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跳舞的手
作者:橙果体      更新:2020-03-03 09:04      字数:2921

大厅内倒是有很多人,粗一看有几十个,除了几个端茶送水的机场人员,其他的人员配制,几乎就是殡仪馆配制,清一色的黑西装,黑领带,黑皮鞋。当然了,黑社会老大也喜欢这种配制。

绝大部分黑衣人都是面无表情的冷血大汉,其间也有不少女汉子。这些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肤色也不一样,有亚洲人,也有欧洲人,还有非洲人,还有混血猜不出是哪里的人,长发,短发,光头,他们要么抱臂而立,要么是标准站势,要么是走来走去,但是从他们的身形和动作来判断,这些人都混身肌肉,训练有速,职业应该不是给死人化妆,抬棺材或是在下葬仪式上给死者家属或朋友同事发白玫瑰。眼神都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一丝温情,仿佛只要主人下达任何命令,那怕是杀了自己的亲爹娘,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立即动手。

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身上带着一股杀手或者死人才有的煞气,让靠近的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不寒而栗。

海盗旗由空姐带着,酒红礼帽押着,在暴徒林立的大厅里左转右转,上楼直走,再右转左转,最后终于在一间豪华的办公室门外停住。海盗旗松了一口气,他的体力还不至于那么差,只是未知的东西总是让人紧张,假装归假装,谁都不能例外。

空姐敲了敲门,然后开门去问室内的人是否可以让客人进入。趁着这短短的十几秒,海盗旗把眼前及四周扫了一遍,发现办公室的门牌被人有意的拿掉了,门上还留着一个长方形的由积垢和岁月形成的痕迹。其他地方跟其他的国际级的机场大同小异,从空姐打开一条缝儿的门里传来了西方歌剧之类的音乐,海盗旗朝室内看了一眼,室内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有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当然这也可能只是海盗旗的心理作用。

空姐得到了室内某人或某物的回应,点了一下头,然后向后一闪身,礼貌地向室内方向一伸手,请海盗旗进屋儿。

海盗旗看了看空姐,又回身看了看酒红小礼帽,不禁问了他一句:“你不进去?”

小礼帽含蓄地笑着摇了摇头,闪到一旁。

海盗旗耸了耸肩,双手把并没有穿的外套象征性地紧了紧,走入了豪华办公室的黑暗,他身后的那扇门也在他进入之后,犹如在黑暗中开的一个长方形的洞口,倏然闭合,令黑暗混然一体,一道缝隙也没有。

海盗旗的视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身后,发现正前方三四米远的黑暗中,有一张被台球室里才有的那种伞形罩灯照亮的木制餐桌,餐桌旁坐着一位面貌冷酷英俊的银发男子,正聚精会神地欣赏一只随着乐曲在餐桌上翩翩起舞的手。

那是一只男人的人,鲜活的手,比例完美的手,画家丢勒哥哥的手,一只独立于身体之外的手,肤色红润,指甲整齐,手背上血管充盈而分明,那是一只齐着手腕截断的活人的活手。

室内不知什么地方的高保真音响,正在播放亨德尔的《阿格里皮娜》选段,一位不知名的女高音歌唱家正用饱含忧伤又不失激昂的声音歌唱着,意大利语的歌词,如同咖啡里现磨的咖啡粉,令歌声充满了异域的醇厚芳香。

海盗旗对音响颇有几分研究,一开始,他猜测这是多声道环绕立体声音响,接着他又猜测这音响是哪个厂家生产的,猜来猜去猜了半天,听来听去,又觉得那根本就不是音响,而是一个真正的女歌唱家站在黑暗的深处现场演唱,或者是某种令人身临其境般的现场直播,那效果真是太逼真了。

那只完美的男人手,把三根手指背在身后,只用中指和食指做腿,随着歌声,以餐桌为舞场,动作优美地舞动着,中指和食指小小的长度差,一个小小的不平衡,反而体现了一种特殊的美感。

只见那只手,迈着两根手指扮的修长大腿,如同一名经验技艺高超的芭蕾舞演员,舞动着优雅的身段儿,转着身体,迈步踢腿儿,迈步踢腿儿,如同在散步一般悠闲,紧接着一个单腿转身,又如花样滑冰一样在舞场滑出了只有穿着冰刀在滑冰场才能做出的两个连续的弧形动作,挺“胸”抬“头”,抑“臂”,动作舒展,妙不可言。

