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寄的要求,赵承平内心是拒绝的,他原本想要用昏睡诀让李寄留在家里,正要施术,低头却正对着李寄水汪汪的大眼睛:“我想要证明,女孩子不是只能在家里嫁人的!”
这听着为什么这么耳熟,赵承平扶额:“这是不是你那个萧姐姐教的。”
李寄眨着眼睛:“咦,你怎么知道?”
果然……这一路,虽与冯丽萧灵相隔甚远,但是前有清娥,后有李寄,这还真是“晚有弟子传芬芳”,怎么就没遇上乔瑜的弟子呢,好想知道她这样冷静聪慧的女子会教出怎样的孩子来。
赵承平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带上了李寄。
很久之后,乔瑜曾问过他为什么会不嫌麻烦带上李寄,他说“虽然我是个直男,但不是直男癌,对我们来说,她只是个故事里的人物,但是她在她的世界里,却是真实存在的,我只是想给那个村子里想要闯出一番事业的女孩子一个榜样,将来不会有人拿‘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样’来限制她。”
现在的赵承平当然不知道后来乔瑜因为这番话,笑他是妇女之友,也不知道乔瑜正是因为这番话而对他更加赞赏有加。
李寄向父母辞行的时候,夫妻俩当然是不愿意的,说一个小姑娘,怎么可以跟着陌生的男子走。
李寄说:“当时族长与巫祝说要拿女童献祭蛇妖的时候,你们没有反对,现在我想要接回那些被拐走的姐姐们,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去?”
这番话说的夫妻俩哑口无言,李寄的父亲刚从地里回来,手里拄着沉重的木锨,默默的看着赵承平:“你要保证我女儿安全。”
赵承平点头:“一定一定。”
李寄的母亲本在厨房里切着萝卜,听说李寄要跟赵承平走,手里的菜刀都忘记放下,拿着就出来了:“女儿,万一他是坏人可怎么办啊?”
李寄手中宝剑一摆:“如果不是我当初是主动要求进山,我此时也会像其他小姐姐一样被卖掉,他是不是坏人,又有什么区别?”
见李寄如此坚决,夫妇俩也不好再说什么,站在屋门口,眼巴巴的看着李寄与赵承平远去的背影。
入夜后的山林,分外难走,除了半露出地面的石头硌脚,还有盘根错节的树根在暗中使绊子,赵承平有夜视之能,李寄虽是自小在山下长大,但走起来也颇为艰辛。
看她小心翼翼向前挪的样子,赵承平问道:“要不要我背你?”
“我说过,我不会拖后腿!”李寄正说着,就被树根绊了个趔趄,勉强稳住身形,还是倔强的往前走,赵承平心中默默吐槽:“走这么慢,已经拖后腿了。”
但是他也不想太伤这个小丫头的自尊心,好在夜很长,反正也不是很赶时间。
精神力量到底还是建筑在**力量之上的,在走了大半夜之后,李寄的脚步终于还是慢了下来,看她紧锁的眉头,就知道她已经十分疲累了。
赵承平问了她要两次要不要休息,她都严辞拒绝,再这么下去,到了地方只怕连找个地方好好躲起来的能力都没有,就让她这么呆在山林里又危险,赵承平觉得不应该再这么纵容她,不再问她的意见,把手伸向她的腰间。
“你干嘛?”李寄忽然感觉被人拦腰抱起。
“呀!放我下来!”她的尖叫在漆黑的山林中回荡。
“再吵就回家去!”赵承平感到十分头疼。
李寄倒也识相的闭了嘴,虽然被胳膊夹着十分不舒服,但是总比自己走路轻松多了。只听见耳边的风呼呼刮过,好像妖怪触手般的黑色树影飞一般的掠过眼前。
似乎有什么声音夹杂在呼啸的山风中。
“看,是白天那个人,他劫持了小丫头?”
“私奔吧?“
“小丫头一脸不开心,肯定是劫持!”
