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宿醉的夏天南直到晌午才起床。 一直守候在床边的董小宛立即奉上一杯水。夏天南口渴得不行,一口气喝完,舔了舔嘴唇,觉得有些蜂蜜的甜味,还有些生姜的辣味,随口问道:“这是什么水?”
董小宛微微笑道:“蜂蜜生姜水。取生姜三五片,蜂蜜一勺,以热水勾兑,可以醒酒。”
夏天南晃了晃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是没有宿醉之后的头痛与恶心。没想到董小宛洗尽铅华之后,伺候起人来比春兰等丫鬟出身的更细致更专业。
这时,他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董小宛关切地说:“饿了吧?看你昨晚陪谢巡抚喝酒,没吃什么东西,猜到你今天会饿,所以提前做好了饭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夏天南肚子还真是饿了,他来到前厅坐定,董小宛不一会儿就把菜端了上来,还盛好了米饭,送到他面前。菜不多,一荤两素,但看着都很精致,色香味俱全。只是其中的荤菜看着很是眼熟,夏天南打量半天,喃喃道:“这不是虎皮肉吗?”
这道菜他在旧时空吃过,江苏菜系中的经典名菜,以带皮五花猪肉、新鲜的蔬菜为主材制作而成。皮呈皱纹状,油亮光滑,纹似虎皮,很合他胃口,只是在本时空不见有人会做,在南京呆了几个月都没吃到。
董小宛一怔:“虎皮肉,这菜名倒也形象。不过奴婢称其为走油肉。”
夏天南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眼睛一亮,满口称赞:“肥而不腻,香甜可口,软烂醇香,真地道!谁教你做这道菜的?”
“没人教。这是奴婢自己琢磨出来的。”
正在往嘴里塞菜的夏天南一愣,这道菜的发明者不会就是董小宛本人吧?他回忆了一下,在旧时空,到江苏出差时,好像当地老人把这道菜称为“董肉”,当时没往心里去,现在回想起来,“董肉”的董字,是不是董小宛的董?
他放下筷子,认真地问:“你的本职不是学习琴棋书画吗?怎么想起做菜?客人来都是欣赏你的才艺,不是来吃你做的菜。不务正业,鸨母会责怪你吗?”
董小宛俏皮地吐了下舌头:“一般都是偷偷的做菜,不会让她发现。除了诗词和刺绣,奴婢最喜欢的就是做菜了,委身青楼只是为母亲还债,非奴婢本愿,迎来送往,更不是奴婢想要的生活。如果老爷喜欢吃,下次再做给你吃。奴婢还有一道拿手菜鱼(余)肚(杜)白鸡,因为先后请教了余淡心、杜菜村、白仲三位名厨,所以取这个名字。这道菜取新生母鸡一只,脱骨后填入水发鱼肚,用炒锅久炖后,汤清如水,色白呈素,其口感浓郁,鸡鲜嫩,肚糯胶。”
夏天南听她的描述,不由自主吞了几口口水。没想到董小宛还有这种手艺和爱好,自己是捡到宝了。其实他不知道,董小宛除了名妓的身份,还是和清朝散文家袁枚所著《随园食单》里的名厨王小余齐名的古代十大名厨之一,虎皮肉确实是她发明的。
吃饱喝足之后,夏天南去找林伟业商量事情,却被告知林老爷带着李香君去看海了。他想了想,难得林伟业铁树开花,找到了恋爱的感觉,还是不打扰他的雅兴了,便独自去找谢三宾。
大家都是自己人,他就开门见山道明来意:“伯父,我这次来,是送林伟业来赴任登州总兵一职,然后以此名义重建登州军队,兵由我来练,饷银也由我提供,登州这边只需供应粮草即可。这样既让我在山东有了能直接控制的武力,又能成为伯父你治理登莱的助力。”
对于这个提议,谢三宾自然是赞成的。身为登莱巡抚,手中没有一支靠得住的军队,是很难在这个军事重镇做出一番成绩的。登州本地原来的军队早已被叛军打残,只剩下了一个空壳,他一直想重建,可是一没有得力的武将坐镇,二没有足够的粮饷练兵,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夏天南的提议刚刚好与他的需求吻合,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他高兴地说:“这是好事,我鼎力支持。不过谁来练兵?据我所知,你的这位兄弟长于西夷奇技淫巧,军中之事恐非其所长吧?”
“伯父放心,林伟业只挂总兵的命,副将我会任命一个得力的部下,名叫苏初图,当初曾经协助朱大典在济南练兵,轻车熟路了。练兵之事由他全权负责。”
谢三宾放下心来,抚须道:“如此甚好。”
“至于军营,我打算放在城外。”夏天南解释道,“城中原来的旧军营破旧不堪,而且周围都是民居,不仅没法扩充,而且操练也成问题,想要建个试炮的靶场更无可能。干脆放弃旧军营,直接在城外修建一座新的。”
在经过实地考察后,夏天南选定了城西三四里处的一个地方作为新军营的地址。这里地势平坦、有小河经过,而且周围数里没有人烟,是练兵和驻扎的好地方。
陪同夏天南来选址的登州卫一名千户建议道:“平南伯,这地方的泥土适合夯土作墙,不如就以土筑墙,里面的营房才用砖石木材,这样建起来更快。”
夏天南想想也有道理,便同意了他的建议。不过回到巡抚衙门,正好碰到了陪同李香君看海归来的林伟业。他听说了夏天南准备在军营的建筑材料上偷工减料追求速度后,立刻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既然你给我挂了这个登州总兵的名,军营的事就要考虑我的意见。我的想法是,直接把外墙改成棱堡的构造,以水泥浇筑,建造速度比普通的城墙快,这样就能把军营和要塞合二为一,既能练兵,紧急时候也可作为堡垒防御攻击,还可以为登州牵制敌军兵力,形成夹击之势。”
夏天南苦笑不得,说道:“老林,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山东的叛军已经消灭干净了,哪有值得大动干戈的敌人?再说,山东又哪来的水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