海盗旗刚想开口说话,那个长得酷似克里斯蒂安.贝尔的银发男子已经抬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他举手投足带着一种王者才有的权威,令人不能抗拒,海盗旗张张嘴,只能又把嘴闭上了。

男子目不转睛,缓缓放下手,继续听音乐看那只完美的手跳舞。海盗旗没听过亨德尔的《阿格里皮娜》,不知道这个选段马上就要结束了,心烦意乱,却又无可奈何。

那只完美的手就像一个轻盈的小姑娘,舞到浓处,背在身后的三指一起舒展开来,重心由中食二指转到了大拇指和中指上,之后一个漂亮到极点的转身,掌心向外,重心又转到了小手指上,在舞场上飘然欲飞地划了半个圈,在滑行的过程中不着痕迹地收起三根手指,重心又转到了中食二指之上。这个神奇的小姑娘又翘起一条腿儿,单腿滑了半圈,一个漂亮的跳跃,之后在空中五指舒展,以大拇指为支点落地,转了一圈,手指异常温柔地握在一起,把女性的美感表现的淋漓尽致,大写意的本领已臻化境。

就在海盗旗抬起手,忍不住要说话的时候,音乐恰在此时悄然结束,反而让海盗旗说不出话来,他实在不忍去破坏这完美的意境。

那只完美的手起身,向那银发男人躬身致敬,银发男人也向它点了一下头,那只手向演员退入幕后那样,退入了黑暗,转眼就消失了。海盗旗知情识趣,见演出彻底结束,这才笑着鼓起掌来。那冷峻的银发男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抬手示意海盗旗坐在自己对面。

“你知道我是谁?”那银发男子从黑暗中拿出两只玻璃酒杯,一瓶“杰克.丹尼”,拔开塞子,给两只杯子分别倒上了三分之一杯。

“你穿着黑衣服,按着以往的经验,我是不是该管你叫黑衣使者?”海盗旗接过银发男子递过来的酒,笑着推测道。

银发男子潇洒地呷了一口酒,琥珀色的酒液流入他的口中,那简直是种艺术,一望便知他是个喝酒的老手。他犀利的目光审视了一下海盗旗的眼睛,即刻抿嘴一笑,道:“我是冥界之主,你们又叫我哈迪斯。”

“我听红衣使者说过了,”海盗旗跟哈迪斯一抱拳,算是打招呼,笑道,“你管理冥界的西部,而东部则由阎王来管。”

“哼,她介绍的倒真详细,”哈迪斯冷哼一声道,“那么她有没有介绍自己有多么的正义,而我又是多么的邪恶?”

“这个吗,怎么说呢,嘿嘿!”海盗旗也不好直说,毕竟不太了解哈迪斯是什么样的人,只能使用“今天天气哈哈”的套路。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贼喊捉贼,”哈迪斯举起酒杯伸向海盗旗,海盗旗忙举杯上去碰了一下,哈迪斯垂下眼帘又喝了一口,抬眼望着海盗旗道,“有五点可以证明她所言不实,其人歹毒,居心叵测:一,她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二,她半男不女,虽然她很漂亮;三,她的吃心甲,分明就是下毒;四,她给送的钱,其实是冥币;五,她拿人命要胁你,包括你的亲人还有陌生人的命。”

“嚯,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的?”海盗旗见哈迪斯对阎王与自己的对话一清二楚,不禁啧啧称奇。

“为了不被这个奸诈的女人暗算,我在那边安插了自己的卧底,”哈迪斯向黑暗中一伸手,取出一小盘玉米花,放在两人这间,取了一块丢在嘴里,边嚼边对海盗旗道,“所以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几乎都知道。”

“她说会有人给我自动送来六只八宝琉璃碗,这个你知道吗?”海盗旗见哈迪斯道行挺深,也不隐瞒,把心中转了半天的猜测问了出来。

“哼,这个死人妖,”哈迪斯把手中酒杯在桌上一顿,面罩寒霜,怒道,显是对阎王如此编排自己,感到十分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