征询长孙无忌意见,长孙无忌说道:“既然犯人招供,所涉之人当要问问”。大理寺卿即刻派出兵丁传辩机问话。辩机来到大理寺,见到枕头心中一惊,转眼看到了长孙无忌站在堂上,心中已然全部明白,闭目合十,念着阿弥陀佛,什么话也不说。大理寺卿不知如何处理,只好又问长孙无忌:“宰辅大人,辩机乃圣上钦定的九大缀文大德,这可如何是好”。长孙无忌笑了笑,让人带下辩机,小声说道:“你可将传押辩机之事张贴出去,令知情者到衙门举报”。大理寺卿不解:“这样有用?”。长孙无忌点点头。

第二日,大理寺卿正在发愁辩机之事,突然有人禀告,高阳公主驾到。大理寺卿急忙出门迎接。高阳公主一进大堂,径直坐在了首座,冷冷说道:“大理寺无端抓住大德高僧辩机和尚,这是为何?”。大理寺卿急忙答道:“有人从辩机草庐盗得一只金玉神枕,乃皇家宝物,微臣奉旨查问”。高阳一撇嘴:“你今日便可结案,此枕乃我赠与辩机的,与他人无关。快快将辩机带上来”。大理寺卿不敢得罪高阳公主,命人带过辩机。高阳公主见辩机身披枷锁,面容憔悴,却仍然一副身在世外、不惊不恐的样子,心中一酸,走过去拉住他说道:“小和尚怎么那么傻,说了便是,父皇不会怎样我的”。辩机心如明镜,知道长孙无忌利用自己勾引高阳公主,此时已经到了收网之时,想起与高阳公主的日日夜夜,心如刀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高阳嘶声叫道:“给我把枷锁打开”。大理寺卿刚要放人,听见有人喝道:“不许”。高阳公主抬眼看去,长孙无忌带人走了进来。大理寺卿急忙躲到一旁,高阳公主怒道:“长孙无忌,你太大胆了,本公主的事情也要管么?”。长孙无忌不卑不亢答道:“微臣乃当朝宰辅,自当替圣上分忧。审理玉枕一案,是圣上下旨要微臣查办,怎敢有一点疏忽?既然是公主将玉枕赠与辩机的,臣等即刻禀明朝廷,请圣上定夺”。高阳公主眼中泪水打转,看着辩机,跺着脚说道:“好,好。你快点禀明父皇”。长孙无忌立刻让御史、大理寺卿起草奏章,毫没耽搁送入内廷。

李世民下朝后正在武才人宫中休息,接到奏表不觉大怒,心说:“堂堂皇家长公主,竟然私下将受赏玉枕赠与男子,这名男子还是一名和尚,且是大德高僧,让皇家脸面何存”。一甩袖服,命太监去思政殿议事。武才人不敢阻拦,跪地相送。李世民到了思政殿,立刻传长孙无忌、御史和大理寺卿觐见。三人来到大殿,跪倒磕头,李世民问道:“公主与辩机只是赠与个宝枕么?”。长孙无忌应道:“微臣等不宜细查,还望此事到此而止”。李世民一拍龙书案:“宝枕乃公主闺中所用之物,怎会轻易赠与不相干的人?若这般模模糊糊含混过去,岂不让世人嘲笑?此事定要查个清楚”。长孙无忌早知李世民性情,故而才说“到此为止”,果然李世民怒不可遏,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当晚,长孙无忌独自到大理寺监探望辩机。辩机在狱中一动不动,打坐念经,身上虽很脏乱,却显得不染尘埃。长孙无忌慢慢坐在对面,说道:“现当是你舍身修行之时,一切罪过推到高阳公主身上,我可保你性命。虽然大德之位难保,但是,即可送你去见父母,从此与父母相聚”。辩机长吐一口气:“宰辅大人,当日小僧凡心未断,思母心切,又觉得舍生取义救渡万民于苦海是应当之事。哪知越走越错,心魔越盛。这两日在狱中静思,终于顿悟。我所犯之过不足以救,心有谋,而用色。用色而坠情y,苦不能脱,这些都乃小僧之过,望大人饶过高阳公主”。长孙无忌冷冷说道:“你作为僧人私动凡心,是如何修为的?今日维护高阳公主,等于放纵天下恶人。当初答应我的话去了哪里?”。辩机闭眼合十念道:“阿弥陀佛,贫僧不欠大人。若说亏欠,是你要我色诱公主,又是你让我坠入苦海犯了色戒,难不成要还么?”。长孙无忌一呆,狠狠说道:“即便你不言语,事已至此,还有挽回余地么?恐怕你将身受极刑”。辩机闭目说道:“小僧早等此日,终算菩萨点化,让我得脱苦海,正觉正悟了,阿弥陀佛”。长孙无忌想到辩机和尚是结拜兄弟李昌运的儿子,自己答应保他周全,到如今却又无法回护,心中也是难过,叹了口气说道:“你本是高祖亲立太子李建成的外孙,因圣上登极,你父母远走避祸,把你托付给我。今日若不按我所说,性命难保”。辩机从容一笑,说道:“阿弥陀佛,原来我也是皇亲国戚,多谢宰辅大人以实相告,了去我一桩心事,终于可了然而去,悉心服侍佛祖了”。长孙无忌知他心意已决,只好退出监房,连夜把高阳公主和辩机之事写成奏表上报李世民。李世民大怒,下旨将辩机斩首。高阳公主闻讯,大哭不止,衣衫凌乱冲进朝堂,要李世民放过辩机。李世民看文武大臣表情不一,心中羞怒难当,自觉皇家脸面荡然无存,他钟爱高阳公主,把怒气迁转到辩机身上,改颁圣旨,将辩机处以腰斩。高阳公主闻听,昏厥地上,浑身抽搐。

贞观二十三年二月,辩机在长安城郊被腰斩,依行刑之法,先横腰切断身体,再将上体置于油缸内慢慢等死。辩机半个身子浸在油中,神智尚还清醒,眼望高阳公主所住之处,终于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