“你看小丫头这么仔细,是不是看上她了!”
“哎哟,哎哟,龙王大人饶命……”
赵承平耳中听得分明,李寄隐约听见了一些,她狐疑道:“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半夜山林里的声音千万不要听,听了会得蛇精病。”赵承平淡淡道。
李寄不知道蛇精病是什么,不过脑补了很多画面,也马上闭了嘴,老老实实任由赵承平挟着走。赵承平冷冷向传来声音的方位扫了一眼,吃瓜群众瞬间退散,只留下风过树梢的声音。
只一会儿的功夫,赵承平轻轻的说了句:“到了。”遂将李寄放下。
刚站稳,李寄还在不满的嘟囔,却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房屋一排排笔直的列在街道两边,一眼望不到边,有一种看着士兵军阵的感觉。
李寄生活了十多年的山村,村民的房子就是看心情建的,地广人稀,想建多大建多大,想建什么朝向建什么朝向,虽然各家各户基本聚拢在一处,但并没有什么严格的规划,随心所欲的东一间西一幢,哪见过这么整齐划一的排列。
这是李寄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这里是传说中,当年殷商开国皇帝成汤流放夏朝最后一位皇帝夏桀之地——南巢。
如今这里是隶属于大邑商的方国,据说当年嫘祖就是居住在此处的西陵氏之女,自那时起,南巢出产的丝绸不仅又轻又软,还有特别的花纹,因此商王下旨,每年都要向邑商进贡丝绸。
空荡荡的大街上,连一个活物都没有,沿街的路上闪着点点亮光,好像传说中的夜明珠,李寄好奇心大炽,蹲下身子,轻轻触摸那些亮光。
那些亮光是白色的小石子发出的,那些石子被人为的镶嵌在地上,整齐地勾勒出街道的形状,被李寄影子挡住的白石子,也变得黑暗,李寄将身子移开,石子又发出光芒。
“看来,这些白石子是靠反射别的光源才有这种星光效果。”赵承平抬头望着天上那一轮满月,“一个月也亮不了几天,还这么修,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现在不是观赏南巢的城市基础建设的时候,赵承平凝神静气,安静的夜,声音总是传的很远,隐隐的,他听见织机发出的“唧唧”声,这样大的声音,一定不止一台织机,而是几十台、上百台木织机,同时在运作。
赵承平对着李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向传来织机声的地方走去。
在灯火通明的大房间,由于炎热的天气而大敞着门,里面整整齐齐排着织机,每一台织机前,都坐着一个姑娘,一手投梭,一手执筘打纬。
还有几个人在织机间来回巡视,哪个姑娘手停下来,就会被他们大声斥责:“不要偷懒,快织布!明天交不了货,就没饭吃!”
这是《包身工》的古代版吗!想到萧灵可能也会在其中被迫劳作,赵承平身形如风蹿入织机房,一个巡视者发现了他,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说着,举着木棍就向他兜头砸下来,惊得附近的织女纷纷从位子上逃开。
这几个人的能耐,也就只能欺负欺负这些年轻姑娘,很快便被赵承平打翻在地,赵承平大声喊道:“萧灵,萧灵?”
没有人回答,他着急了,一脚踩在兀自翻滚痛呼的巡视者背上:“被你们抢来的姑娘都在这里吗?”
“还有……在别处……”那人感觉后背快要被踩到地里去了。
赵承平将他拎起,让他前方带路,迎面撞上一个姑娘,她身后还跟着若干人,手里都提着食盒,闻着味道,还挺香。
“萧灵?”赵承平将那人扔在一边,赶忙上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没事吧?”
萧灵看着被摔在地上的巡视者、三台被砸碎的织机、慌乱的织女,知道这一定是赵承平刚才的“战果”,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呃……”
她先召呼那些姑娘们来吃饭,然后又让巡视者回去治伤,这才拉着赵承平在一边坐下,将两人分开之后的事讲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