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这一大家子看着也是和乐融融的模样,方才自己的茶里被下毒的事情似乎只是一场梦,除了养母投来的目光,鬼鬼祟祟的,好像自己才是害人的那个。
算了,反正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说出来也是没个头绪,引而不发,何用?
与之前的认知不一样,这家虽然是大富人家的模样,桌上的菜数量不多,模样也一般,赵承平随手夹了一块豆腐,才品出不同来,完全没有豆腐的腥气,满满竹笋香菇的清香,还多了些说不出来的鲜美味道。
早听说过真正大富人家不讲究吃古怪的食材,而是繁复的工艺,这豆腐大概也不简单,再吃一口,还是没有品出来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听说承平什么都不记得了?”大夫人问道。
赵承平手里正拿着筷子,要伸向已经瞄好的红烧鱼,只好停下,筷子还握在手中,回答道:“是啊。”
一旁的养母连忙说:“他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请大夫人不要见怪。”
大夫人点点头:“难怪,我说素日三少爷虽然讲究的是洋派,在我们这些老古板面前也从来没失过礼,今天如此异常,果然是失忆了。”
什么失礼?赵承平这下更加茫然了,身旁的四少爷赶紧提醒:“筷子,筷子。”
筷子?
原来跟长辈说话的时候,不仅不能夹菜,应该恭恭敬敬把筷子放下,坐正再答。
大夫人点点头,转而对身边的长子说:“承祺,明天承平到你号里去,尽量教他些,他刚刚受过伤,身体还没痊愈,不要说太多东西了。”
“是。”赵承祺恭敬道。
老爷放下筷子之后,其他人也齐刷刷放下筷子,待他起身离席,众人才各自离去。
这顿饭,吃得真累,比应酬酒局还烦,好在狠狠的夹了几筷子大肘子,不然就那动不动放筷子答话的风气,到最后收碗了还没吃完半碗饭。
望着如流水般撤席的仆人,赵承平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儒门圣贤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长这么大,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吃饭的时候说话会影响食欲。
午后的院子,分外的安静,大概都睡午觉去了。赵承平继续完成他被打断的探索地图工作,那条水渠直通外河,主要往厨房运送每日所需新鲜食物,有时候也会运些新家具什么的,这倒是省事。
从柳叶口中,他总算弄清楚这一大家子人谁是谁了
老爷赵思远,主要做酿酒生意,与地方官关系良好,也做些盐铁药品生意,其实,就是什么来钱做什么,听说这些年还与西洋人东洋人都搭上线了。
大太太娘家姓廖,闺名素芬,贤良淑德的名字,看起来平时什么事也不管,除了带小孙子玩,就没什么事干。
大少爷赵承祺,大太太生的,现在赵家最大的商铺昌钰号就由他负责,昌钰号在全国有四十八家铺子,主营业务就是赵家秘方配制的酒。
赵承祺只有一位夫人,沈心兰,现在肚子里怀了第二个孩子,沈家是地方豪绅,据说家里还有人在省城做都统,与赵家算是强强联手。
二夫人就是自己的养母,据说娘家曾经阔过,现在已经败落,而且自己没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赵婉音,所以才会收养一个儿子。
三夫人,亲妈,红颜薄命,据说娘家是个没落的书香门第,当初这门亲事就没有被家里人祝福,不过是拿女儿换彩礼,以支持家里儿子结婚的可笑故事,这也没什么好聊的。
四夫人秀容,就是那个尖细嗓音的妖艳贱货,赵承悦的亲妈,是已过世老夫人的侍妾,老爷一高兴就收回来了。
“一天到晚就想着往自己屋里扒钱,也不看四少爷有没有那个本事,倒是给柔嘉一个念想,惦记着有一天也能爬上少爷的床,做太太呢。”柳叶显然对这位四夫人没有一点好感。
只是这没好感的来由,也许只是因为她成功的飞上枝头做了太太?赵承平笑道:“那么你呢,想不想做太太?”
这一问顿时让柳叶红了脸:“三少爷,您在说什么呢?”
赵承平笑笑:“我很多事情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过去与你之间是什么关系,如果你我之间有过什么的话,请一定要提醒我,不然错过了就错过了。”
“少爷真的是失忆了呢。”柳叶轻轻叹了一声。
这句话今天真是听了太多遍,自己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经常玩失忆的戏码?
“三少爷从小就特别聪明,识字比大少爷还早,老爷对您一片期待,虽然长幼有序,不能让您直接接掌家里的生意,但也送您去省城读书,这样将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一部分生意交给您,但是没想到……您好好的要教什么书,可把老爷气坏了。”说到这里,柳叶又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里,对家里的情况总算有些了解了,只是为什么好好的非要留在省城教书,省城里应该各项基础建设都非常好,不缺自己这开私塾的,又不是山村支教,这点真是挺奇怪。
只是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当初被绑回来的时候,始终没有交待为什么非要死赖在省城教书。
莫不是一起教书的人里有美貌姑娘?除此之外,赵承平也想不出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想什么。
以及,自己现在这情况到底算夺舍,还是算穿越。
这具身体是不是公用的,前脚走的那个人是不是从其他空间跑来的?
无数个谜团在他脑子里萦绕,想时间久了,头还真的有些疼,问过柳叶,说晚上不摆饭,谁饿了,就是找些点心,或是自己出钱给厨房,额外做些吃的。
这也挺好,赵承平跟柳叶说了声要出去,要是有人问起来就替他说一声,柳叶有些犹豫:“万一老爷找你……”
“应该不会跟我这个失忆的废人有什么话说,放心,就说我失忆了心情郁闷,要出去逛逛。”赵承平相信这丫头不会真的像外表看起来那么老实,想要忽悠个谁,还是很容易的。
信步踏出家里大门,是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街上人来人往,道路两边摆放着各种小摊,不远处就是一座拱桥,站在拱桥最高处,举目远望,只见此处水网纵横,将大地分隔,又有无数小桥将这些被水隔开的土地连接在一起。
街上传来的声音都是软软糯糯的吴语,幸好赵承平虽失了读取人心过往的能力,自动翻译语言的能力还在,不然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这里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风貌,如果此时是真实的民国历史,只怕这片平和宁静很快就要被战火燃烧殆尽。
“原来你在这里,叫我们好找。”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背后传来,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赵承平本能反应抬手钳住对方腕关节,却撼之不动,肩上那只手反倒加大了力道,压得他半边身子酸麻,使不出力气,“咦,这么凶,你是不是失忆了。”
一张算不上好看的脸转过来,困惑地看着他,却没有敌意,另一个冷淡的声音说:“失忆了也得让他想起来,不然我们怎么办,先带他去堂里。”